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鋒如月

第19章 小風的決斷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他就是江湖 本章︰第19章 小風的決斷

    中州沙漠,作為一片沙漠,其歷史只有短短的一百年。

    如果說“天怒”在關西制造的最大變化是謎團一般的黑霧,那在關東,就是這片謎一樣的沙漠。

    天怒降臨之前,這里是一望無際的中州平原,沃野千里,魚米之鄉,是周國最重要的糧倉。

    那時候,盡管各大諸侯紛紛崛起,周王室號令天下的地位早已不比當年,但依靠中州平原豐盛產出所供養的天子大軍,仍是一支足以令任何有稱霸野心的諸侯都不敢輕視的強大力量。

    以強大的軍事實力為後盾,周王在諸侯間的矛盾處理上保持著仲裁者的超然地位,許多諸侯在踫到與其他諸侯的糾紛難以解決時,依然會按照古老的傳統,請周王出面仲裁。

    這是那個時代,周王室維系和展現天下共主王道正統的重要方式。

    而如今,這一切連同百年歲月,都已消散在漫漫黃沙之中。中州平原變成了中州沙漠,風沙、荒寂、死亡,取代了良田、富庶、人煙。就連偶爾經過的沙船商隊,大風吹過船帆發出的也是一片嗚咽之聲,仿佛在哀悼那些逝去的權勢與繁華。

    孟津港名叫做港,其實並不靠水,而是緊靠這片干旱沙漠西邊的一座小鎮。

    此刻,孟津港的碼頭並不繁忙,幾名苦力在貨主的監視下正從一艘有著兩條桅桿的沙船上搬下貨物,另一艘沙船在一群縴夫的拉動下,緩緩駛進船塢。

    碼頭上堆放著從沙船上卸下來的貨物,包括絲綢、糧食、木材,以及其他周國因土地貧瘠而產量不足的重要物資。

    周國能用來做交換的產品卻很少。所以當這些沙船離開碼頭,向東駛去時,船艙里除了少量干魚水產,和一堆堆未經冶煉的礦石之外,最主要的貨物就是活生生的人——部分是打算去其他國家踫踫運氣的平民,其余的則是用來販賣的奴隸。

    一個頭戴皮帽的人販子帶著七八個年幼的奴隸來到碼頭上。奴隸們光著腳,在幾只盛放干魚的竹筐邊上坐成一排,等候上船。

    許多失去自由的奴隸都是因為貧困而被賣身為奴的,也有的是被拐賣或者其他原因,大部分都還只是孩子。

    小風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父親得了一場重病險些死去。當父親纏綿病榻時,小風的伯父就在一旁,和人販子坐在一起,等著他的父親一咽氣就把他賣掉。

    伯父並非惡人,他自己還有兩個兒子,養不活第三個。把小風賣掉,至少小風還能活下去,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冬神在上,父親奇跡般地痊愈了。大難不死的父親就像變了個人,再也不知軟弱為何物,生活依舊艱難,但絕不言放棄。為求生計,父親帶著小風從楚國去到韓國,在韓國因不堪受辱而犯了法,于是逃亡周國,後來在函谷關投了軍。

    小風一直認為,那個從絕癥中復活過來直到與烏魔力戰身死的父親,是一個新父親,前一個父親給了他生命,這個父親讓他領悟到尊嚴和自由的價值。

    父親死後,小風最親近的人便是如月將軍。那是他的統領,也是他的大哥,是教會他在戰斗中保存生命和在絕望中看到希望的老師。小風對這位大哥心懷崇敬,經常不自覺地模仿如月的言行,在函谷關,常有人把小風叫做“小如月”。

    如月時常告誡小如月的一句話是,小風,你要冷靜,沖動可能是你最大的毛病。

    從清早到現在。小風在心里一直在反復默念這句話。

    整整八十車的貨物,更不要說還有五百多個大活人,都到哪里去了,怎麼竟然會蹤影全無?

    中州沙漠地貌極其詭異,百年前縱橫交錯的河流變作了莫測的流沙,流沙表面看上去與普通沙地一般無二,其實暗中如同河水一般緩緩流涌,吞噬著不小心走進來的一切,連從漠北帶來的駱駝也很難順利通行。

    對人來說更加致命,據說就算是把胳膊生生扯斷,也很難把一個身陷流沙的人再拉出來。

    因此,沙船成為了穿越中州沙漠唯一有效的交通工具。這種船的船底經過特殊改造,可以借助風力在流沙中航行,順著百年前曾經楊柳依依的河道,在漫天風沙的裹挾下,連接起從洛京到魏韓邊境的脆弱商路。

    橫跨中州沙漠的沙船航道主要有兩條。北路叫做飛龍渡,南路叫做萬風渡,兩條航道在沙漠西端交匯于孟津港,向東各朝一方,飛龍渡連通魏國邊境,萬風渡則指向韓國。

    魏國金天家來的補給車隊以及兵卒人馬,理應在進入周國境內後不久,在中州沙漠東側的港口換乘沙船,沿著飛龍渡西行,順風順沙只需四天便可橫越沙漠,抵達孟津港,然後再重新裝車繼續上路。

    但是沒有。

    “按理兩天前就該到了。”向來安靜耐心的公輸琛也等得有些焦急了,“不會是踫到什麼事了吧?”他是一個出身魯國的年輕的貴族,這次如月挑選出來與小風一同執行任務的十名虎賁營戰士之一。

    擔任前鋒的余化瓏和晏磁也已回來了,他們乘坐快船沿著飛龍渡駛了個來回。他們此前連夜趕路,在小風等人之前到了孟津港,本意是提前接應魏國來的補給,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余化瓏道︰“整條飛龍渡航道上,沒有半條打著金天家旗號的船只,除非他們飛到了天上,否則一定會被我們遇到。”

    余化瓏和晏磁都是出身周國的貴族,中州沙漠上的航道他們從小就走過多次,絕不會弄錯路線。

    遠處的沙漠宛如hu ng s 的汪洋,層濤疊浪,無邊無際。小風凝視著天與地模糊了邊界的遠方,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走飛龍渡?”

