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鍋里熱氣騰騰的在蒸著食物,案板上的菜品已經所剩不多。
剛剛走到門口的秦大娘,正好听到老伴的驚訝聲,正要往里走,想想又站住身子,湊到門口仔細的听著。
這時候馬翠萍從北大關哪個方向匆匆的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叨叨︰“你看,我來晚了,他大娘,老甦昨個告訴我今天大家伙祭灶,說是讓我來幫幫忙,你看我這時候才來,全叫您忙乎了”
秦大娘走過來說︰“這個老甦,一點事到他嘴里嚷嚷的搖世界都知道,哎呀,妹子,你家有嘎子得讓人照顧,你還跑來干嗎”
馬翠萍快言快語的說道︰“嫂子,不礙的,我把嘎子擱在鄰居周大媽屋里,嘎子和他家的孩子玩得到一塊,您告訴我該干點什麼”
秦大娘拉著馬翠萍的手說︰“妹子來,你來見見,這是陳老板家的內掌櫃”
馬翠萍雙手叉腰來了個萬福︰“翠屏見過姐姐”
陳嬸本來就是個爽快人,趕忙走上前拉住馬翠萍的手說︰“哎呦,我的妹子,別那麼客氣,都不是外人,他大娘,您看這妹子長得,像是娘娘宮里的神仙,呦,您瞅瞅這小手,流光白不說,還那麼綿軟,一看你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家里幾口呀,俺妹夫是干什麼的,呦,你瞅瞅,這臉蛋兒,嘖嘖”
秦大娘拍著手說︰“嗨,這真是叫你問著了”
馬翠萍和陳嬸坐在馬扎上幫著收拾飯菜,
馬翠萍一邊擇菜一邊說︰“姐姐你問到妹子的痛處了,我那口子走得早,扔下一個獨子才滿四歲,鐵得熬著啦”
陳嬸懊悔的說道︰“哎呦,你看我這嘴,不知道瞎說,妹子,不知者不怪罪啊”
馬翠萍大度的說道︰“瞧您說的,一開始我不習慣,後來老有人提,我早就習慣啦”
陳嬸湊過去仔細問︰“一個人帶著個孩子過多不易呀,就沒想著再往前走一步”
馬翠萍搖搖頭說︰“孩子小,先就不能想,怕人家嫌棄,一時半會的走不了”
陳嬸認真說道︰“哪情那麼講究,妹子,你听我說,抓著年輕,還是往前再走一步,你看你,又年輕,又這麼漂亮,那個男人見了不愛,听我的,過幾天姐姐幫著給你找一個”
馬翠萍趕忙的攔住說︰“過過再說,過過再說,這事就不麻煩您啦”
秦大娘看見陳嬸剛和人家見面就像是多麼熟悉似得,也不管人家忌諱不忌諱,逮著什麼張嘴就來,不管對方怎麼想,或是高興不高興,于是接過來說︰“他陳嬸,你操心晚啦”
這一下更加勾起了她的興趣︰“那您說說,是哪家的,誰呀?”
秦大娘笑著指指窩棚里說︰“在屋里”
馬翠萍攔住說︰“老嫂子,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和他,還沒”
馬翠萍的話還沒落音,就听見窩棚里老甦的聲音說話。
甦如河說︰“你咋呼什麼,你要是不想听,別攪合我們”
秦大娘看著陳嬸說︰“他陳嬸,你听的出來這是誰說話嗎”
陳嬸听了听問︰“誰呀”
這時候窩棚里又換了人說話,三個女人都豎起耳朵仔細听。
屋里酒桌上已經是狼藉不堪,有的老板已經酒醉醺醺。
甦如河白了秦和清一眼說︰“你大驚小怪什麼,就好像你見過似得,別出聲,仔細听著”
秦和清趕緊捂住自己的嘴,東瞅瞅西看看,發現大家又都在聚精會神的听張天師講故事,早把自己剛才失態的事情忘在了一邊,遂將一顆懸來的心放下。
張天師說︰“于是歐冶子按照白發老人指點的方向。來到浙江境內風陽山的山麓,此處峰巒疊嶂,水綠山青,蒼松翠柏,裊無人跡,只見兩棵千年古樹下面,按天上北斗星方位排列著七口古井,井水清冽深不見底,十丈之內寒氣逼人。”張天師饒有興致的繼續講。
屋里面的人全都被故事里的情節所吸引,秦和清看見一只蒼蠅圍著甦如河張開的嘴轉悠,甦如河毫無知覺,猛地甦如河發出一聲贊嘆,“啊”那只蒼蠅被甦如河吸進嘴里,甦如河咂摸咂摸嘴繼續听。
