第三十一集
這頭田鳳鳴和秦泛棹就去找李文遠想辦法,
路上,田鳳鳴說︰“沒想到,我就是這麼隨嘴一說惹了這麼大禍”
秦泛棹說︰“怕什麼,我就不信,他一個城南窪的腳行頭能夠尿出一丈二尺尿(shui)”
沒想到李文遠也挺仗義,听說了田鳳鳴的事後,當即表示說︰“如果金把頭再來搗亂,我找人收拾他。”
田鳳鳴說︰“你離得這麼遠,就是有事也來不及呀”
李文遠說︰“既是這樣,高師付先不要回去啦,就先住在我這里”
田鳳鳴自然是千恩萬謝的,心里有事有些慌亂,沒走腦子隨口就說︰“你看,你托我的事還沒有辦,就出了這個事,又來麻煩你”
李文遠說︰“你怎麼這麼客氣,咱們誰跟誰,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姓李的要是搖搖頭,那就不算是朋友”
秦泛棹問︰“什麼事沒辦?”
李文遠說︰“是我個人的一點私事,如果那天你也有興趣,我和你說說,”
田鳳鳴趕緊接過來說︰“那是,那是,少掌櫃要是辦這件事,準比我行”
秦泛棹好奇的追問︰“你倆背著我搞鬼,說吧,什麼事值當的這麼神秘”
李文遠說︰“現在田鳳鳴這事要緊,其他的事以後再說,秦泛棹少爺,田鳳鳴這事交給我啦,你趕緊回去將田鳳鳴的行李拿來,順便告訴家里一聲,讓他們放心”
秦泛棹回到家中,一家子等的焦急,秦和清的臉色略有好轉,田飛虎坐在一邊不吭氣。
秦泛棹說︰“李文遠滿口的答應,說是以後的事咱們不用操心,全由著他辦,並且留下鳳鳴哥在他那里住,我回來拿鳳鳴哥的鋪蓋”
大家听了齊聲夸贊李文遠為人仗義,是個成大事的人,
秦和清說︰“想不到,他李文遠還能這麼仗義,到了危難的時候沒有退縮,這人可交”
秦泛棹說︰“是吧,爹,我就說我看中的人錯不了”
秦和清疲憊的閉上眼說︰“哼,你是見桿就爬,沒有他你們也惹不了這個禍”
田飛虎直給秦泛棹使眼色︰“既然這樣,那就趕快的將鳳鳴的鋪蓋送過去吧”
秦泛棹說︰“還有,李文遠提到要是金把頭再來找麻煩,他就找人教訓金把頭,”
秦和清听了睜開眼,趕忙攔住說︰“此事不宜擴大,就此罷了吧,你們還嫌事情不大嗎,你去告訴李文遠,就說是我說的,謝謝他收留鳳鳴,但是事情到此為止,金把頭的事不用他操心,那天我出頭和他好好的說說,听听他到底打的啥主意。”
秦泛棹又趕到洋行對李文遠說︰“我爹說這件事就不麻煩你找金把頭了,我爹自己辦”
李文遠說︰“還用那麼費勁,他不是靠著洋人的勢力嗎,我這回叫他知道知道洋人的利害,你回去跟你爹說,不怕,咱有的是辦法,他一個小小的腳行頭還能夠鬧出大天去”
田鳳鳴在一旁也說︰“秦泛棹這事別攔著,金把頭這人你不給他來點厲害的,他不知馬王爺三只眼楮,告訴告訴他鍋是鐵的打的”
秦泛棹听著心里頭也解氣︰“那,這事你就看著辦”
秦泛棹回來對躺在床上的秦和清說︰“李文遠堅持要找人教訓金把頭,我說的話他不听”
秦和清一听急了,臉色通紅,支撐起身子,氣喘著說︰“你個混小子,咳咳,你不明白,買賣人家最忌諱的就是打打殺殺的,做買賣為啥講究個和氣生財,咱們老秦家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爹我打下這份家業不容易,我捉摸著我在干幾年就讓你頂家過日子,咳咳,咳咳咳”
秦大娘坐在一邊心痛的說道︰“你也是,自己病成這樣了,你還逞得什麼能”邊說邊用手呼啦秦和清的後背。
秦和清坐起身子,喘了一會說︰“咳咳,你這次找人打了金把頭,他不記恨嗎,他就會時刻的找著機會報復,咳咳,咱一個買賣人家,搪得住這些嗎,你知道哪塊雲彩有雨,人都有走窄了的時候,到那時,你打了人一拳,人家就會還給你一腳,咳咳,咳咳咳”
秦和清劇烈的咳嗽起來。
秦大娘在一邊說︰“行啦行啦,我們知道啦,泛棹呀,你去,叫那個李文遠不要再鬧了”
秦泛棹答應︰“哎,我就去”
李文遠對站在對面的秦泛棹說︰“田鳳鳴已經到了東局子hu y o廠,你叫你爹放心吧”
秦泛棹問︰“金把頭那里怎麼辦”
李文遠說︰“百樂門舞廳的鮑威爾是咱的鐵哥們,我一句話了事”
秦泛棹關切的問他︰“怎麼了的?”
