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石

第二十一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朝歌夕唱 本章︰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集

    田飛虎似乎能夠理解秦泛棹的心思,秦泛棹的舉動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心態,——心里裝著天大的事,總想著抓著年輕干出一番事業,然後再考慮自己的婚事,——所以在每次張嘴之前先說服不了自己,于是對自己和對別人找了個理由“不著急,過二年再說也行”。

    田慧琴的娘看著閨女一天大似一天,心里自然十分的著急,催過老伴幾次見不起什麼作用,于是決定親自出馬,找個機會要把事情說明白,倒是要看看秦泛棹的心思是怎麼想的。

    這一天天氣很好,陽光充足照在身上挺暖合,田飛虎一高興在自家的院子里指導秦泛棹武功,打了一趟內家拳,又耍了一遭地趟刀,二人練得熱氣騰騰,渾身是汗,

    田大娘看見手里拿著一條毛巾走過來說︰“泛棹呀,歇會再練,你看你這一身的汗,給你毛巾擦擦,他叔,你也是,泛棹能夠和你比嗎,你想累死孩子嗎”

    秦泛棹接過來毛巾擦著身上的汗水說︰“沒事,嬸子,不累,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田飛虎馬上猜出老伴的意思,隨手掏出煙荷包,裝上煙,又岔開了話頭,說︰“歇會吧,這練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行里話不是說嗎;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是說••••”一抬頭見老伴給自己使眼色,趕緊把話轉了頭︰“哎,三言兩語的也說不完,那什麼,我也抽口煙歇會兒,”說完走到屋檐下坐在一個杌凳上,從兜里拿出火鐮點煙。

    田大娘看見秦泛棹擦干淨身上的汗水,逐轉過頭去沖著後屋喊︰“慧琴吶,你把你手里的活放一放,把炕上給你表哥做的夾襖子拿過來”

    屋里的田慧琴正在趕制一件褲子,听見娘叫就答應一聲,手里捧著一件青洋布做的夾襖,從打屋里款款的走了出來,站在娘的跟前說︰“娘,給您”

    田大娘笑著說︰“傻閨女,別給我呀,去給你哥穿上”示意著田慧琴上前遞給秦泛棹。

    田慧琴听了一愣,秦泛棹更是局促不安。

    田大娘笑著說︰“你給你哥穿上”

    田慧琴心里沒什麼準備,原以為平日里經常做的事情隨便得很,就走過去雙手遞給秦泛棹說︰“哥,你穿上試試,這是娘教給我做得第一件衣服,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秦泛棹沒有抬頭,嘴里答應著,接過衣服,雙手拎住衣領就要往身上套,田大娘說︰“你看看,就不知道個藉在,那身上還有汗吶,慧琴吶,你給你哥擦擦”

    田大娘說得十分自然,田慧琴沒往別處想,伸手剛要接娘遞過來的毛巾,扭頭看見秦泛棹肌肉隆起的身子,忽然間姑娘家本有的靦腆使她紅暈爬上了臉頰,就像是一朵雨後的睡蓮一樣,鮮得讓人炫目,自己覺得心在砰砰的跳,手又縮了回去。

    秦泛棹也意識到什麼,不自覺抬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田慧琴,這一看不要緊,秦泛棹也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間加快了速度,像是有個活蹦亂跳的兔子跑進了自己的懷里,又在往外奔逃,馬上覺出臉上火辣辣的不自然。一時間怔在哪里,手腳無錯,往日那個少心沒肺,目空一切的秦泛棹一時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也是一個塵世的俗漢。

    田大娘笑著將毛巾塞在田慧琴的手里說︰“瞅你倆這個別扭勁,一天到晚的在一起,怎麼忽然間又不好意思了,慧琴吶,把毛巾給你哥,你去吧,回你屋,把那褲子也做嘍”

    田慧琴听娘這麼一說就像是身上卸下來千斤重的擔子一樣,趕緊將毛巾塞給秦泛棹,然後一溜小跑回了自己的屋里,進屋關sh ng m n,手捂著胸口站在那兒只是呆呆的發傻。

    田大娘笑眯眯的看著田慧琴回了屋,又對傻站著的秦泛棹說︰“泛棹呀,你還愣著干啥,擦擦身上的汗,穿上夾襖子讓嬸子看看,那里不合適讓你妹子再改改”

    秦泛棹猛然間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把夾襖套在身上,夾襖就像是一個會發熱的火爐,秦泛棹馬上臉上就又見了汗。田大娘用手抻抻秦泛棹的衣服,前前後後的上下打量,把個秦泛棹撥楞的像個陀螺;“嗯,還挺合身,泛棹,你和致遠的身量上下差不離兒,你看,你穿的致遠一準也穿得。這是瑞蚨祥新來的細洋布,質地好著哪,下了水不抽不捎色,慧琴那閨女一眼就看上啦,她可會買東西啦,嗯,還真是像樣。趕明嬸子也給你哥做一身”

    秦泛棹紅著臉說︰“嬸子,我有衣裳,要不您把這身給致遠得啦,別再做啦,多麻煩”

    田大娘說︰“他可有哪個福氣,這是慧琴特意給你做的,要是你致遠哥的媳婦不走,還用得著別人操這份心,有個媳婦就是個人家,沒有媳婦總不能讓娘就這麼伺候一輩子吧,”

    秦泛棹的臉越來越紅,渾身滿是汗水。

    田大娘𦼦著秦泛棹的衣襟說︰“再說我們都是上了一把年紀的人啦,怎麼著也跟不了你們一輩子,還是得早晚自己成個家,我們這些做老人的心里也就踏實啦,”

    秦泛棹抬手擦擦汗,不知道說什麼好。

    “泛棹呀,你也不小啦,你和慧琴的親事能早辦就早辦,現在這世道一時一變,誰知道過幾年又是啥樣,你說是吧”

    秦泛棹心里撲通撲通的直跳,嘴里慌亂的說道︰“是是”

    田大娘笑著說︰“自己家的人也不說外道話,緊著你爹和你表叔都還能夠掙幾個,像模像樣的咱也擺上幾桌大席,讓老家里的叔呀嬸的都來跟著樂呵樂呵,你娘那里也早已經準備下了,你那天有興趣,看看我給慧琴準備的嫁妝?”