秦和清看看左右的人,都進入了故事之中,神情各異,就是在此時如不響個炸雷,恐怕是大家都醒不了,秦和清知道那秘籍的重要性了。
張天師繼續講著︰“于是歐冶子就在樹下結廬砌灶,又照‘六齊金按’秘籍所示,取秦溪山五彩鐵英鑄劍。經過七七四十九天錘煉,第一枚劍出爐啦;”
秦和清看看桌子上的飯菜沒有人動,都在入神的听故事,思想著到外面灶上看看情況。
“天空中突然烏雲密布,狂風四起,一時雷電交加,就見七條金龍從七口古井中飛出,直沖霄漢,又見那七條金龍一齊張開口向著劍坯上噴著口水,劍坯爆發出色彩斑斕的祥雲瑞靄,然後七條金龍騰雲駕霧裊然而去。頓時天空放晴,霞光萬道,直映得那枚劍光彩奪目。”
“嘿”甦如河咂摸咂摸嘴又低聲喝到。
張天師說︰“歐冶子舉起劍向巨石劈去,就看劍光一閃,巨石早被劈成兩半。”
“好”劉老板也跟著叫到。
陳忠良看看甦如河,又看看劉老板,心里納悶他兩為啥這麼興奮。
張天師說︰“歐冶子按照。‘六齊金按’秘籍所示,尋找可以磨亮寶劍的亮石,那白發老人又化做一位采藥老翁指引他︰在離城四十里處,有個發光洞,存亮石數以萬計,若能得此石磨劍,鋒利無比;只是洞內有一雙頭巨鷹把守,巨鷹以吃虎豹為生,力大無窮,無人能敵。”
甦如河說︰“完啦完啦,這回沒轍了”
劉三泰說︰“听著,別攪合”
張天師說︰“歐冶子與妻朱氏女兒莫邪各執利器,奔赴亮石洞,果見有巨鷹。巨鷹一見生人,凶猛撲來,一雙利爪攔腰把莫邪抓起,飛向天空。歐冶子夫婦執劍上前拼殺,搏斗幾十個回合未分勝負。莫邪雖被抓,但她一邊掙扎一邊持寶劍朝巨鷹的翅膀亂刺,最後巨鷹傷重墜地,歐冶子上前一劍,結果了巨鷹的性命。”
“哎,好”老板中又不知是誰發出來一聲喝彩。
張天師說︰“三人進洞取亮石磨劍,發覺洞里絲絲寒氣,陰森逼人。”
甦如河對身邊的陳忠良說︰“這是要傷人的”
陳忠良看著甦如河沒有說話。
張天師說︰“于是焚香沐浴,素齋三日,然後跳入坑洞,取出來一塊堅利的亮石,用古井之水慢慢磨制寶劍。”
張天師講到此,看看大家都停下了喝酒,有些歉意,于是說︰“大家只听我一人說,別停下喝酒呀”
甦如河正听得入神,馬上說︰“老神仙,別停,您快接著講,講完了再喝不遲”
張天師笑笑說︰“這哪里是喝酒來的,分明是听我說書來的”
秦和清指揮著大家說︰“哎,幾位,幾位,都別停下,咱們邊喝酒邊听天師講故事,來來,劉老板,別停呀,你離著老甦近,給他倒上”
劉老板指著甦如河的臉說︰“別管他,他要是听見點新鮮事,你就是不叫他跟媳婦睡覺都行”
秦和清听了後嘿嘿的笑了起來。
甦如河手指劉老板說︰“好,老劉,你可糟踐我”
劉老板給他倒酒說︰“嘿,我這是捧你吶,你听不出來”
甦如河手一揚說︰“去你的吧,大家等會再喝,先听老神仙講完這段”
大家本來就想听故事,這時也沒有人端杯,又都齊齊的看著張天師的臉,就想听後面的事情結果如何。
張天師看看躲不過說︰“既是大家都想听完,那我就簡單節說,”
大家都說︰“好,就想听您啦講下去”
張天師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歐冶子終于鑄得神劍三把︰第一把叫做“龍淵”,第二把叫“泰阿”,第三把叫“工布”。這些寶劍彎轉起來,可以圍在腰間,似腰帶一般柔軟,手一松,劍身即刻彈起,筆挺筆直。”
甦如河禁不住出聲︰“嘿”
劉三泰不耐煩的盯了他一眼,甦如河趕緊的閉上嘴。
張天師用手比劃著︰“向上空拋一方手帕,從寶劍鋒口徐徐落下,手帕即一分為二。斬銅剁鐵,一如削泥去土,果然鋒利無比。寶劍之所以如此鋒利,究其原因皆因取此地之鐵英,古井之寒水,亮石磨劍之故,三者條件不可缺一。”
大家鴉雀無聲。
張天師說︰“楚王後來得到此劍大喜,乃賜秦溪山為“劍池湖”,唐乾元二年秦溪山置縣,因名劍龍淵在此出產,就叫“龍淵縣”。後又因避唐高祖李“淵”字名諱,逐改叫“龍泉縣”,後人又在劍池湖上建了“劍池亭”和”“歐冶子將軍廟”。成為千年古跡。”