李文遠說︰“這好辦,鮑威爾把他大罵了一頓,叫他以後不要到他管界外的地方鬧事,否則,撤了他的腳行把頭,不給他貨物”
秦泛棹回來說︰“李文遠找人教訓了金把頭一頓”
秦和清心想壞啦,一激動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早在清同治六年清政府決定︰由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負責在天津籌辦生產槍炮彈藥的機器局。
崇厚先在離城南三里地的海光寺開設機械制造廠,制造洋槍、洋炮兼制小型輪船,俗稱“西局槍炮廠”。
轉過年,崇厚又在城東十八里地的賈家沽附近覓得土地二十多頃,建成天津機器局的hu y o廠,又名天津機器局東局,俗稱為“東局子”,
東局子hu y o廠高高的圍牆,上面寫著大大的“禁地”字樣,大鐵門,門上面是一塊半圓的牌匾,上面寫著“直隸造辦局hu y o廠”
田鳳鳴穿著工服,一件整齊的立領對襟大褂,外面是一件坎肩,坎肩前後心寫著一個大子“禁”,就像是牢獄里的牢頭,遠遠的見著田志遠和秦泛棹迎上前緊著問︰“姑父身體怎麼樣啦?”
秦泛棹伸手捶了他一下說︰“行呀,抖起來了,我爹他看過大夫,說是急火攻心,再搭上以前他就有內傷,只是這些年沒得功夫看大夫,算是積勞成疾吧”
田鳳鳴低頭說︰“都是我惹的禍,全怨我非得去落馬湖找那個妓,女環兒,這就是報應”
秦泛棹說︰“跟人家有什麼關系,金把頭這個惡霸,李文遠找人收拾了他,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找茬鬧事,哎,這是你的鋪蓋,里面有我娘給你做的新衣裳”說著遞給田鳳鳴。
田鳳鳴接過鋪蓋,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楮,情緒沉靜了下來。
田志遠說︰“咱們以後都得小心點,老人們的心思你們還不知道嗎,就是圖喜個平平安安的,我看出來了,表大爺不光生咱們的氣,就連我爹這兩天也不大說話,我捉摸也生我爹的氣,咱都說不好,到底為什麼”
田鳳鳴說︰“我跟著姑父有些時日了,我這人實誠,不大記著閑白的事,好像姑父曾經說過,說田志遠爹做事莽撞,總想著干大事,不願意從小做起,容易惹禍”
秦泛棹說︰“誰說的,我就是佩服我表叔的脾氣,明事理,敢作敢為,這年頭就是缺乏這樣的人,你看看咱們國人一個個的縮手縮腳,怕這怕那,想想都憋氣”
田志遠說︰“很多事不是咱們能夠左右的,放著朝廷和官府那麼多人干什麼嗎”
田鳳鳴說︰“官府,不提官府我還不來氣,現在的官府是給洋人辦事的,洋人說什麼,他們都不敢說個不字”
秦泛棹說︰“先不管官府的事了,鳳鳴哥,我娘說讓你自己在這里小心點,就著學點技術,以後用的著,是吧,志遠”
田志遠點點頭說︰“這里的技術肯定比咱們都強,鳳鳴,你在這里看看,有沒有和咱們有關系的事情,你都記在心里,那天我還來,你都得告訴我”
田鳳鳴說︰“那是,你們回去告訴姑父他們,我在這里很好,叫他們放心吧”
三人告別。
法國洋行里,李文遠坐在大班台的後面,將一雙腳放在桌子上,嘴里叼著一只大大的雪茄煙,在哪里噴雲吐霧。
金把頭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李文遠說︰“這事不能就這麼算啦,以後我還怎麼去落馬湖露面,就是鐵廠街我也去不了”
李文遠放下腿,兩眼直直的瞪著金把頭說︰“我跟你說的話不管用是嗎”
金把頭氣勢哼哼說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李買辦,你別攔著,我那天找幾個人非把秦和清的鐵鍋店翻個底掉,我就不信找不著田鳳鳴那小子”