    田飛虎听老伴直接奔了正題,怕秦泛棹一時犯軸把老伴撅在哪里,場面不好收拾,趕緊將手里的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打磕打,從杌凳上站起身說︰“你這事跟孩子說什麼勁,大人的事大人辦不就完了嗎,孩子能夠說出什麼來。泛棹呀,你還練嗎,要不明再說”

    田大娘氣憤地說︰“你這老不死的,我恨你就恨你這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跟孩子說說話你都摻乎,有你的嘛,你就知道練練練,練死你這個老東西,”

    秦泛棹原本打算說上幾句早已準備好的話,看看這陣式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田飛虎苦笑著說︰“你看你看,說著說著你又急拉,我也沒說不讓你和泛棹說話,我就是說不行明天再練,你看你這脾氣,我也沒說嘛••••”

    正這時田志遠一步杈進來,看看這場面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問︰“娘,誰又惹著您啦,我在櫃上就听見您大聲嚷嚷,以為出了什麼事了”

    “誰,你,就是你,你惹著我啦,我看見你們爺倆氣就不打一處來,都給我滾,滾的遠遠地”秦大娘說著眼里仍然看著秦泛棹的表情,見秦泛棹低著個頭在想心思,又說︰“不知道你們都想的啥,泛棹呀,你可別學你致遠哥,我這還跟他沒完吶,小死猴崽子”

    田志遠說︰“娘,您怎麼又沖我來啦,泛棹,你就听我娘的話,趕緊辦了婚事,我爹我娘他倆就踏心啦,要不總拿我出氣,你還等什麼,啊,泛棹?”

    一家子人都瞅著秦泛棹的臉看,秦泛棹吭吭吃吃的說道︰“嬸子,您的心思,我,我知道,您是為了我,您這才著急,我娘她也和我說過,急過,我,我就想,就想,我就想過幾年再說,我現在還小,我想,我想••••您還是跟我娘說吧。”

    田大娘︰“你听你娘的嘛,你這孩子,為這事你爹還生著你的氣吶,這麼著吧,你不說過兩年嗎,我們做老地兒的就依你這一回,今年這剛開春,明年吧,明年這個時侯就給你倆辦喜事,可不能再說啥啦”田大娘使出了最後的sh  sh u ,就等著看秦泛棹的反映。

    秦泛棹被逼到了牆角,心里盡管不是十分的同意,但是如果再堅持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強詞奪理又怕被看成是不通情理,憋了半天吭哧出一句話︰“那,致遠吶,致遠他不也••••”

    田志遠一听矛頭指向了他這里,趕忙說道︰“這說你吶泛棹,你怎麼又把我賴上”

    田大娘沖著田志遠說︰“說你不就對了嘛,你也听著,老馬家年前幾天來過信,還沒跟你說吶,人家惦記把他們的二閨女說給你,你對她姐的情分,她做妹子的十分清楚,”

    田志遠支吾的說道︰“這,這又是從何說起呢”

    田大娘說︰“馬家說這閨女不僅人長得俏氣還聰明,識文斷字的,過年也有十六啦,不行就給你倆一塊辦,你倆誰也別指望誰,就這樣說好了,明天我就去和你娘說”田大娘來了個一錘定音。

    秦泛棹瞅瞅田志遠,見田志遠神情迷離的站在那出神兒,自己也沒了推辭,只好怏怏的站起身來說︰“嬸子,我不管這事,您和我娘他們定吧,我得回家啦”說完從院子里走了出去,

    田飛虎在後面說︰“這孩子們都犯的什麼病,跟大人想得都不一樣”

    田大娘說︰“還不是這世道鬧的,沒听說嗎,大戶人家的閨女們現在都鬧著學洋人,叫什麼什麼登”

    田飛虎說︰“摩登,”

    “對,摩登,頭發得打卷,腳後跟踮起來,走道一扭一扭的,不知又是什麼ど蛾子,這哪里像良家婦人,都跟著南市里高級堂子的窯姐學,唉,沒法說”田大娘嘆了一口氣。

    田飛虎說︰“咱閨女不是那樣,咱閨女古板,就是泛棹這小子心不在焉”

    田大娘說︰“你說說,他也不知道隨誰,咱慶家的脾氣不是這樣”

    田飛虎說︰“泛棹的脾氣有點隨我,看見他就想起我小時候的樣子,心里頭毛毛躁躁的,總想著做大事,不願意就此成家立業,過平常日子”

    田大娘說︰“你一說,還真是,那時候要不是有了致遠,你沒準就參加太平軍去了,你看看,現在的世道,還是那個朝代,老百姓還是得安分守己的過自己的日子”

    田飛虎說︰“這說著泛棹吶,怎麼又扯到我的身上來了”

    田大娘說︰“閨女不小了,他家不著急,咱得張羅著,你那天還得和慶家說說”

    田飛虎說︰“行啦,我知道”

    田慧琴在屋里听得真真的,自己的婚事一切都听爹娘的安排,听著秦泛舟在外面推三阻四的,她心里不舒服,兩只手使勁的揪著辮子上的紅頭繩,眼楮里含滿了淚水。

    倉門口教堂昏暗的環境下,顯得一切沒有了生氣。

    衛儒梅躺在沙發上聲音微弱的對站在他對面的一個神父說︰“謝神父,教會對我這些年的工作評價不準確,教會不了解此地的情況,我會當面說明一切的,如果他們能夠認真傾听的話”

