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朱翊鈞被李浩然的承諾打動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朱翊鈞告訴李浩然可以在適當的時候便宜行事。
這個便宜行事的理解可就多了,盡管李浩然知道在古代特別是明朝後期,皇帝金口玉言基本上不太現實的事情,誰沒個腦子發熱的時候,如果每句話皇帝都要負責的話那皇帝也就不用活了,自己都會把自己折騰死,然而李浩然還是打算將朱翊鈞這句“便宜行事”當做聖旨,是以現在他真的“便宜行事”了。
不過李浩然還是要通報朝廷的,畢竟這事兒牽扯的利益太多了,不過李浩然倒是打定主意不管怎樣都必須把河關的事兒給定下來,因為要發展地方,哪一樣都離不開錢,雖說自己看起來有不少的銀子,不過李浩然從來沒有想過自掏腰包來發展地方,因為李浩然認為作為一個資本家,還是得有資本家的樣子,投入資本進去對自己又沒有什麼好處當然這種想法更多的是因為李浩然覺得過于容易得到的東西就沒有人去珍惜了,沒有利益相關的人,到時候有了什麼變化,頂雷的都是自己。
鼠疫防疫,穩定地方,開河關,這些事情有得忙,不過奏折還是必須要寫,李浩然覺得有些頭大,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寫奏折這件事情讓李浩然覺得惱火特別是這種戰報,剛剛開始在。宏風就任的時候,自己盡量的不寫什麼東西,後來有了清蓮兒的幫助,這方面的問題算是沒有了,雖說這幾年自己也學了不少的古文知識,加上前世的一些水平,看公文什麼的問題不太大了,然而要自己寫,還有寫出一個庶吉士應該有的水平出來,李浩然自忖怎麼也做不到,可是現在清蓮兒不在身邊,李浩然無比的怨念,同時也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那些一輩子離不開師爺的官員跟自己一樣,也是不學無術的貨。
不過李浩然還是想到了辦法,那就是找人寫。這找人也很容易,由于各地暫時缺官,李浩然讓各地有功名的士子到自己所在的東平州接受登記報備與石州濟南二府之前的措施一樣,李浩然將從這些人中遴選出部分人暫時署理各縣事務,不過由于沒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大多是有權無職,當然由于這些士子大多都是舉人出身,李浩然表示願意向朝廷保舉選上的人擔任縣丞主簿一類的官職,待下科科舉開考之後,可自行離職,參加科考。
由于有了之前的嘗試,這次盡管時間倉促,李浩然還是很快遴選出了部分人員,負責東平,汶上等地庶務,不過在士子們就職之前,李浩然還舉行了一個小考試,說是看看大家的文筆如何這題目就是李浩然給朝廷的奏折。
經過篩選,一個叫茅俊英寫的奏疏被李浩然選中了,看了茅俊英寫的奏疏,李浩然才知道什麼叫做文采飛揚,本來平平淡淡的戰事愣是讓這人寫的起伏跌宕,似乎他本人就在戰場便觀看了的一樣。
正準備找這個茅俊英好好聊聊,不想門外士兵稟報說有一自稱茅俊英的舉子求見。
這人這麼有信心自己會選中他寫的奏疏,李浩然暗自詫異,不過還是命人將茅俊英引了進來。
“學生茅俊英見過巡按大人!”茅俊英向李浩然一揖,道。
“呵呵,載之不必多禮,坐吧!”李浩然笑著對茅俊英說道,載之是茅俊英的字,這是李浩然在他寫的奏疏上看到的。
“多謝大人!”茅俊英倒也是灑脫之人,稍微一客氣,便在李浩然的右下首找了椅子坐了下來。
“大人,學生此次前來,卻有許多話想說與大人听!”坐定之後,茅俊英便說道。
“哦?”李浩然略微詫異,接著便問道︰“不知載之有何事訴說?”
“學生前來是懇請大人收回一項成命!”茅俊英站了起來,又是一揖,對李浩然說道。
“不知載之指的是?”李浩然問道。
“昨日學生在街上看到了蓋有巡按印鑒的布告,說官府要在兗州各地重新核實土地,以地契為依據,若無地契,則土地收歸官有,不知此事大人果真是這般打算麼?”李浩然話一落腳,茅俊英立馬追問道。
“沒錯,是有這麼回事!”李浩然輕描淡寫道。
“大人哪!”茅俊英有些急切起來,道︰“大人可知這番作為,您離大禍不遠矣!”