大家還是鴉雀無聲,都大張著眼楮緊緊地盯著張天師說話。
張天師看看大家還都在愣神,笑笑說道︰“完啦,講完啦”
大家這才回過神來,有的人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就像是剛剛干完一件很重的活兒似得。
秦和清看著大家伙都直直的看著張天師的侃侃而談,毫無分神之意,剛才的心思也就淡了幾分,心中無比的佩服張天師平事的能力和淵博的學識,剛才的那份失落從而又在此找了回來。
秦和清雙手捧著一杯酒虔誠的說︰“天師老大人,您啦喘口,先喝了這杯酒再說”
幾位老板也都齊聲說道︰“天師真乃神人一般,我等佩服,佩服。”
就連剛才說怪話的甦如河也臉色紅紅的尷尬上前敬酒。
秦和清不由得舒了一口氣,覺得這回面子總算找回來了。
張天師接著說︰“《莊子》雲;上必無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爾等雖微,然小見大,莫要輕視,古語雲;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一件事情只要是用了心,就能有結果。”
雖然听不太懂,可是眾人都點頭稱是,以顯示自己不是傻瓜。
張天師依然如故賣弄︰“老子有雲;為難乎其易也,為大乎其細也,天下之難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台,作于羸土。莫要自毀其志”
眾人听了張天師的一席話,情緒都有了奮亢,就連心底最最平靜的角落都被攪成了漩渦。
外面的三女人听的仔細,同時在心里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秦大娘對陳嬸說︰“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幫爺這麼安穩過,真是一物降一物”
陳嬸示意問︰“里面吃的怎麼樣呀?”
秦大娘笑著說︰“那吃啦,桌子上的菜大都沒動,都在哪大眼瞪小眼的听說吶”
陳嬸詫異的說道︰“真是怪啦”
秦大娘笑著說︰“誰說不是”
馬翠萍沉著的說道︰“老爺們都是這樣,遇不上高人,就自己個逞能,誰也瞧不起,相互之間貶低別人抬自己,遇上高人,那是崇拜的了不地,潛移默化的跟著學,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陳嬸驚訝的看著馬翠萍說︰“嘿,瞅這妹子哎,哪里像個瞎字不識的縫窮老媽子,倒像是戲台上的花木蘭呀穆桂英啥的,誰娶了你可是他的造化”
王長庚興致勃勃領著秦泛棹二人向著城里方向走著,因為要去東門里,必須先過河。
邊走著,秦泛棹依舊和田鳳鳴打打咕咕沒有個完,看看前面就是北大關浮橋,秦泛棹忽然听到一聲銀鈴般的叫聲“泛棹哥,你們這是去哪呀”
三個人都愣愣的站住,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俊閨女。
“泛棹哥,你們這是去哪兒呀”陳鳳喜滿面紅潤的站在秦泛棹三人的面前,大大方方的問︰“你們這是去哪兒呀”一連問了三聲。
還是秦泛棹先自醒過悶兒來,搖晃了一下肩膀子,強作鎮靜說︰“啊,吶,我們,我們,嗨,你,你別問啦,”
陳鳳喜手里攥著自己的粗辮子,怯怯的說道︰“去哪兒還不告訴人”眼楮看著秦泛棹,忽閃忽閃的。
秦泛棹腦門子上面都已經冒出來汗︰“沒,沒不告訴人”
陳鳳喜追問說︰“那你就告訴我”
田鳳鳴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們是,是去城里”
陳鳳喜不看田鳳鳴,依舊看著秦泛棹問︰“城里哪呀?”
王長庚走過來說︰“我領他們去城里的倉門口教堂”
陳鳳喜看看王長庚,湊到秦泛棹的耳朵邊小聲問︰“這是誰呀,我怎麼沒見過?”