    被叫做謝神父的洋人叫謝福音(譯音),是剛剛受天主教教會的委托來到天津,接替衛儒梅的工作︰“尊貴的教友,你的主張教會早已清楚,你的作為已經載入史冊,成功的租下崇喜觀,為了雄偉的教堂建築,你發揮了不可磨滅的功績,這是不可抹殺的,教會早有定論”

    衛儒梅听了面色發紅,他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他咳嗽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謝神父看著面前這位病入膏肓的教友︰“更何況你的身體,是教會最為擔心的事情”

    衛儒梅的咳嗽聲更加的大了起來。

    謝福音︰“您應該珍惜自己的身體,事業很重要,但身體同樣不能忽視,我為你的健康祈禱,願你早日恢復,阿門”謝福音在自己的身上畫著十字。

    衛儒梅停了片刻,又咳嗽了兩下,忽然止不住的大聲咳嗽了起來,旁邊的一個嬤嬤走過來,手里端著一個痰盂,湊到衛儒梅跟前。衛儒梅忽然向前面一探頭,嘴里面吐出一口鮮血。

    謝福音皺皺眉頭,說︰“貴教友,您已經做到了,您已經實踐了,于偉大的教會事業,嘔心瀝血,主會關注你的成就,主會愛護他的子民,阿門”

    衛儒梅虛弱的躺回沙發上,眼楮看著天花板說︰“但願主能夠听到,听到我的聲音,主呀,原諒我,原諒不能再為您的光輝事業奉獻去,我,我微薄的力量,啊,主呀,原諒你的子民,主,在我,我心里無處不在,阿門”

    謝福音低下頭在自己的胸膛前快速地畫著十字,嘴里頭嘟嘟囔囔的念著經文。

    那個嬤嬤看看衛儒梅平靜下來,轉過身端著滿是鮮血的痰盂走了。

    這一天,顧閔川在自家的工棚理正指揮幾個工人干活,院子的一角冒出來黑煙,田鳳鳴在教一個工人打磨鐵鍋的邊沿。

    田鳳鳴對那人說︰“買一張皮,鐵鍋的飛邊一定得磨平了,若是不小心劃著顧客的手,不僅買賣做不成,傳出去大伙知道咱干的活馬虎,那就沒人來買了”

    那個伙計連連點頭稱是。

    顧閔川招手讓田鳳鳴過去。田鳳鳴走過去問︰“姨夫,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您了”

    顧閔川說︰“鳳鳴,你上我這幫忙來,你師父沒說嘛”

    田鳳鳴說︰“也不知道是誰透的信兒,知道是我把鑄造鐵鍋的事情告訴您的”

    顧閔川問︰“這是肯定的,是親三分向,是灰熱過土,你不向著我,向著誰,我是你姨夫,管別人干嘛,你師傅不是沒說嘛嗎”

    田鳳鳴說︰“我師父倒沒說什麼,還說早就想告訴您這法子,只是甦如河和劉三泰倆人攔著不讓告訴您,而且看見我就甩臉子給我看”

    顧閔川說︰“甭理他們,幫腔上不了台,你師父不說話,旁人說什麼沒用”

    田鳳鳴說︰“姨夫,快要過年了,您看我這手里也沒個錢兒花…”田鳳鳴張這手比劃。

    顧閔川說︰“不用你說,我早就給你準備下了”說完,從懷里面掏出來幾塊碎銀子放在田鳳鳴的手說︰“諾,省著點花”

    田鳳鳴點了點手里的銀子說︰“就這點,夠干什麼的”

    顧閔川說︰“這還少,你沒家沒口的,你要那麼多銀子干什麼”

    田鳳鳴說︰“您這是打發要飯的吶,這點錢都不夠我下頓館子的,我還想著找地方樂呵樂呵吶”

    顧閔川說︰“什麼,你小子可不能有了兩錢就不學好,落馬湖的那地方你不能去”

    田鳳鳴說︰“姨夫,我也不老小的了,沒人給我張羅媳婦,還不許我自己找樂”

    顧閔川說︰“混賬,找媳婦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現在還在學徒,等你出了師,自己能夠支撐起個買賣,姨夫給你找”

    田鳳鳴說︰“那得等到啥時候”

    顧閔川說︰“你想快嗎,想辦法多掙錢,有了錢就有了一切,沒有錢就啥也甭想”

    田鳳鳴說︰“想辦法掙錢,你不看看我這斤兩,等著吧,等到黃花菜冷了再說”

    顧閔川說︰“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放著發財的道你不走”

    田鳳鳴說︰“你是不是又要說那個秘籍,我師父賭願發誓的說過,誰也別再提那秘籍,誰要再提,就將誰趕出去,我可不敢”

    顧閔川說︰“你不敢有人敢,不定哪天就被賊偷了去”

    田鳳鳴說︰“可不是,臘八那天的晚上不就是進了賊嗎,還好,東西沒有丟,反倒我師傅的實驗成功了,這真是因禍得福,歪打正著,那賊幫了倒忙”

    顧閔川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想,老秦的那東西,早晚都得別人偷了去”

    田鳳鳴說︰“不會不會,我師父防的嚴著吶,沒人知道那東西放在那里”

    顧閔川說︰“看你對你師父那麼崇拜,給你提個醒兒,你師父的對手不是一般人,怕是後面還有更厲害的吶”

    田鳳鳴說︰“哎,姨夫,听著意思你是知道點什麼,是不是和我師父有關”

    顧閔川說“我告訴你可以,但是,你得知道分清里外,咱們怎麼鬧都是中國人,要是有外國人的參與,你一定得向著你師父,知道嗎,”

    田鳳鳴說︰“知道知道,我的心里有數,您就說吧,我听您的”

    顧閔川說︰“臘八夜里老秦的窩棚招了賊,這事我知道,是洋神父領著一個教徒干的”