    余化瓏道︰“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繞道南路,從萬風渡乘船過沙漠,二是他們向北而行,在趙國境內進入無雙大河,走水路繞過沙漠,直接可達洛京。”

    晏磁一本正經地道︰“還有一種可能更大,就是他們到了沙漠邊上又回去了,根本就沒往咱們這邊來……”晏磁是這群年輕戰士中的活寶,話沒說完,被同僚在頭上敲了一下,轉身想找仇家是誰,卻誰都不承認。

    公輸琛道︰“如果只是繞路改道,卻也無妨,最多晚幾天而已。”

    余化瓏道︰“神蛟門和長風攬月樓,這兩大幫派向來對聯軍的補給隊伍都是網開一面,其他小幫小派更不足為慮,所以安全自當無虞。只是總帥和如月將軍都有令在先,咱們還是要及時接到補給車隊,以保萬無一失。”

    公輸琛道︰“道理是如此,可是現在補給車隊去向不明,我們上哪里去接應?要不就分頭去找?”

    晏磁認真地道︰“既然安全無虞,咱們干脆就回函谷關去接,遲早總能接著……唉喲!誰又打我頭?”

    小風看著碼頭上來往忙碌的人群,突然說道︰“安全無虞?只怕未必。我感覺這次要出大事!”

    虎賁營的戰士們齊齊看向小風,等著小風繼續,晏磁急道︰“什麼大事?”

    小風道︰“你們看這碼頭上,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幾名苦力已經搬完了貨物,貨主正在用一只磕壞的xi ng z 大做文章,想方設法給他們少算一點工錢。船塢入口太窄,縴夫們喊著號子,小心翼翼把船頭對齊入口,以免撞到。剛上船的人販子從皮帽里取出幾只黑乎乎的面餅,讓幾個幼小奴隸分食,確保這些商品在售出之前能保持個好貨色。

    一切都跟平時一樣,不增不減,不緊不慢。

    “我知道!”晏磁反應極快,“少了彥珠,那家伙不知跑哪里去了!”

    小風搖頭,道︰“這片碼頭是神蛟門的地盤,三天前我也是站在這里,看到碼頭上每做一筆買賣,都會有神蛟門的幫眾站出來抽稅,碼頭各處要道,都有幫眾巡邏把守。可是今天,從清早到現在,別說神蛟門的人,就連他們的一根毛也沒有看到……”

    一匹快馬從南面疾奔而來,馬上騎士呼喝不止,路人紛紛避讓。到了近處,馬未停穩,一個身材健壯的少年便從馬背上飛身躍起,穩穩落在小風等r n mi n前。

    他叫風彥珠,心高氣傲的燕國貴族,三年前因拒絕到趙國做質子,竟自願選擇到函谷關從軍。

    “我在南碼頭上轉了幾圈,一個也沒見著。”風彥珠不待小風發問,即刻回報,“碼頭上來來往往不少人,長風攬月樓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他們的沙船呢?”小風追問。

    “長風攬月樓的沙船都不見了,神蛟門的也一樣!”

    孟津港有南北兩個碼頭,分屬長風攬月樓和神蛟門,兩個幫派在這里各做各的買賣,除偶有細小紛爭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小風沉吟半晌,道︰“看起來,這一帶的神蛟門和長風攬月樓幫眾都已傾巢而出。什麼樣的買賣,竟然連碼頭上抽稅的人也都要一起上陣?除了魏國來的這批貨,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他們這麼做。”

    余化瓏道︰“可是我和晏磁從飛龍渡上一路過來,並未遇見神蛟門的幾條沙船,他們傾巢而出,卻是去了哪里?”

    小風抬手向東南一指,“萬風渡。兩幫賊人都去了萬風渡。”

    余化瓏驚道︰“萬風渡是長風攬月樓的地盤,神蛟門竟然不顧江湖規矩,看來果真要有大事!”

    公輸琛道︰“魏國來的補給難道真的去了萬風渡?神蛟門和長風攬月樓是為了別的什麼事情也未可知吧……”他心懷僥幸,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除了這十年難遇的滿滿八十大車貨物,中州沙漠上再難有什麼買賣能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小風道︰“希望沒去,希望神蛟門和長風攬月樓是為了別的事情,但如果他們的目標是我們的補給……諸位兄弟,”他的眼楮從十名虎賁營戰士的臉上逐一掃過。“為了東方聯軍的生存和榮譽,我們十一個人要為三千同袍而戰!”

    這群人中,小風年紀最小,但入伍十一年的他職任虎賁營右都尉,如月不在,他就是這里的最高統領。

    年輕的貴族戰士們望著小風,包括晏磁在內,人人表情整肅,等待這個楚人的出戰指令。

    後來,史官在記載此役時發現,這是自有黑霧以來,東方聯軍在函谷關以東的第一場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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