秦泛棹忽然聞見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直直地往自己的鼻腔里面沖,那種香味長這麼大都沒聞到過,有點說不出的舒服,像一種非常成熟的鮮果味道,又像是小時候在媽媽懷里吃奶的感覺,讓秦泛棹想到了媽媽的**,他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陳鳳喜歪著頭說︰“上哪兒去干嘛,我媽說洋人都不是好人,叫我們看見就躲著走,去哪兒干嘛”
秦泛棹舉起手臂,在自己的後腦勺上面來回撓,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長庚說︰“沒事的,我和那神父認識,那神父可親近啦”
陳鳳喜看著王長庚問︰“你是誰”
王長庚說︰“我叫王長庚,是秦大伯新收的徒弟,你好”
王長庚在自己的身上擦擦手,那手白白的,一看就是沒有干過粗活重活的,王長庚示意要學著洋人的樣子拉手。
田鳳鳴怪異的看著王長庚。
秦泛棹眼里冒火,恨不能上前打王長庚一拳。
王長庚伸出手來等著。
陳鳳喜看看王長庚伸過來的手,身體扭動了一下,然後穿過他三人之間的縫隙,像風一樣的跑走了。
田鳳鳴看看王長庚的臉,見他臊眉答眼的紅了臉,從他身邊走過去,鼻子里“哼”了一聲,嘴里說“泛棹,泛棹,你還在那傻站著干嘛,走吧,快點,走”
秦泛棹愣了半天才回答︰“哦,走走”自己有些慌亂。
田鳳鳴在頭前走,秦泛棹跟在後面,王長庚蔫答答走在側面,三個人沒有了剛來時的情緒。
過去浮橋,前面就是北門臉兒,馬路兩側都是做小買賣的,小販們嘴里吆喝著,手上忙乎著,聲音嘈雜,吹糖人的“䱇䱇䱇”地敲小鑼,拉洋片的捏著嗓子唱皮影。
可街筒子的人群,紅男綠女的攜手並行,勾肩搭背的現世親熱,不管是老幫子還是俏媳婦,從早晨到黑下,你剛來了我走啦,摩肩接踵的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自打運河上的鈔關從河西務挪到了北大關,這里就成了天津衛最為熱鬧的地方,南來北往的船只必須在這里完稅,才能夠通行。
所以,以浮橋為界,西邊,停著一艘艘上京運送糧食、布匹,和各種生活必需品的船只,從京杭大運河啟程,走了一路了,正好抓著機會上岸休整休整,船工和老板都是一副慵懶不堪的樣子。
東邊,是返回江南著急回家的船工水手,一著急,就用船槳敲打船幫,弄得滿河里面“咚咚”作響,引得沿河坐著縫窮的老媽子罵海街,船上的也不善呼,擼胳膊卷袖子,說干仗上手就打。
天津衛的浮橋都是能夠開合的,交完稅的船只,衙役就解開浮橋上的纜繩,將浮橋沿河順過去,上京的先過,一艘一艘的,按順序,誰也別搶。過完上京的,再過回家的,都是這規矩,有先來的就有後到的,你想來到就讓你過關,不行,在後面排著,等著。
河邊上還有衙役來回維持秩序,誰也別搗亂,一天下來,衙役喊破嗓子。
王長庚沒見過這麼繁華的場面,東瞅瞅西看看的,眼楮不夠使,見什麼都新鮮,見什麼都想問,問的秦泛棹二人掐白眼煩他。
田鳳鳴問王長庚︰“你不來兩個耳朵眼炸糕嘗嘗”
王長庚追著問︰“啥叫炸糕”
秦泛棹詫異的看著王長庚說︰“你連炸糕都不知道”
王長庚委屈的說道︰“在咱老家,那里能吃到這東西”
秦泛棹伸手說︰“拿錢,我給你買去”
王長庚猶豫的從口袋掏錢問︰“多少錢一個”
田鳳鳴比劃著說︰“一個大子(銅錢)兩”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
秦泛棹伸胳膊攔住說︰“誰說的,近日漲價了,一個大子一個”
王長庚知道秦泛棹二人整他,但是他還是從懷里掏出三個大子。
秦泛棹一扭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
大道上人來熙往,不時的還有大馬車拉著東西在身邊經過,車把式高高搖著鞭子,不打駕轅的馬屁股,專門在空中甩響鞭,“啪啪”的弄出響動引人注意。
秦泛棹三個人嘴里嚼著香噴噴的耳朵眼炸糕,一路就走到城牆邊,王長庚抬頭看看,大青磚砌就的城牆,顯得陰陰沉沉地,城門有些破爛,上面的門釘不知被誰偷卸了去,門釘沒啦就露著個釘子眼,帶著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要不是城門口的衙役的高聲喊叫,沒人能注意這是關口。