李文遠笑著說︰“就你,我告訴你,鐵廠街的地盤你小子別插手,田鳳鳴你也找不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說的話希望你入耳”
金把頭詫異的問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嗎護著鐵廠街那幫人”
李文遠站起身說︰“甭打听,打听心里是塊病”
金把頭也站起身說︰“得,這個面子我給你,可是有一樣,田鳳鳴這小子要是出現在鐵廠街,別叫我看見,看見他,對不起,誰的面子也不給,別說他一個鮑威爾,就是法國領事我都不尿他,我金把頭什麼時候吃過這個”然後雙手一揖說︰“告辭”
李文遠微笑著說︰“不送,以後常來”
金把頭曾派人日夜守候在秦記鐵鍋店附近等著田鳳鳴的出現,一直也沒見著人,金把頭把人撤走,大家以為這事就算過去啦。
說話就到了三月中旬,該是一年一度的海神娘娘的壽誕之日,照例得出皇會。秦和清這一病出皇會的事情鐵廠街沒有人張羅,田飛虎代表秦和清來天後宮商量皇會的事情,進到屋里正好踫上白峰亭也來和張天師匯報準備的情況。
田飛虎與白峰亭見了禮,落了座後張天師問︰“秦掌櫃最近可好?”
田飛虎︰“虛驚一場,田鳳鳴的一句話惹了那麼大的禍,全憑著法國洋行的李文遠出面調停,保著田鳳鳴去了造辦局的hu y o廠,大家都說金把頭見不著人,時間一長事情自然就算過去了,我表哥的病情也算是平穩了”,
張天師說︰“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子曰;夫唯不欲盈,是以能敞而不成,事情的規律就是周而復始,有盛有衰,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你不知道那注香燒不到就得罪了小鬼,沒準還就招來了閻王,”
白峰亭說︰“金把頭是個不好惹的主,那可是有了名的上鍋蒸不熟下灶煮不爛的滾刀肉,藉小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這人除了認生他的娘以外,管自己爹都叫哥們,誰也別惹他,惹他他就跟你拉破頭,沒完沒了的找茬添堵。真如說得那樣;不怕橫的,就怕這不要命的黏糊頭,現在不得了啦,佔了城南窪的腳行檔,手底下有幾十號人馬,經常領了幾個混混在城里的雜貨攤上轉悠找茬,白吃白喝不說,臨走還得拿著,人見了他們都躲著走,都怕沾一身晦氣。你們好麻眼兒的惹他干嘛”
張天師關切的問︰“那後來金把頭還來鐵廠街搗亂嗎”
田飛虎說︰“他那是捕風捉影,僅憑田鳳鳴的胡說八道他能怎麼著,不過為了省事,田鳳鳴這一去造辦局的hu y o廠,金把頭看不到人影也就沒了抓手”
張天師听了說︰“那就好,那就好,人要是能夠做到不為物喜,不為己悲,也算是看得開啦,避開好,用時間去消磨怨恨,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田飛虎听了半天不大明白張天師說的是什麼,只是覺得和自己的表哥秦掌櫃的意思差不多,他說︰“天師和我表哥所說差不多,就是讓人安分守己的過平凡的日子,別招災別惹禍,有碗里的就別想鍋里的,只是……”心里就有些猶豫說不說自己的想法。
張天師問︰“田飛虎心里有話不妨說出來”
田飛虎說︰“我這次來是我表哥說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耽誤出皇會,我來時就想,表哥的病不是幾天的事,他也沒有精神組織這事,要不皇會的事鐵廠街今年就算啦,自己家的願意擺供桌的自己擺供桌,樂意出錢的就出錢,鐵廠街走會的事以後再說”
張天師說︰“你看,不是田飛虎提醒我剛還忘了,一大早顧老板來到天後宮跟我說,秦老板病了,組織不了皇會的事,他出頭組織,我沒答應他,我正琢磨這兩天去看看秦老板,就手和他商量一下,總歸出皇會是件大事,不是誰都能夠牽頭的,您說是吧田老板”