    田鳳鳴說︰“啊,這事兒您怎麼會知道”

    顧閔川說︰“那天我正好在教堂里,他們研究的時候沒有背著我,我現在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傳出去,因為這里面還有王長庚那小子的事,當時他也在場”

    田鳳鳴說︰“啊,姨夫,這事您怎麼不早說,前兩天王長庚那小子跟我較勁,我真想揍他,就是找不到借口,這下好了”

    顧閔川擔憂的說道︰“你要干嘛,你可不能將我漏出來,早知不告訴你了”

    田鳳鳴右拳攥起,使勁的砸在左掌上面,眼楮里冒出了凶光。

    田鳳鳴說︰“姨夫,我去告訴師傅去,讓師傅將那小子趕走”

    顧閔川說︰“傻貨,這種事你能說嗎,你說出來是對王長庚不利,可是一較真兒,王長庚一準說出我來,你想想,你師父會對我嘛看法,對你有利嗎,你腦子進水啦”

    田鳳鳴摸摸自己的腦袋說︰“便宜王長庚這小子啦,但是也不能饒了這小子”

    顧閔川說︰“你留著他,看他還能出什麼ど蛾子,行啦,你走吧”

    田鳳鳴說︰“那我,我這,錢少了點,您再給點”

    顧閔川看著田鳳鳴說︰“不是姨夫舍不得,姨夫給你攢著,不比你花掉了好”說著又從身上掏出來一塊整銀子,說“省著點,別去那地方”

    田鳳鳴接過銀子高興的說︰“謝謝姨夫,我走了”說完扭身就走。

    顧閔川說︰“別忘了,有什麼好事告訴我”

    田鳳鳴遠遠地說道︰“忘不了”

    俗話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財富都幫著有錢人。

    秦和清為了經營方便,在三岔河口的一個高台上蓋了一間鋪面,給自己鋪面起了個名字就叫做“秦記鐵鍋店”一間秫秸把子和杉篙搭就的棚子,轉遭做的干打壘的泥坯牆,天氣冷,牆還沒有干透,屋子里陰冷陰冷的,對著門支了一張大案子,上面擺的是秦和清剛剛制作的鐵鍋,還有一些犁鏵之類的農具,再就是船上用的把鋦子、爬頭釘和鐵鏈子等貨物。

    秦和清正在櫃台底下整理剛剛鑄造出來的鐵鍋,用一塊砂石打磨鐵鍋的邊緣。滿屋子都是吱吱呀呀的聲音和鐵器的味道。

    王長庚走進來說︰“師傅,我來吧”

    秦和清沒听到。仍舊使勁的打磨鐵鍋。

    王長庚湊過去大聲說︰“師傅,您歇會,我來干”

    秦和清這才听見,扭頭看見王長庚站在面前,站起身將地方讓給王長庚,王長庚蹲下身子接著師傅的工作繼續做,只是他沒有秦和清的力氣大,摩擦的聲音也就小了許多。

    秦和清拿過來煙盒包,用煙袋在荷包里剜叱了半天,拿出來一盒洋火,打開盒抽出一根“刺啦”劃著火柴,用火柴點上煙,然後看看手里的火柴說︰“這洋火用著是挺方便的”

    王長庚以為師傅在跟他說話,停下手里的活,回頭問︰“啊,師父您說嗎”

    秦和清拿起手里的火柴給他看︰“我說你拿來的洋火是挺好用的”

    王長庚說︰“教堂里的神父早就用洋火了,咱們這的人不認,說是容易著火,不如用火鐮牢穩”

    秦和清抽了一口煙,吐出來說︰“就是這洋火盒的外面畫這個洋娘們不太地道,你倒是穿上點衣服,這玩意光著露著的不老檢點的”

    王長庚說︰“師傅,這不算什麼,你還沒看見洋人的畫片吶,哪里的女人都是光屁股的,神父說是體的聖女和天使最聖潔”

    秦和清抬起頭盯著問︰“啥,畫片,那是個啥東西”

    王長庚扎著兩只手比劃著說︰“就像是咱們娘娘宮賣的月亮馬子(月宮畫),咱們畫的仙女都穿著衣服,洋人畫的仙女都是體的,光著 ”

    秦和清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說︰“那是什麼玩意,那不成了春宮畫啦嗎,洋人真是怪,出奇的怪”

    王長庚說︰“洋人的油畫看著不像淫,亂的那個畫,挺規矩的”

    秦和清問︰“這一說,你是見到過,春宮畫”

    王長庚一下子紅了臉,他喃喃的說道︰“在落馬湖的小攤上有賣的”

    這時候田鳳鳴一步伃�此擔骸骯黴福 徹媒心厝ヵ苑埂br />
    王長庚抬起頭說︰“師傅您回吧,這里有我吶,你回吧”

    田鳳鳴不滿意的說道︰“你算老幾,這里還有你攙和的事”

    秦和清趕忙攔住田鳳鳴說︰“鳳鳴,以後不許和長庚這樣說話,做師兄的該讓著點師弟,好吧,你倆都在這,我回去吃飯,吃完飯來替你們”說完秦和清走出鋪面。

    田鳳鳴看著秦和清走遠說︰“王長庚,你小子安的什麼心思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是瞞不了我的”

    王長庚問︰“我什麼心思,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別給我玩這雲山霧罩,我懂”

    田鳳鳴說︰“就你那點小心思還在我的眼前晃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麼屎”

    王長庚說︰“那又怎麼地,你以為你就是好人,我也清楚你的事”

    田鳳鳴倆手交叉,相互使勁,捏的骨頭節“嘎巴嘎巴”響,向他示威說︰“喝,在這兒詐我,不想舒服是吧,我給你捋捋身條兒”說著往前湊乎要打王長庚。

    王長庚嚇得趕忙站起身,向後靠,看看自己後背已經倚在後牆上,再無退路,他看著田鳳鳴一步步走過來,臉上露出來恐懼的表情︰“哎,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田鳳鳴說︰“瞧你那慫樣,我有什麼話也不跟你說”說完揚起手要打王長庚。

