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杰。是一家出口貿易公司的行政經理。一個多才多藝，英俊不凡，舉止有度，談吐高雅的男人。
這是我那些女性同事對我的評價。我自認為她們沒有說錯。我是個自信甚至驕傲的人，這點像我的母親。我也是個勤勞任怨的人，這點像我的父親。我更是一個高雅的人，卻不是因為我從小學習的才藝，而是來自我那明確且秘密的興趣品味。
羅素說過，一個明智地追求快樂的人，除了培養生活賴以支撐的主要興趣之外，總得設法培養其他許多閑情逸致。
而我，除了愛到不能自拔的美麗眼楮之外，我也同時享受生活和工作，享受並且去努力愛上生活中的一切美好。當然，我最愛的水果還是葡萄，因為它不僅好吃，還很美麗。
把皮上的果粉小心輕柔的搓理干淨，沾著水滴的干淨葡萄，就像是閃著耀眼光芒的寶石。不論是綠色，紫色還是黑色，我都喜歡。
輕輕剝開果皮，果肉表面那晶瑩柔軟又細膩的毛躁，和被浸泡在活性液中的玻璃體那麼相似。
這簡直是上天的杰作！
我將一顆剝了皮的黑葡萄放進口中，用舌尖撫摸它。我仿佛感受到了它用細微又密集的凸起與我的神經突觸相連接，向我傳遞那令我迷醉的清甜，同時也喚起我對莉莉的思念和惋惜。
我還記得那天清晨，我打開牆角小紙箱，正準備向我心愛的莉莉道聲早安，卻震驚的發現，那雙美麗的眼楮不再清澈。它變得渾濁，開始萎縮。
為什麼！
明明莉莉還那麼年輕！
明明她的皮膚還那麼細滑！
為什麼我最愛的眼楮卻先老了！
我憤怒的毀了它！毀了這個不該存在于世上的丑陋！
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一直在想念莉莉，那雙美麗的眼楮總會出現在我的夢中。在夢里我一次次的壓倒她，恐嚇她，再看著她漂亮的眼楮里溢出一顆顆晶瑩的鑽石。
我記不得她眼淚的味道，但我想它一定也是甜美的，因為那是我的第一件珍貴的藝術品里溢出的結晶。
美夢總會醒來，我失去心中之愛的事實，永遠無法改變。
當我第一次知道眼球80%以上都是玻璃體，主要成分就是水時，是在一堂小學的生物課上，書上畫著一個簡單又難看的眼球，它吸引不了我，老師的課也再不能吸引我。
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當時有多心痛和後悔。
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把美麗的莉莉就那樣關在牆角的xi ng z 里，我不該讓她呼吸現實中骯髒不堪的空氣。她是那麼精致美好，她應該被存放在世上最純淨也最有活力的活性液里，讓她得到永世的呵護。
從那以後，莉莉便成了我一生的傷。我發誓絕對不再犯同樣的錯。
“經理，合同擬好了。”
這個擅自闖進我辦公室的女人是我的m sh ，她的本名叫羅芳，是個土氣十足的名字。她為自己改名羅莎，但我叫她撒拉。
時間賦予了她成熟高雅的氣質，卻並未奪走她雙眼的清澈，反而更添了些她特有的風韻。她和“撒拉”一樣，是個被時間愛戴的美麗婦女。
撒拉今年四十歲，比我大了整整十歲。
我放棄了一群嬌麗乖巧對我又滿心愛慕的年輕女孩，最後選擇一個中年婦女來做m sh 助手。在外人看來，這是我正直，敬業，無私的表現。但我卻暗暗嘲笑他們眼光的低淺。
誰都沒有看到撒拉的美。
撒拉比莉莉聰明多了，懂得利用全身的優勢和外在的一切來裝飾她魅力的眼楮，更不會傻傻的把眼楮遮擋，而是相當充分的展現。
她喜歡穿深灰色的職業裝，包臀裙很短，襯衣的扣也很低。莊重成熟又不失x ng g n。她從不畫濃妝，臉上只有淡淡修飾，但她的睫毛總是畫得非常仔細，又長又翹。她對我拋媚眼的時候，那對睫毛好像化作一雙縴柔優雅的素手，對我勾動食指，盡情撩撥。
我從沒有對她的主動做出過回應，但也沒有直白拒絕。只是無視，假裝無視。因為她想要的，我不想給，而我想要的，她暫時還給不了。
對于她能隨意進我辦公室這點事兒，也從沒听到有人嚼過舌根，因為我隨和好相與的個性早已人盡皆知。誰也不覺得我有給撒拉什麼特權。但撒拉卻不這麼想，她對我志在必得。
就比如她每天為我準備的愛心早餐和一小盤洗干淨的葡萄，又比如只要關sh ng m n，她就會毫無顧忌的黏上我。
“經理，今天的葡萄好吃嗎？”