田飛虎說︰“天師想的周到,那我回去和表哥說,那天您去了再研究”
秦和清自打上次一氣之下臥病在床,三天兩頭的吃藥看醫生,總是不見好轉。在鐵廠街秦和清算得上是頭面人物,往常年的皇會秦和清都是搶在頭里,今年這身體不給做勁,自然也就沒了底氣,躺在炕上對田飛虎說︰“顧閔川願意組織就叫他組織,反正是代表鐵廠街,誰組織算什麼,大家伙不要攔著,天師也不要攔著”
田飛虎說︰“表哥,要我說還是你出頭組織,你不用動,有什麼事我去跑,這樣大家伙也都沒意見,天師那里也好說話”
秦泛棹站在一邊說︰“爹,你別著急,今年的皇會咱們出,您不用出頭,我去說,這些個伯伯大爺的還能不給面子嘛”
田飛虎一拍大腿說︰“這個辦法好,會長有病了,會長的兒子出頭不一樣嗎”
秦和清也想試試秦泛棹的能力,默許的點點頭︰“好吧,飛虎你在後面幫幫他”
秦泛棹代表秦和清出面組織,挨家挨戶的收取公益費用,制作鐵廠街的旗幟和走會一應的家伙什,忙的他是團團轉,田飛虎在後面幫著他,替他把各方面的事情想得周到。
全憑著莊老鄉親的維護,一應個事提前準備。還算說得過去。
陳家這些日子也不安靜,陳奶奶身體羸弱,經不起折騰,一家子都圍在床前安慰陳奶奶。
陳奶奶重病躺在炕上,氣息微弱的對著陳忠良說︰“娘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喜子的婚事”
陳忠良說︰“娘,喜子還小,等等再說也不遲”
陳奶奶說︰“兒呀,她的心里沒在這兒,遲早得走這一步,我看那,你飛虎兄弟的兒子就行,那天你去說說”
陳忠良點點頭說︰“娘,您說的是田志遠”
陳奶奶說︰“喜子心氣高,一般的孩子看不上,那孩子我看還行”
陳忠良說︰“就怕喜子不願意”
陳奶奶掙扎的欠起身子,陳忠良在她後面墊上個枕頭,陳奶奶說︰“你去叫她來”
陳忠良告訴在屋里玩的小妹說︰“去,招呼你姐,奶奶叫她”
小妹正和弟弟虎子玩,答應一聲跑出去。
一會兒陳鳳喜從外面進來說︰“奶,您找我”
陳忠良從炕邊站起來說︰“喜子,奶奶跟你說話”
陳鳳喜坐到炕邊上,湊到奶奶跟前說︰“奶,您說”
陳奶奶抬起眼皮看著眼前的孫女說︰“喜子,听奶奶的話,有些事該放下就得放下”
陳鳳喜低下頭不說話。
陳奶奶臉上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樣紅潤,她說︰“你也不小了,我像你這麼大都已經出閣了,我們那時候都是听大人的,你記住,做父母的沒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尤其是女兒家,生怕一不小心嫁錯了人家,那就是要受一輩子的苦啊,你…”陳奶奶忽然氣喘吁吁起來。
陳鳳喜趕緊的給奶奶呼啦胸口︰“奶奶,你慢慢說”
陳嬸遞過來一杯水說︰“您也是,自己的身子都這樣啦,還操那份心干嘛”
陳奶奶一扭臉躲過陳嬸遞上來的水,說︰“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讓我說說心里話”
陳鳳喜接過他娘手里得水碗說︰“您先喝口水再說”
陳嬸說︰“讓您說,誰不讓您說”扭身離去。
陳奶奶指著陳嬸的後背說︰“都是你們,都是你們,你們就慣吧”
這時候陳忠良過來說︰“喜子,你可知道大人的心嗎”
陳鳳喜抬起頭,眼里含著眼淚說︰“爹,您剛才和我奶說的話,其實我在外面都听見了,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您和我奶這是為了我好,我…”說完低下頭。