    王長庚揚起手臂護住自己的腦袋趕緊的說道︰“你打,你打,你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將你透露鑄造鐵鍋給你姨夫的事告訴師傅”

    田鳳鳴听見停了下來︰“什麼,你胡說”

    王長庚說︰“我沒胡說,我知道這件事的前後經過”

    田鳳鳴放下手臂說︰“你說,你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你瞎編”

    王長庚說︰“我沒瞎編,我就是知道”

    田鳳鳴指著王長庚的鼻子說︰“好你小子,你等著,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朝外走。

    王長庚反倒牛氣起來,上前拱著身子說︰“誰怕你,有本事你別走”

    田鳳鳴回轉身一揚手,王長庚馬上縮回脖子,臉上露出害怕的樣子。

    田鳳鳴笑著說︰“狗慫玩意,你打你是誰,我早晚收拾你”說完走了。

    王長庚看看田鳳鳴走遠,他撢撢自己身上的土,自言自語的說道︰“別給我惹急了,惹急了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臘月二十三是傳統的小年,這一天暖陽高照,城里城外各家各戶都在準備過年的吃食。秦大娘蹲在灶前蒸饅頭,一屜一屜雪白的大饅頭出了鍋,擺在篦子上晾干,秦大娘拿個小碗泄開一點紅食色,用一個八角大料瓣沾著紅食色給每個饅頭上面按上一個花。

    秦泛棹和田鳳鳴過來,秦泛棹看著大饅頭說︰“娘,我們先吃一個行嗎”

    秦大娘揮手說︰“去去,一邊去,剛剛吃完飯,這一會又想吃,你咋哪能吃”

    田鳳鳴笑著說︰“姑,他是饞啦”

    秦泛棹用腳踢了田鳳鳴一下說︰“我揍死你,你才饞啦”

    田鳳鳴閃身就躲︰“沒踢著”

    秦大娘手里拿著一張草紙站起身說︰“泛棹,你給我過來”

    秦泛棹以為要給他饅頭,走過來說︰“我就吃半個”

    秦大娘板著秦泛棹的肩膀,用草紙在秦泛棹的嘴上來回擦,秦泛棹一邊躲,一邊說︰“娘,您,您這是干嘛”

    秦大娘滿臉的慈祥說︰“今天是小年,灶王爺上天的日子,你們滿嘴的胡說八道,什麼死啦活啦,沒啦少啦的,叫灶王爺听見不好,我用草紙給你們擦擦,再說什麼不好听的就當是放屁啦”

    秦泛棹一听娘說,敢情拿自己的嘴當屁股眼子啦,他搶過草紙追著田鳳鳴要給他擦嘴︰“過來,我給你擦擦,擦擦你那屁股眼子”

    田鳳鳴就躲︰“你擦了就行啦,我不說不好听的話”

    秦泛棹追著說︰“你剛才還說,干活累死啦,累死啦的話,說死啦就得擦嘴”

    田鳳鳴往後一跑正趕上王長庚過來,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啦,你們倆鬧什麼”

    秦泛棹一看上前就給王長庚用草紙擦嘴,王長庚就躲,田鳳鳴上前從後面板著王長庚的腦袋,秦泛棹湊到跟前用草紙擦了個茁實。

    草紙一沾濕沒了筋骨,擦的王長庚滿嘴的紙屑,他一邊往地上吐,一邊嚴肅的說︰“胡鬧什麼,沒有一點修養,沒正形”

    秦泛棹扔掉手里的草紙說︰“你看,猴吃辣子急拉,啥叫修養”

    王長庚用手擦擦自己的嘴說︰“修養就是尊重別人,同時也是尊重自己”

    田鳳鳴挑剔的說到︰“啥呀,從哪學來點洋詞就滿嘴跑火車”

    王長庚斜著眼鄙夷的看著田鳳鳴說︰“還有你,不要總瞧不起別人,你我都是學徒,師傅都不說我什麼,你張狂什麼”

    田鳳鳴瞪著眼說︰“嘿,這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干活偷工減料,還不許別人說,師傅是沒看見,要是看見一準也得說你,你以為你做得對”

    王長庚說︰“要說也得師傅說,說嘛也輪不到你”

    正說著,灶台那邊傳來陳鳳喜說話︰“娘,這是我娘蒸的花糕和刺蝟,我娘叫我送幾個過來”

    秦大娘剛才听到泛舟他們說話,正在心里思想︰“長庚這孩子不是干活的料”听見陳鳳喜說話,扭過頭看見陳鳳喜手里端著一個柳條編的淺子,上面碼放著好幾個花糕和面做的刺蝟,那花糕用面餅一層層摞起來,隔層中間放的是小棗和青絲玫瑰,花糕緊上面還有個小壽桃,紅食色染的尖,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樣,刺蝟是用剪子在面團上面絞口,身上滿是尖朝上的刺,前面絞個嘴,兩邊各安放一個紅小豆做眼,惟妙惟肖的就像個小動物。

    秦大娘高興地說︰“哎呀,您看你娘的手這是多巧呀,快著喜子,把淺子放下,坐到娘這邊來,哎呀,來”

    陳鳳喜答應著,走到灶台旁坐在灶口幫著燒火。

    田鳳鳴看著秦泛棹說︰“喜子來了,你不過去說話”

    秦泛棹站住不動,王長庚搖搖頭走過去︰“大娘,我來給您幫忙”

    秦大娘趕忙說︰“不用,孩子,你就別沾手了,棚子里沒活了?”