“天津衛老少爺們听著,縣太爺發告示,告誡大家伙,凡是洋人的地兒少去,你比方說,城南窪呀,紫竹林呀,還有洋碼頭,就是洋人在南邊新建的碼頭,尤其是河北邊的崇喜觀,都少去啊,你要是非去不可,我們也不攔著,出了事,官府可不管啊”一個衙役高聲叫著。
“ ”另一個衙役敲響了手里的鑼︰“哎,南來的北往的,大閨女小媳婦,老少爺們,長眼珠子的看清楚牆上貼的告示啊,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就嚇你一跳,啊”“ ”又一聲鑼響。
一群人呼啦一下子就圍了上去,爭著看城牆上的告示。
秦泛棹三人擠上去,看見牆上新帖了一張告示,上面有一個人像,臉盤圓圓的,眼楮大大的,眉毛粗粗的,長得像黑李逵。
王長庚湊過去念告示上面的字︰“薛,薛景升,這人叫”剛要說話,馬上叫人擠了出來。
王長庚走到秦泛棹二r n mi n前說︰“那告示上的人叫薛景升”
秦泛棹緊著問︰“干嘛的,是不是通緝他”
王長庚扭過頭拽住一個身邊的人問︰“上面咋說”
那人一仰頭說︰“太平天國,太平軍的將領”
三人一听“啊”爭著向前擠,非要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兒。
秦泛棹幾個人歡歡樂樂的來到東門里教堂倉門口,王長庚剛要領著他們往里進,就見從里面出來一個人,雙手揣在袖口里,肩膀栽愣著,一溜歪斜的走了過來。
王長庚低聲對秦泛棹和田鳳鳴說︰“別搭理他,這人狗食”
迎面走過來的正是王寶和,見著他們幾個馬上來了精神,上前伸手攔住說︰“哎哎,你們是哪兒的,瞎闖什麼”
王長庚走過去說︰“怎麼不認識我了,王哥”
王寶和小眯縫眼瞪圓了上下的看著王長庚說︰“哦,是你小子,今天不是禮拜天,您們上這干嘛來?”
王長庚反問道︰“是呀,今天不是禮拜天,王哥你上這兒干嘛來,怎麼來啦就走呢?”
王寶和搖頭說︰“兄弟不瞞你說,神父大人不待見我”
王長庚笑著說︰“你是不是又上這蹭吃蹭喝來了”
王寶和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仰起頭來說︰“主呀,救救你那苦命的弟子吧,阿門”又在自己的胸前劃著十字,然後搖搖頭走了。
秦泛棹看著王寶和的怪模怪樣直想笑。
田鳳鳴拽拽秦泛棹的衣袖道︰“我看咱們還是不要進屋了,神父要是把咱們趕出來怎麼辦”
王長庚胸有成竹的說︰“怕什麼,咱們又不是來要吃要喝的,神父大人不會趕咱們的,你們放心吧,跟我走”
田鳳鳴見他言語鑿鑿,只好跟在他後面走進了倉門口教堂里面。
剛進院的第一間屋里坐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修女,王長庚說︰“這是給人看病的地方”問秦泛棹他倆︰“你倆不看看病?”
田鳳鳴剛想說看看就看看。
秦泛棹堅決的說︰“你才有病吶,我倆不看”
田鳳鳴只好堅持說︰“看什麼,有病也不在這看,這是西醫,姑父他們說,西醫動不動就用刀子拉人嗎,拉開肚子看看里面都是什麼,多嚇人”
王長庚笑笑說︰“你得得了那種病才拉肚子,沒病誰還好模樣的拉你肚子”
田鳳鳴詫異的說道︰“喝,看你這意思你對這里清楚地很,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還,還得得了那種病,什麼是那種病,切,瞧你能的”
王長庚自豪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在咱老家就有牧師傳教,他們說過西醫治療的方法,拉肚子那是因為肚子里長東西,不長東西不用拉”
田鳳鳴沒了話。
再往里走有一間比較寬敞的大屋子,里面都是長條的座椅,王長庚說︰“這是禮拜的地方,”說著就領著他們走進了那大屋子。
田鳳鳴還想問什麼叫禮拜,又怕王長庚那副瞧不起人的神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秦泛棹看見大屋子的窗戶上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花花綠綠的十分好看,陽光照進來屋里色彩斑斕,叫人覺得就像是在夢里一樣。
田鳳鳴扒著門框朝里面一看說︰“我娘哎,這大屋得能住多少人呀”