陳奶奶說︰“孩子,奶明白你的心思,誰都有個憧憬,幻想著甜蜜的事情,可是日子就是這樣的陰差陽錯,總是不能如願,你不能怨父母,這因緣都是前生注定,有月老的紅線拴著吶,不是你的得不到,是你的跑不了,你听奶奶的,把心思放下吧”陳奶奶祈求似得看著陳鳳喜。
陳鳳喜淚水已經浸透了臉頰。
陳忠良說︰“喜子,既是你已經知道奶奶的心思,你就答應奶奶吧,你放下以前的心思,爹再給你找家人家,爹在這說著,一定不比秦泛棹家次。”
陳鳳喜一听秦泛棹的名字聲音有些哽咽了起來。
陳嬸站在一邊說︰“死妮子,你倒是說句話”
陳鳳喜俯身在奶奶身上大聲的哭了起來。
陳奶奶揮揮手說︰“孩子心里不好受,你倆就先不要說啦”
田飛虎的屋子里坐著老甦的兩口子。
田飛虎客氣的說道︰“那敢情好,陳鳳喜這孩子通透,是個過日的人,我們沒說的”
甦汝河說︰“那就定日子吧”
馬翠屏說︰“先听听志遠的意思吧,這年頭孩子們不大好說話,”
田飛虎說︰“哎,弟妹說得對,志遠這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您再听听”
老甦說︰“那好吧,我听你的信,然後再和陳家定日子”
老甦兩口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馬翠屏說︰“這事難辦”
甦汝河問︰“怎麼啦”
馬翠屏說︰“田志遠和秦泛棹就像兩兄弟一樣,田志遠的脾氣又那麼本分,他能夠越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嗎”
甦汝河說︰“難是難了點,可是陳鳳喜和秦泛棹是不可能到一起的,你總不能讓陳鳳喜一輩子不嫁人吧,嫁給田志遠,總比嫁給一個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強”
馬翠屏說︰“你是這樣想,可是他們未必”
甦汝河詫異的說道︰“你不是說,陳鳳喜已經答應說田志遠了嗎”
馬翠屏說︰“都是蒙著頭做事,試著來吧”
東局子hu y o廠院牆外田鳳鳴對田志遠說︰“你不在這里,你要是看看人家是怎麼干活的,你就覺得咱們那是多麼落後,多麼原始,我姑父以前的手藝到這里都不算個什麼。”
田志遠羨慕的說道︰“真的,哪能讓我進去看看嗎?”
田鳳鳴搖著手說︰“不行,我這是抓著吃飯的功夫跑出來的,這里護衛的非常嚴謹,一般人不讓進去”
田志遠問︰“在里面干活的都是那里的人”
田鳳鳴說︰“南邊的多,口音大都听不懂,有時候他們在說話,我站在一邊只能夠听懂一句半句,嘰里呱啦都是鳥語”
田志遠說︰“那師傅吶”
田鳳鳴說︰“師傅大都是外國人,操控機器的都是師傅,像我這樣的都不讓上前兒,說是危險,我看就是不讓別人知道,這是技術活,老話講,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這叫技術保守,也就是保密”
田志遠問︰“你們都干些什麼”
田鳳鳴說︰“一開始制作hu y o,後來西局轉過來一些做槍的活,就和咱們做的差不多”
田志遠問︰“和咱們一樣,那就是說西局是做槍炮的”
田鳳鳴說︰“可不,我來這里才知道,李志遠和這里的師傅都有來往,他給咱們做的活,大都是私底下通過這里轉出去的,再賣給太平軍或是山東的捻軍,他在中間賺老鼻子啦”
這時候院子里傳來幾聲汽笛聲,田鳳鳴回頭看看院門口站崗的兵士說︰“我得回去啦,你回家帶我向姑父問好,就說我在這里很好,還有……”他欲言又止。
田志遠說︰“你是不是還惦記著落馬湖的那個環兒,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心里有她,她不一定心里有你,那種人一天價不知道要見多少人,哪一個不是甜言蜜語的,沒準就有和你一樣想著給她贖身的,你現在這樣,恐怕實現不了”
田鳳鳴垂頭喪氣的說道︰“哎,都是我的命不好,趕咱燒香佛爺調 ,哎,不想了”