    王長庚帶著一副諂媚的笑說到︰“嗯吶,我師傅說先不干了,鋪面上的貨能夠賣到過年了,大娘,我會干,在家時,我總幫著我娘做飯”

    秦大娘說︰“既然沒活了,就趕緊的歇著去,這里有我娘倆就行”

    王長庚不走,看著喜子說︰“喜妹子,你上一邊歇著去,我來燒火”

    陳鳳喜抬抬頭,又低下沒理王長庚。

    王長庚鬧了個沒趣,正在一邊尷尬不知所措,這時候慧琴也端著個淺子走來說︰“表娘,我娘叫我給您送幾個花糕來”

    秦大娘高興的說道︰“哎呀,你看今年這是怎麼啦,快來,快來,泛棹呀,你快接過去,這是你表嬸做的花糕,你剛才不是還鬧餓嗎,快去拿著吃”

    秦泛棹看見慧琴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粉底的梅花罩衫,襯著慧琴雪白的面龐顯得分外的俊俏,他又看看蹲在灶前的陳鳳喜,自己一扭身向著工棚走去。

    田鳳鳴看見猶豫了一下,也跟著秦泛棹向工棚走去。

    王長庚此時站在兩個俊閨女跟前,走,有點舍不得,留,又覺著不合適,自己剛才還賣撇拿著“修養”說別人,回頭再叫人家說自己見著漂亮女人走不動道,這多沒面子,只好訕訕的說道︰“那,我也去工棚那邊看看”

    慧琴沒想到秦泛棹會這樣對自己,不覺得眼楮里面已經是秋水漣漪了,只是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自己今天來送花糕,完全是田大娘硬逼著她來送,她知道娘的意思,,臨來時她特意挑了一件過年自己新做的花罩衫,照著鏡子看了又看,懷里面像是揣著七八個小兔子來回的亂蹬凃@  昧撐右換岷煲換嵐祝  睦 牟惶ス島徒粽哦夾叢諏肆成稀br />
    秦大娘也沒想到秦泛棹會這樣,心里直罵︰“這混小子”,看著慧琴受委屈的樣子心里頭不是個滋味,趕緊走過去說︰“琴子,咱不理他,不跟他一般見識,啊,閨女,哎呀你看,俺們閨女這針線活做的多好,喜子,過來”

    陳鳳喜早已將剛才的情景看在眼里,知道秦泛棹是因為自己在現場,抹不開面才走的,心里又高興是又悲傷,高興地是,自己在秦泛棹心里頭還留有位置,悲哀的是,慧琴來了天津就是和秦泛棹結婚的,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點希望全部破滅了,她也是心酸的眼淚都要掉下來,秦大娘剛才喊她,她還在來回的咂摸滋味,沒听見秦大娘的喊話。

    秦大娘走過去拉起陳鳳喜手說︰“來,閨女,打來了你倆就沒見過面,我給你倆介紹介紹”

    陳鳳喜隨著秦大娘走過去,看見慧琴滿臉通紅的站在那,粉白的臉蛋就像是抹了胭脂,大眼楮里滿是淚水,陳鳳喜的心不覺“咯 ”揪了一下。

    秦大娘滿臉慈祥的說︰“喜子,這是你未來的嫂子,泛棹的媳婦”

    這一說,慧琴的臉更加的紅了起來︰“表娘”

    陳鳳喜低下頭小聲的喊了一句︰“慧琴姐”

    慧琴听見陳鳳喜叫了自己一聲姐,心里頭也算接受的過去,把剛才的羞澀減輕了幾分︰“哎,表娘,這位m i m i是哪一位呀”

    陳鳳喜搶著說︰“姐,妹子是大娘的干閨女,才認的,泛棹是俺的哥”

    秦大娘對慧琴解釋說︰“是他陳大伯的閨女,來了小半年了,我看著喜歡就認了親,慧琴你比她大,她就管你叫姐姐”

    陳鳳喜走過去熱情的拉著慧琴的手說︰“姐,幾時有時間去俺家的窩棚坐坐,讓俺娘知道我又認了個姐姐,讓娘看看慧琴姐多俊”

    慧琴臉上抹不開,就想趕快逃離,說︰“哎,妹子,那天我就去你家看看,表娘,我該回去啦”說完要走。

    秦大娘趕緊的說道︰“慧琴,你等等,我這有塊料子,你拿回去做對枕頭,你等著”說完扭身走進窩棚拿東西。

    慧琴只好站在那等待。

    陳鳳喜走上前,看著慧琴說︰“慧琴姐,你看你手多巧,啥都會做,俺就不行”

    慧琴雙眼迷茫的看著遠處說到︰“也沒有啦,剛剛學著做,怪羞人的,不敢拿出來”

    陳鳳喜羨慕的說到︰“泛棹哥真有福,有你這麼俊俏的媳婦是他上輩子修來的”

    慧琴小聲說︰“妹子,你也不丑,跟畫上畫的一樣好,姐稀罕你”

    陳鳳喜湊跟前摟住慧琴說︰“慧琴姐,妹子也稀罕你”

    慧琴臉有些紅說︰“唉,姐要是有你這麼個妹子多好呀”

    陳鳳喜趕快說︰“姐,你今天就認下我這個妹子,以後咱倆就是親姐妹”

    慧琴撫摸著陳鳳喜的頭發說︰“妹子,姐也一樣”

    秦大娘拿著布料站在窩棚門口將這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該吃晌午飯了,桌子上擺放著剛剛蒸熟的白面大饅頭還冒著熱氣,大白菜粉條炖肉的味道滿屋都是,別說吃,就是聞著那味就能引得人流口水。

    秦和清搓著手看著滿桌的好飯食,臉上露出笑樣說道︰“啊,這回得好好吃一頓啦”

    秦大娘端著一盤菜進來說︰“等會,老頭子,先洗洗手,洗洗臉,我還有一個菜這就炒好,菜上齊了,你喝兩盅”