王長庚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這是做禮拜用的屋子,平常不住人”
秦泛棹指著牆上面的畫問︰“這月亮馬子畫的是什麼呀,和咱們天後宮里賣的不一樣”
王長庚解釋說︰“這可不是咱們在天後宮買的月亮馬子,這是聖象,上面畫的是耶穌呀,聖母呀,都是神仙,就跟玉皇大帝一樣”
正在這時有一個聲音在門口處響了起來︰“這位兄弟,你說的也不完全對,這些畫上的人既是神仙,也是凡人,你說的那個玉皇大帝離你們很遠很遠,它代表的是一種神通或者是神秘,但我主耶穌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他是上帝的使者,永遠在我們的左右,時刻注視著我們,在我們遭受苦難的時候會給我們指示,會承擔我們的罪孽。”
王長庚扭過頭看去忙說︰“哦,是神父大人,這是我的兩位伙伴,這是我家秦老板的公子,叫秦泛棹,這位是我的師哥叫田鳳鳴,我今天領他們到這兒看看,開開眼”又指著衛儒梅對秦泛棹他倆說︰“這位是倉門口教堂的主教大人”
秦泛棹和田鳳鳴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父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站在那愣愣的呆著。
衛儒梅見他們的神情有些尷尬,于是點點頭說道︰“哦,歡迎你們的光臨,歡迎你們經常來到這里參觀,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多多了解天主教和我們的上帝,你們看”衛儒梅很自然的扭過身,背對著秦泛棹他們,不想給他們壓力。
秦泛棹他們隨神父手指的方向看。
衛儒梅指著牆上的一幅畫說︰“為了解救廣大教眾的苦難,上帝派耶和華拯救我們脫離苦海,使我們認識上帝,接受恩典和造就,與上帝之間的生命連接與交通;藉著禱告用上帝的眼光認識自己,從而讓出自己、放下自己,讓上帝的權柄和旨意通行在自己身上,進而通行全地。”
田鳳鳴低聲對秦泛棹說道︰“我听說書的書說過;玉皇大帝也是凡人升天的,好像是姓張,叫什麼張什麼,想不起來了”
衛儒梅仿佛沒听見,依舊沉浸在他的境界里,他說︰“他的母親瑪利亞許配于若瑟後,在同居前,她因聖神有孕的事已顯示出來。她的丈夫若瑟,因是義人,不願公開羞辱她,有意暗暗地休退她。”
田鳳鳴听到此處,偷偷的想笑,但又忍住,用眼楮看看大家都沒注意。
“你們看這一幅畫像,當若瑟在思慮這事時,上主的天使在若瑟夢中顯現給他說︰「達味之子若瑟,不要怕娶你的妻子瑪利亞,因為那在她內受生的,是出于聖神。她要生一個兒子,你要給他起名叫耶穌,因為他要把自己的民族,由他們的罪惡中拯救出來。」”
秦泛棹和王長庚鬧不懂衛儒梅說的話,只是默默地听,慢慢的看。
衛儒梅又指著另一幅畫說道︰“這位是神之母瑪利亞,因耶穌是神,而馬利亞是耶穌的母親,瑪利亞始終是童貞之身”
田鳳鳴低低的對秦泛棹說︰“童貞就是姑娘,姑娘怎麼還能生孩子”
秦泛棹回答道︰“洋人就是怪,弄不好他們都是大姑娘生出來的”
王長庚伸手止住他倆說︰“別說話,听著神父講”
田鳳鳴歪歪頭低聲對秦泛棹說︰“瞧他能的”
秦泛棹湊到田鳳鳴耳朵邊悄悄說了一句話︰“他就是大姑娘生的”
田鳳鳴捂著嘴偷偷笑。
衛儒梅一邊指著牆上畫逐一解說︰“天主教會以外沒有救恩,彼得拿著天國的鑰匙,誰要想救恩就要到天主教來,天主教內有圓滿得救方法,傳講正確和完整信仰,有圓滿聖事生活,所以在天主教里的人才能得救”
王長庚這時問︰“衛神父,入你們天主教要什麼手續嗎”
衛儒梅看看他們三個人說︰“入教得有代父代母”
秦泛棹不明白問道︰“什麼叫做代父代母”
衛儒梅解釋說︰“就是已經入了教的教民,由他介紹就可以入教,你們都可以入教的,代父代母我可以為你們找”
王長庚看著田鳳鳴說︰“師哥你覺得如何”
田鳳鳴扭過頭說︰“師弟,你先和神父聊著,我去那邊看看”
王長庚又轉過去看秦泛棹,秦泛棹趕緊的追著田鳳鳴的屁股後面向前面走去,
王長庚,縮了縮脖子,聳了聳肩兩手攤開說︰“我是十分想報答您,可是我無能為力”
衛儒梅也聳了聳肩,縮了縮脖子說︰“此地民眾尚需教化,不能操之過急”又指指田鳳鳴問︰“那個人,你師父的徒弟怎麼樣?”