田志遠說︰“鳳鳴哥,那天我還來,你需要什麼和我說”
田鳳鳴說︰“什麼都不要,就是想你們”
田志遠說︰“那你皇會的時候回去吧,泛棹和我爹弄了個舞獅會,組織了鐵廠街一幫子人,到時候準熱鬧”
田鳳鳴說︰“是呀,那到時候我回去”
這時候門崗在喊︰“說完沒有,時間到啦”
田鳳鳴說︰“我得走啦,你回吧”
田志遠向田鳳鳴招手說︰“回吧,皇會時候見”
田志遠滿臉的不高興對他爹說︰“我說過,我的婚事以後再說”
田飛虎說︰“你家里的媳婦沒了也好幾年啦,也該找人說親啦”
田志遠說︰“爹,你也不想想,陳鳳喜和秦泛棹好得像一個人似的,我這橫插一杠子,算什麼,陳鳳喜就是同意,我也不行,我的事以後再說行不行,啊爹”
田飛虎說︰“一個你,一個慧琴,你們這倆孩子就是叫人不省心,我這還說,你的事要是成了,我就將你娘她們接回來。得,你不同意,那只好這樣啦”
田志遠說︰“爹,您不知道東局子的hu y o廠,里面的機器要比咱們先進的多”
田飛虎問︰“你咋知道,你又沒見過”
田志遠說︰“田鳳鳴說的,人家鑄造都用高爐,造出來的各種鋼材都比我們做的好,田鳳鳴說;就我表大爺收藏的那個秘籍,在人家那里不算個什麼,你們還拿他當貝”
田飛虎說︰“那寶貝可是咱們祖宗留下來的,啥叫秘籍,就是不能讓大家伙都知道那才叫秘籍,你說的那是洋人的玩意,和咱們老祖宗的秘籍不一樣”
田志遠說︰“您那是老黃歷啦,您也不睜開眼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啦,那時候的人都不識字,拿著以前的東西當寶貝,洋人一進咱國家,您說,好多事情都是咱以前沒想到過的,就連朝廷都向洋人學習,成立了同文館,派人到西洋去學習算學、天文學和化學,這些東西您以前听說過嗎”
田飛虎沉吟著說︰“嗯,是,你說的這些我也听別人講過,朝廷現在開展什麼洋務運動,什麼都向人學習,嗯,听你說了,哎,我這說你的婚事,你扯那麼遠干嘛”
田志遠說︰“爹,我想去學習,學習洋人的算學和化學”
田飛虎說︰“不行,去西洋學習,想想都害怕,不行”
田志遠說︰“您不幫我,我自己想辦法”
田飛虎一愣眼說︰“你敢”
這些日子甦如何變成了媒婆,為了陳鳳喜和田志遠的婚事絞盡了腦汁,始終不見成效。
這天甦汝河來到陳忠良的窩棚,站門口對坐在炕邊上的陳忠良招手說︰“你出來一下”
陳忠良跟他來到屋外問“回啦”
甦汝河說︰“回啦,費半天勁,田志遠那孩子就是不同意,我當時也琢磨這事不好辦”
陳忠良說︰“不同意就不同意,其實那天一說這事,我就嘀咕,這事成不了”
甦汝河說︰“田志遠那小子心思大,他爹說,去了東局子幾趟回來就說,咱們干活的家伙什是老古董,人家洋人弄來的玩意多麼多麼先進”
陳忠良說︰“我也听說過,我還听說顧閔川正在托人要將他的兒子送到南洋去學什麼輪船制造,”
甦汝河說︰“沒听說,這世道說變就變了,新鮮事一沓接著一沓,以後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事,反正是洋毛子這一來,弄得哪哪都不安定了”
陳奶奶在炕上听見外面的對話,就對陳嬸說道︰“是不是沒說妥,你叫他倆進來說”
陳嬸走到門口喊道︰“喜子她奶叫你們進來”
甦汝河和陳忠良走進屋里。
陳奶奶少氣無力的說道︰“不行就算啦,別為難志遠那孩子,喜子只要是有了活口,以後再說別的人家,這件事沒辦錯”
甦汝河說︰“大娘,孩子的事以後還長著哪,不在這一時,我給想著,喜子人好,不愁嫁,您好好養病”
陳奶奶說︰“我就盼著我閉眼的那天,喜子能夠坐上花轎,我就心滿意足啦”
甦汝河說︰“一定的,大娘,您就晴好吧”
陳奶奶說︰“好,我就等著那一天兒吶”
甦汝河點點頭說︰“大娘,您好好的,這一天就要快了,我走了”
出來後,甦汝河對陳忠良說︰“我看老人家情況有些不好”