    秦和清听完咧著嘴直樂︰“喝喝,今天是怎麼啦,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秦大娘走到門口,听老伴說話,回過頭說︰“你都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秦和清走到洗臉盆跟前還在琢磨剛才老伴說的話︰“今天是嘛日子,嘿”

    這時候秦泛棹一步伃�次剩骸暗 沂Ω縋擰br />
    秦和清抬頭示意說︰“他和長庚倆人在鋪面上吶,吃飯吧”

    秦泛棹看看桌子上的飯說︰“您先吃吧,我找我師哥有事”說完走了出去。

    秦和清納悶︰“這小子,平日里見了飯菜就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今天這是怎麼啦,好菜好飯都留不住你,這個混小子,真是的”心里高興也就沒往別處想自己坐到桌子那。

    秦大娘端著個盤子進來說︰“你是貴人多忘事,今天是咱來天津衛第三年,你忘啦”

    秦和清一拍腦門說︰“可不是呢,頭三年的臘月二十三,咱從老家來,沒錯,是臘月二十三”

    秦大娘放下盤子說︰“那年的二十三沒給俺餓死,今天好了,我一高興,就多炒了倆菜,你看看這是你最愛吃的麻婆豆腐”

    秦和清高興地拍著桌子說︰“哎呀,老婆子,你不說我還給忘了,是得好好喝一盅”欠身伸頭去聞菜的味道。

    秦大娘扭頭在屋里左右的查看問︰“泛棹吶,我剛才見著他進屋啦”

    秦和清坐回去,嘴里含著一口菜說︰“找他師哥去啦,這小子又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別管他,一會餓了他自己就來啦,啊三年啦,真是一晃就跟昨天似的,哎。老婆子,今天的菜的味道不錯”

    秦大娘雙手在圍裙上擦擦說︰“可不是,一晃三年,這日子過得多快”

    秦和清高興的說︰“老婆子,拿酒來,我今天得好好喝兩盅”

    秦大娘拿過酒來,蹲在桌子上,秦和清伸手要接過去,秦大娘拿住不撒手,看著秦和清的臉說︰“有個事,和你商量一下”

    秦和清詫異的看著老伴說︰“搞得這麼溫柔,一定不是件好事”

    秦大娘遞過酒瓶說︰“嘿,你個老頭子,你怎麼就知道不是好事那”

    秦和清仰起臉問︰“什麼事,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說吧”邊說著便給自己倒上酒,端起來就喝。

    秦大娘坐下來說︰“是長庚那孩子,今天他和我說,想在咱前面櫃上記賬,我拿不準主意,就沒答應他”

    秦和清一听停下了喝酒,問︰“他是這樣說的”

    秦大娘用筷子夾過一口菜放在秦和清眼前的小碗里說︰“那孩子身子骨單薄,干不了重活,我想著以後櫃面大了,也得有個人管賬”

    秦和清一揚脖灌下杯中的酒,又給自己倒上,看著老伴的臉說︰“這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管賬不是會記個數就行,那得懂得各種貨物的門道,他還不行,我的意思他還得練練,最起碼知道各種尺寸和工具的鋼口,客人來了不是給了錢拿上東西就走,站鋪面就得學會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得懂得讓客人滿意”

    秦大娘執著的說︰“我看那孩子還行,是個機靈的孩子,比鳳鳴和泛棹強”

    秦和清放下剛要夾到嘴里的菜說︰“按說得分哪方面,你看泛棹直,鳳鳴軟,但這些都是忠厚表現,長庚那小子有點拐咕,心眼子比蜂窩還多,到現在我都弄不清他那句話說的是真,那句話說的是假”

    秦大娘往後一靠,兩只手快速放下,臉上不樂意說︰“有這麼嚴重嗎,你就是對那孩子有成見,見不得機機靈靈的,你怕以後自己弄不過人家是吧”

    秦和清放下手里的筷子說︰“你這一點也沒說錯,我是有些先入為主的成見,長庚那孩子不錯,心眼子機靈,會討大人喜歡,我也喜歡,可咱這是做買賣,光是機靈還不夠,還要有分辨是非的良心,僅憑他入洋教這一點,我就不放心,”

    秦大娘說︰“也是,好好的孩子入什麼洋教,唉”

    秦和清說︰“咱老百姓圖的什麼,就是安安穩穩過日子,什麼主義呀,宗教呀,那些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干的事,讓你說,我們如今能過上這樣日子,那一天不是提心吊膽的處處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辦錯了事,還回頭過那苦日子,那不是前功盡棄嗎,”

    秦大娘點點頭說︰“你不是常說什麼;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嗎,是得事事加小心”

    秦和清說︰“老伴呀,還是那句話,咱不求陽關大道,咱就求腳底下有半尺的地方是咱自己的,能夠站穩腳跟,咱就念阿彌陀佛”

    秦大娘听老伴這一說,心里也打了鼓︰“哦,要那樣說,再看看”

    秦和清看著老伴的臉說︰“哎,別琢磨啦,抓熱吃吧”

    五九一過,河邊的柳樹條,子都有些泛綠,沿北運河的店家大都張羅著過年,幾個小孩子咱在空地上放炮,空氣總洋溢著新春的氣息和放炮仗的硝煙味。

    秦泛棹正走著,迎面看見田鳳鳴走過來,馬上迎上前說︰“我叫你打的那把刀鋼口不行,砍了一下石頭就卷刃了,你是怎麼弄得”

    田鳳鳴一臉無辜說︰“我就是按照師傅交給甦老板他們的淬火方法弄的”

    秦泛棹歪了歪腦袋說︰“你廢物呀,他們那是生鐵,咱們這是熟鐵,怎麼能一樣,你知道熟鐵怎麼淬火嗎”

    田鳳鳴攤開雙手說︰“不知道,這得問你爹”

    秦泛棹眉頭皺起說︰“問他,他要知道我打刀的事,他準得阻攔,不能讓他知道”