王長庚用鄙夷的神情說道︰“老實頭一個”
衛儒梅默默地點點頭。
看了一圈秦泛棹覺得也沒什麼,就將剛來時的興趣消減了大半,對田鳳鳴說︰“師哥,也沒什麼看的,咱們趕緊走吧”
田鳳鳴心里想著嘴里就低聲的說出來︰“只知道來這兒隨便看看,沒想到王長庚就像是和衛神父商量好了的似得,剛才問的話叫我感覺的有些壓力,”
秦泛棹看出田鳳鳴面上不高興,就緊著催促說︰“趕緊走吧,再不走我大娘該著急啦,師哥趕緊走”說著就往外拽田鳳鳴。
田鳳鳴轉過身沖著衛神父鞠了一躬說︰“謝謝你神父大人,出來的時辰不短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說完扭身領著秦泛棹往外走。
衛儒梅趕緊說道︰“這位田先生,你等等”
田鳳鳴還再往前走。
王長庚大聲說︰“師哥,神父叫你吶”
田鳳鳴緊張的回過頭不知所措的回到︰“嗯”
衛儒梅擺頭示意說︰“這位兄弟,我想和你說句話”
田鳳鳴猶豫了一下,對秦泛棹說︰“師弟,你在門口處等會兒我”
秦泛棹答應了一聲就和王長庚走出來。走到快到大門口處,秦泛棹發現有一間屋子里有幾個小孩子,穿著奇怪的衣服,坐在一起唱著歌,但那歌詞秦泛棹听不懂,嘰里哇啦,像是和尚在念經。
秦泛棹問王長庚︰“師哥,這些是哪里的孩子,是洋人嗎”
王長庚說︰“不是,就是咱們大清朝人,都是些沒有爹娘的孤兒,神父們把他們收攏來是為了教育他們,讓他們說洋人的話,唱洋人的歌,衛神父說;等他們習慣了洋人的生活,就把他們送到法國去,在那里有人收養他們,以後他們就是法國人”
秦泛棹瞪著眼楮說︰“是真的嗎,那有那好事兒”
王長庚點點頭肯定說︰“是真的,衛神父說的”
秦泛棹不相信說︰“洋人的話你也信”
正說著就見田鳳鳴從里面走出來,低著頭在琢磨什麼,
秦泛棹走上前追問︰“師哥,衛神父找你有什麼事?”
田鳳鳴迷迷糊糊的說︰“我也不明白,只是問問我多大年齡,成家沒有”
秦泛棹笑著說︰“是不是要給你說個洋婆娘,紅頭發藍眼楮,大鼻子就跟個釘子似得,你不听話,她就拿鼻子釘你,哈哈”說完低頭模仿用鼻子釘人的樣子。
田鳳鳴紅著臉說︰“去你的,叫你一說就跟是真的一樣,哪有那事兒”說著就追打著秦泛棹,秦泛棹就跑。
秦泛棹跑了一會就捂著肚子彎下腰說︰“哎呦,我肚子餓了”
田鳳鳴追上,抓著秦泛棹的肩膀說︰“跑不動了吧,那就趕快回去吧,弄不好大娘都等急了”
還是那間中間有講台的屋子,顧閔川在屋里來回的踱步,神父衛儒梅坐在一邊看著他。
顧閔川站住說︰“先不要他入教,這孩子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但是頂現在我也摸不透他是啥脾氣,,您說的事我瞅機會問問他”
衛儒梅認真的說︰“事情要做就做徹底,畏縮不前會壞事的”
顧閔川這時候抬起頭說︰“既然這樣,您的事我辦,我的事您辦,您看”
衛儒梅站起身說︰“這好說,我明天就去縣衙找劉縣令”
顧閔川點點頭說︰“那我馬上回去就找我那外甥”
二人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哼哼,哼哼,哼”
秦和清看看屋里的老板們都已經酒酣意盡,自己也是紅彤彤的一張關公臉,腦袋嗡嗡的作響,但在心里頭還是對甦如河的做法有些介懷,逐走出屋子,看看自己的老伴正在鍋台前忙乎,于是走過去問︰“還有菜嗎”又看見馬翠萍和陳嬸也在跟著忙乎,趕忙向她們點頭表示感謝。
秦大娘抬頭看看老伴說︰“你出來干嘛,快進去陪客人去”
秦和清高興的說︰“今天真痛快,我這酒呀喝得不少”
秦大娘瞅瞅老伴那張臉說︰“這回解了饞了”
秦和清滿意的說道︰“照這樣以後還得多請客”
秦大娘一笑說道︰“你想累死我嗎”
秦和清笑著說︰“老話講,喝酒是越喝越厚,賭錢是越賭越薄”
秦大娘說︰“哼,美得你,哎,你和甦如河沒少喝,今天他可不厚道”
秦和清听完一愣問︰“你咋知道”
秦大娘說︰“上最後的那紅燒魚時,我正好听見,他那是為啥,氣氣囊囊的,說話都帶著刺兒”
秦和清沉思了半天說︰“那是酒沒有喝好,”又問︰“鳳鳴他們干什麼去了”
秦大娘說︰“跟著王長庚去城里玩去了,說是領他們去教堂看看”
秦和清緊著問︰“去哪里的教堂”
秦大娘用手指指南邊的方向說︰“東門里的天主教的倉門口”
秦和清瞪大眼珠子問道︰“上那里干什麼去,要瘋是嗎”
秦大娘知道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怕秦和清借酒撒瘋,弄出不愉快來,趕緊的解釋道︰“說是王長庚認識那個神父,叫什麼衛,為什麼煤的”
秦和清追問道“什麼煤,煙煤?”