我不客氣的張嘴接過她指間的葡萄︰“這是今天最好吃的一顆。簽好了，去忙吧。不然又得加班了。”
我不拒絕她，甚至還給了些曖昧不清的簡單鼓勵，只因為此刻她眼中的y u hu 還不夠自信，不夠驕傲。
只有飛到最高點時被折斷翅膀，爬到最高處時被推入深淵，才是最大的打擊。我期待看到她的眼里出現最深的絕望。
我認為這是我的進步，起初那種空洞的恐懼已經不再能滿足我。混雜著絕望的恐懼才是我如今的追求。那真是看一眼就會讓人無法自拔的上癮的光芒。
又到了一個美麗的周末。我喜歡周末，我和普通職員時常需要加班不同，我有兩天的休假，這和太陽每天都要升起一樣是雷打不動的鐵律。這就代表著我每周都有兩天時間可以全心全意陪我美麗的妻子們。
但這個周末有些特別，撒拉邀請我共進晚餐。我本該拒絕的，因為我為狄安娜，也就是我的第三位妻子準備了一條項鏈，銀質項墜上瓖著的坦桑石是和她的眼楮同樣炫目的midnight blue——午夜藍。我相信她戴上一定很美。
但今天的撒拉讓我意外。她從不敢反抗我的命令，這次卻在我明確拒絕之後還固執的堅持，甚至相當明確的暗示，這是一次香艷的邀請。
羅素還說過，人類一切的hu d ng都發生于兩個來源，沖動與願望。
我一般是不對身邊人下手的，就算要，也會設法讓對方先離開。但撒拉是我近期的願望目標，而她的主動，讓我本就躁動的心，更加沖動了。我無法拒絕。
“撒拉，你今天真美。”
我從不吝嗇贊美他人，特別是擁有美麗眼楮的女人，畢竟她真的很美。
黑色的露背晚禮服修飾出她豐滿x ng g n的身材，斜裁的裙擺幾乎完整露出她修長緊實的左腿。半露的****上垂著晶亮的鑽石項鏈，與她眼中的水光交相輝映。眼上的妝容也比往常要精致得多，我甚至覺得她為她那對勾人的睫毛做了全身護理。她能如此愛戴她的眼楮，我非常高興。
看到她的模樣，我大概明白她堅持來我家共進晚餐的理由了。我猜她等不及了，正好，我也等不及了。
“你家可真漂亮。能請我參觀一下嗎？阿杰。”
看，她果然又黏上來了，可惜用勾引普通男人的方式對我是沒用的。但她一定不知道，在她不知不覺中，還是用了對我管用的方式。用這雙美麗的眼楮注視著我，祈求的注視著我。
“當然，很高興你能喜歡。”
我帶著幾乎完全倚在我身上的撒拉參觀了客廳，書房，陽台，還有客房……
“接下來，該看臥室了吧。”
對于她的直接我並沒有意外，很多女人都是這樣，就像我的第七位妻子菲碧。她的眼楮好像帶著神光一樣璀璨，可她來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獻上她自己，甚至都沒有想過要進臥室，她的急切讓那雙神聖的眼楮染上低賤的媚俗。讓我非常失望！
但此刻我沒有對撒拉生氣，她或許真的只是想參觀而已，因為她的眼里只有好奇和請求，沒有****和貪婪。可那是我心愛的妻子們生活的地方。
“還不到時候，撒拉。那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那什麼時候才算時候？”
“我的飲食很規律，不管餐前還是餐後我都不吃甜點，正餐也必須在規定的時間才能享用。但撒拉，我還不知道你能否算是屬于我的正餐。”
“不是正餐也沒關系，偶爾試試夜宵，也別有一番風味啊。”
“那也得等到夜宵時間，我們該去餐廳了。希望你能喜歡我準備的晚餐。”
就算不喜歡也沒關系，她注定是我的撒拉。但我相信她會喜歡，她一直都是個善解人意的成sh n 性。
就如我所想，她很享受的吃下我為她準備的牛排，看著她香甜的睡顏，我想她很滿意她的最後一餐。作為她听話的獎勵，她從此以後都不需要再攝入這種帶著細菌的俗物，她將會生活在一個最純淨的世界里，得到永恆的美麗。
我帶著撒拉進到她一直好奇的臥室，讓她躺在只有我妻子才有資格使用的，我的床上。
我坐在她身邊，期待她醒來，對我露出我幻想過無數次迷茫和恐懼，對我提問，然後，我會無視她的問題，向她介紹我的妻子們，再告訴她，她能得償所願成為我的妻子，她們中的一員。
我的計劃總是很簡單，也很順利。可一直懂事的撒拉卻破壞了這一切！
撒拉醒來了，眼里卻沒有恐懼，沒有迷惑，她居然還在微笑！
“阿杰，抱歉，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昏倒了。大概是最近減肥太努力才貧血了吧。”
我冷著眼，盯著她，我對她抱了多大的希望，她就給了我多大的失望。