    田鳳鳴笑著說︰“你不讓他知道,刀就打不成”

    秦泛棹著急的說︰“不說你廢物,這點事你都弄不好,急死我了”

    田鳳鳴臉有些紅潤,反駁說︰“你不廢物,你說你干嘛行,你還說我”

    秦泛棹揚起手說︰“行行,我指不上你行了吧”

    田鳳鳴忽然一拍腦門說︰“你表叔田飛虎準知道,他就是個舞刀弄劍的把式,這事就得問他呀”

    秦泛棹看著他說︰“你不早說”

    田鳳鳴說︰“你天天和他在一塊練武,你應該先一步想到,笨死你”

    秦泛棹低頭說︰“那我明天問問”秦泛棹扭頭看看北窯窪的那片房子,心里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發酵,只覺得酸酸的,像是喝了一瓶醋。

    田鳳鳴蔫蔫的說道︰“你是怕見你媳婦吧”

    自打馬翠萍嫁過來,甦如河就像變了個人,一改以前嬉皮笑臉的習性,整天也假裝正經人,沒事端起個臭臉充戶主,實際上心里還是怕自己的媳婦。

    甦如河正在拾掇自己的院子,將一應的工具收拾在房子一邊的柴房里。

    馬翠萍手里拿著一件衣服說︰“老甦,我想今年咱們要不去楊柳青我爹那兒過,打回來我還沒見過他們吶,心里頭惦記著”

    甦如河板著臉說︰“以後再說唄,我這大忙忙的”

    馬翠萍瞪起眼楮說︰“喝,說你呼哧你就喘,你這新姑爺頭一年兒,不得去岳父哪里拜年”

    甦如河趕緊一笑說︰“嘿嘿,我逗你吶,早就準備好了,我下晚去打肉,稱點心,我還給你那兄長和孩子買了年貨,訂好了,一會拿去”

    馬翠萍欣喜的說︰“好呀,有事情你背著我”

    甦如河舔著臉說︰“我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

    馬翠萍問︰“你打算幾時走”

    甦如河說︰“怎麼也得大年初一吧,老例不是講閨女不許見三十晚上的娘家燈嗎”

    馬翠萍說︰“你還知道這個”

    甦如河說︰“老嫂子告訴我的,要不我哪里知道”

    馬翠萍說︰“那就初二,初二回娘家”

    甦如河說︰“哎,我听媳婦的”

    馬翠萍說︰“真心話”

    甦如河點點頭說︰“真心話,要不我給你掏出心來你看看”說著往前湊乎。

    馬翠萍躲閃著說︰“孩子還在,別這樣”

    甦如河扭頭看看說︰“哎,咱家嘎子吶”

    馬翠萍說︰“剛才還在,是不是在院外,你趕快找找”

    甦如河快步走出院門,站在街上喊︰“嘎子,嘎子快回來”

    馬翠萍也走出來喊︰“嘎子,你听見了嗎”

    這時候顧閔川急匆匆的走過來說︰“大過年的出這事,這年可怎麼過”

    甦如河听見趕緊的跑過去問︰“三壞,你見著我們家嘎子了嗎”

    顧閔川說︰“你說誰是三壞,你才是甦老壞,甦猴子,壞蛋吶”

    甦如河趕緊說︰“哎呦呦,怨我,顧爺,顧爺,您看見我家嘎子了嗎”

    顧閔川說︰“說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家姑爺,你可不興叫混了”

    甦如河說︰“嘿,你想當姑爺你也等我有了閨女呀”

    馬翠萍走過去說︰“顧大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老甦的嘴太碎,您看我的面子,您看見我家的孩子了嗎”

    顧閔川說︰“你瞅瞅你媳婦,說話多貼切,可惜了她這個人,糟踐你手里啦,弟妹,我好像是看見他在那邊和幾個小孩玩,就在那邊”用手指著前面一堆土後面。

    甦如河朝著那個方向跑去,一會就將渾身土氣的嘎子拎回來。

    嘎子在甦如河手里就像個小雞仔,烏溜溜的小眼楮滴溜亂轉,鼻頭上有塊土,大鼻涕流到了嘴邊用舌頭舔,不哭不鬧還咧著嘴笑。

    馬翠萍接過來伸手給嘎子擦鼻涕,拍打他身上的土:“這孩子,忒淘氣,一眼瞅不見就跟個泥猴賽的,一早晨剛換上的新衣服,你看看”

    顧閔川說︰“弟妹,你可得看好了孩子,這些天城里總丟孩子,這不是我剛知道,安大爺的老伴死啦”

    馬翠萍驚訝的問道︰“您說是安大娘死啦,不對,臘月初我還見著她吶,身體好好地,咋說死就死啦,您听得是準信”

    顧閔川說︰“沒錯,我還見著他家貼了喪報,門上掛了招魂幡,喪棚剛剛搭好,請了大悲院的和尚晚上念經”

    馬翠萍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顧閔川說;“安大娘是橫死的,臘八的那個晚上,有人sh ng m n搶走了刻磚劉的孩子,安大娘跟他們爭競,那伙人下了黑手,安大娘倒在地上就沒起來,拖了些日子,請大夫,吃藥,沒用,昨晚過世的,安大爺也夠嗆,躺在炕上那麼多年,哪經得起這個”

    馬翠萍瞪大了眼楮說︰“啊,這也太猖狂了,竟敢上人家里搶孩子,還有沒有王法”

    甦如河說︰“這是要瘋呀”

    馬翠萍對甦如河說︰“你快領孩子進屋,沒什麼事別滿處亂串,看好家,我得去安大娘那看看,幫幫忙”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甦如河看著媳婦急匆匆的背影問︰“知道誰干的嗎?”

    顧閔川看看甦如河沒說話,扭身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甦如河看見他那個樣子說︰“呵,我拿你當人你不往人上走,切”

    第二十一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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