秦大娘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你回頭問問他們”
正在說著,就見秦泛棹和田鳳鳴、王長庚三個人樂呵呵的從城里回來,秦泛棹一見著鍋台上面有吃食,上前就吃。
秦大娘生氣的說︰“這孩子,不忌生冷,剛剛跑回來,喘口氣再吃,田鳳鳴呀,你們幾個在這放張桌子,飯菜都給你們留下了”
田鳳鳴答應著向鍋台走去,
秦和清大聲說︰“鳳鳴呀,讓他們自己擺桌,你來我問你幾句話”
田鳳鳴答應︰“哎,姑父”走過來。
秦和清湊過去低低的向田鳳鳴交代著什麼,王長庚眼楮直直往這邊看。
秦和清一邊說,田鳳鳴一邊點頭。
最後秦和清問田鳳鳴︰“你們今晚去了法國教堂,以後不許再去了”
田鳳鳴遲疑的說道︰“我沒想去,是王長庚說怎麼怎麼好,非得領著我們去看看,到哪兒一看,沒見有多好,就是窗戶上面有點花,紅的綠的啥色都有”
“唔”秦和清似有所悟的說︰“帶色的紙,哎,我說的事你可辦好了”
“我知道了,姑父”
秦和清扭身進了屋。
秦泛棹追過去問田鳳鳴︰“鳳鳴哥,我大伯叫你辦什麼事?”
田鳳鳴湊到秦泛棹的耳邊說︰“你大伯叫我告訴劉老板怎麼樣淬火,我想就是不願意讓他們知道大伯的心思”
秦泛棹緊著問︰“什麼心思,我怎麼不知道”
王長庚也湊過來听他們兩個說話。
田鳳鳴沖王長庚說︰“我兩說話你湊乎什麼”
王長庚假裝不在意的說︰“我沒想听你兩說話,你說你的,我進屋吃飯去”
田鳳鳴看著王長庚走進屋里又對秦泛棹說︰“听姑父說,劉老板和甦如河兩個人做了點太平軍的活兒,有些技術上面他倆弄不了,比如淬火他倆就弄不好,怕到時候交不了差”
秦泛棹驚訝的說道︰“太平軍,哎,太平軍怎麼會在天津衛”
田鳳鳴神秘的說︰“哪呀,太平軍都打到保定了,說不定在過些日子就會打到天津衛,”
秦泛棹興奮的追問︰“是什麼活兒這麼要緊?”
田鳳鳴猶豫的說︰“是什麼我不清楚,大概是火槍上的機件吧”
秦泛棹不滿意的說︰“大伯這事怎麼還瞞著人”
田鳳鳴小聲說︰“這可是要命的事情,傳出去官府會來抓人的,姑父不願意攙和,他兩人又不懂得淬火的訣竅,姑父說,咱們能幫他們一把就幫他們一把,叫我裝作不知道他們在干什麼,哪天你和我去劉老板的窩棚里面溜溜,”
秦泛棹爽快的答應道︰“好咧,那天去,師哥你招呼我”
田鳳鳴示意王長庚走的方向說︰“千萬別跟他說”
秦泛棹點點頭說︰“你也為我沒心眼子吶,我知道輕重”
田鳳鳴拍拍秦泛棹的肩膀說︰“知道就好,走,進屋吃飯去吧”
秦泛棹剛剛拉開門,就見王長庚站在門的旁邊似乎在偷听他們的談話。
秦泛棹問︰“長庚哥,你在這里干什麼”
王長庚有些緊張的說道︰“大,大娘叫我喊你倆吃飯”
秦泛棹信了,答應道︰“知道了”
田鳳鳴心里不是個滋味,眼里頭含著對王長庚的怨恨,
第十三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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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天主教會開始時為了傳播教義,多以施藥救病來換取國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