陳忠良點點頭說︰“是的,這幾天精神頭挺大,耳朵也比原來靈,誰說嘛話她都听得見,還一個勁的問這問那,我也覺著有些不好”
甦汝河問︰“準備下了”
陳忠良說︰“嗯”
甦汝河說︰“老人家這一輩子不容易,咱們盡量的讓她人走的安詳,陳兄有什麼事盡管言語,有我們哥幾個沒有辦不了的”
陳忠良說︰“哎,有兄弟你這句話我就知足”
正這時有一個官差一樣的人走過來問︰“請問,哪一位是陳忠良陳老板”
陳忠良說︰“你是哪位,找陳忠良有什麼事嗎”
那個官差拿出一封信說︰“本人是曾大帥府里的差人,這里有一封信要交給陳忠良老板”
陳忠良說︰“我就是,可我和曾大帥素不相識,怎麼曾大帥會給我寫信”
官差說︰“您想錯了,曾大帥不會有那份閑心,是大帥府的參議王長庚寫給您的”說著遞給陳忠良手里,然後說︰“恭喜陳老板,王參議向您提親來了”
陳忠良手里拿著那封信,听了官差這句話,渾身一哆嗦說︰“你說誰,王長庚,你可是說原來在秦和清那里學徒的王長庚?”
官差說︰“這我不知道,曾大帥不日就要調任直隸總督,王參議是大帥跟前的紅人,你這是高攀了,你家的閨女這回享福了”
陳忠良趕緊的將手里的信封遞過去說︰“這位官爺,請您回了那個王參議,就說我家閨女高攀不起,叫他另擇別人吧”
官差又將信封交回給陳忠良說︰“王參議看上你家閨女那是她的造化,你怎麼不識抬舉”
甦汝河過來說︰“這位爺,您還可能不知道,她家的閨女已經許了人家,您回了王參議,他提親已經晚了,再怎麼說一家女不能許兩家吧”
官差听見楞了一下說︰“這個王參議可能不知道,這事我只能回去稟告,那只好告辭”那官差扭身走了。
陳忠良追著說︰“哎,信”
官差接過信走了。
甦汝河看著走遠了的官差說︰“媽的,就王長庚那小子還能在大帥府當差,真他媽的走了狗屎運,他上次放火的事還沒找他算賬吶,他還敢來”
陳忠良說︰“現在他攀了大帥的高枝,縣衙還敢動他嗎,鳳喜的事還得趕緊想辦法”
甦汝河說︰“我再去田家說說”
陳忠良說︰“也只好這樣”
天津縣衙後院屋內,劉縣令接待顧閔川,桌子上擺著幾個點心匣子和一些布料。
顧閔川用手推推點心匣子對坐在太師椅上的劉縣令說︰“這是小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縣太爺笑納︰”
高師爺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小子有什麼事吧,痛快說”
顧閔川笑著說︰“不愧高師爺您的慧眼,沒事我不敢麻煩縣太爺,這些日子您也許听說鐵廠街的事了,憑什麼秦泛棹他一個乳毛沒干的小孩子組織鐵廠街的皇會事情,秦老頭躺在炕上還不讓位,我就是氣不忿兒”
高師爺眯縫著小眼楮說︰“你小子還不就是想借機撈點油水嗎,你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
顧閔川手指天上說︰“天地良心,我顧閔川可不是那種人,我就是想著為大家伙辦點事”
劉縣令說︰“你想為大伙辦點事的心思很好,我告訴你,現在就有一件事,你去辦”
顧閔川諂媚的湊到跟前問︰“縣太爺,什麼事?”
高師爺說︰“現在上邊下來批文,以後所有的鐵礦石和生鐵塊,煤炭都得由法國洋行進貨,私底下不許買賣,你去說吧”
顧閔川听了一愣說︰“哎呀,這麼大的事怎麼不下個告示,我一個平頭百姓說了誰信”
劉縣令問︰“你覺得這件事鐵廠街的老板們會同意嗎”
顧閔川搖搖頭說︰“我看不準行,沒準會鬧出事來”
高師爺說︰“姓顧的,你要是辦成了這件事,就說明你有能力當會長,你要是辦不成,以後不要再提當會長的事”
顧閔川低頭想想說︰“我只能說,我試試”
秦和清正在喝藥,甦汝河一步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