李浩然沒有接茬,靜靜的听著茅俊英的下文,茅俊英接著說道︰“此次徐匪作亂,禍害地方,各地士紳官民多收損失,不少人家更是家破人亡,稍微好一些的也是家財被洗劫一空,至于那些地契之類的東西也多在此次戰亂中失落或被毀,而大人此時提出完全以地契為依據核實土地歸屬,不啻于將這些人家的土地給剝奪了啊!
還有大人此前頒布的開河關等方略,更是會激起極大的民憤,當然學生也知道主要是商賈之流的憤慨,是以這些事情大人且不可操之過急啊!”
李浩然饒有興致的看了看茅俊英,覺得這人很有些意思,因為他盡管是來反對自己的,卻處處在為自己考慮似地,半響之後,李浩然才開口道︰“那麼載之你是否也操之過急了呢?要知道本官這是第一次到東平州來,之前與載之你並不熟識,你又怎麼斷定本官會見你,並且听了你這麼多反對意見之後還會主動采納改正呢?”
“這個...”茅俊英想了想,道︰“其實大人說學生于大人並不熟識,學生倒不這麼認為,只能說大人並不熟識學生,然學生確實比較熟識大人的!”
“哦?”李浩然覺得好奇,問道︰“這是怎麼個說法兒?”
“其實早在大人就任平州知州之時,學生邊知道大人了。”茅俊英恭敬的說道。
“來,坐下,慢慢說!”李浩然再次招呼茅俊英坐下,對于這個茅俊英,李浩然倒是多了幾分期待。
“大人在平州任上之時,學生便從一份《平州報》上了解到大人的事跡,對于大人能夠在短短一年之間改變平州的行為很是敬佩,為了驗證報上所說的消息,學生特地邀了數位同窗一同前往平州,特別是。宏風一看,到了平州,學生似乎看到了我大宋中興的希望!”坐下之後,茅俊英繼續說了起來,不過越說越是激動。
李浩然心中也是激動,終于有人這麼肯定自己了,看來自己也算是沒白干這麼些事情,不過茅俊英接下來的話讓李浩然又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只是大人目前在兗州和東昌府部分州縣所實施的辦法卻不一定能夠有在平州那般效果了,學生知道大人到任山東之後,賑濟災民,安撫災民,修繕水利道路,解決百姓生計,活民無數,在很多百姓心中,大人就是青天在世,由于大人的懸賞之法,我山東基本是憑著人力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蝗災的發生,盡管山東藩庫耗錢無數,但與可能減少的損失來看,卻是劃得來的,這些也是學生佩服大人的地方。然而此次徐匪作亂,大人的一系列作為卻將您自己置于險地了,徐匪作亂伊始,聲勢浩大,兗州各地紛紛為其禍亂,後徐匪包圍滋陽南關達十多日,卻久久不見大人的救援,要知道大人所編之勇軍是為山東主要軍事力量,到時候若是有心人追究,大人怕是難逃責罰啊,而且......”
茅俊英說了大半個時辰,李浩然耐心的听著,心中對這個茅俊英越發的欣賞起來,看來報紙的作用還是很大的,影響了一些人熱別是讀書人的思想,李浩然倒是略感欣慰。
不過茅俊英卻奇怪自己說了半天,怎麼巡按大人沒有什麼反應呢?他不由得輕咳一聲,道︰“大人...”
“啊?哦!”李浩然這才從反應過來,對茅俊英道︰“載之你的話是不錯,然而本官心中卻也是另有打算,對于這些外在的影響,本官暫時是不看在眼里的,至于載之你,想法很不錯,思維也和一般的士子有所不同,以後多多學習,為國效力!”
“可是大人...”茅俊英打算再勸說李浩然。
“載之不必多說!”李浩然大手一擺道︰“便是前路坎坷,便是洪水滔天,那又如何?!”
是的,這是李浩然內心的真實想法,他也想過緩緩圖之,也想過和一些勢力妥協,然而到了山東之後,他逐漸的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他無法忘記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那空洞無望的眼神,還有那枯瘦如柴的身軀,這還只是山東一地,這還只是萬歷末年,不是崇禎末年,然而所謂的士紳地主們,卻盤剝百姓無所不用其極,各地胥吏更是以中飽私囊為己任,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
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卻只知互相攻訐,所謂的黨同者必伐異,便是這些人的真實寫照了。至于政事,至于黎民,那實在是細微末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