“不過能進到你的臥室，這次昏倒也算因禍得福了。”
她還在微笑！難道她看不懂現在的情況嗎！
“不過你為什麼綁著我呀？難道你喜歡玩這種調調？”
我生氣了！她居然把我神聖的準備儀式說成那種喜好！侮辱！簡直是侮辱！
“你房間的裝飾真特別，為什麼要在房里放這麼多雕像？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精致的雕像。是哪位大藝術家的作品嗎？”
“不，她們是我的妻子。”
我真不該讓撒拉來破壞我周末的好心情。說完這句話，我就決定不再理她。
我打開桌上綁著緞帶蝴蝶結的小盒子里拿出為狄安娜準備的項鏈，親手為狄安娜戴上。果然，她合適這條項鏈，這讓她幽藍的眼楮更加璀璨生輝。還是我心愛的妻子懂我，總會知道用我最愛的眼神來回報我的禮物。
“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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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是你的妻子嗎？我想我也將會是吧，你應該為我介紹一下她們，不是嗎？”
“不，你不會是我的妻子。”
是的，我已經不再喜歡撒拉了，不，她已經配不上“撒拉”這個名字了。
我撫摸狄安娜的眼輪，輕聲的說︰“狄安娜，別生氣，我馬上把這個討厭的女人趕出去，乖乖等我回來。”
“她不叫狄安娜，她叫瑪麗。”
撒拉又插話了，但我卻沒有因為她的又一次多嘴而生氣，我只是震驚的看向她。
“怎麼能連自己妻子的名字都叫錯呢，太不應該了，阿杰。”
“你是誰？”
“你覺得呢？”
“……，哈哈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特別想笑，笑得停不下來。難怪撒拉從出現就那麼讓我滿意，她的一切完美得就像為我量身定制一樣。原來我早就被盯上了。但不論她是誰，又想做些什麼，我都絕不允許她侮辱我的妻子！
“瑪麗這種爛大街的名字怎麼配得上她！你看她的眼楮！多麼深邃又神秘的藍，她是聖潔又高貴的月神，她叫狄安娜！別再叫錯了！”
砰——
“不許動！舉起雙手放在腦後！原地蹲下！”
哇哦！他們居然踢壞了我的門，不論是門框被破壞的模樣還是大門倒下的角度，都讓有點強迫癥的我，非常不舒服。但我現在沒空去在乎這點小事，當然也不在乎他們會不會使用手里的槍，我現在只在乎︰“別用髒手踫她們！你會毀了她們的！”
“毀了她們的是你！”
這個丑陋愚蠢的警員對我大吼，就他這種腦滿腸肥的角色怎麼可能明白我的高雅。她們是上天的杰作！我守護了她們的美麗！
“放開我！放開！住手！別踫她們！……”
我被戴上sh u k o，這些混蛋，居然想要強行把我們分開。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我的妻子們了？！啊！那種日子我可過不下去！
我被拖到被毀的門邊，踩在形狀已經不再規則的房門上，這讓我渾身不自在。我看到一個看似長官的警員走到床邊，給羅莎松了綁。
“沒事吧？”
剛被松綁的羅莎動了動手腕，又扭了扭脖子︰“沒事。”
“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喪心病狂的人！虐殺這些女人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那男人邊說還邊瞪了我一眼。
不管他是不是在要求我解釋，我都不打算說什麼。和愚者爭論只會顯得我愚蠢，世俗的愚者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心思，我的愛。
羅莎看著房內十幾座雕像，除了眼楮，其他部位都是由蠟制成，完美的復原了女子生前的美麗，可惜這些美麗的面孔都帶著極度的恐懼，若單說搭配她們恐懼的眼神，倒算是完美得無懈可擊。
羅莎輕嘆著搖搖頭︰“他沒有虐殺她們，這是他表達‘愛’的方式。只是這種方式太過l ng l i、少數，更是大多數世人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注定只能成為‘惡’的一方。”
“呵，你還是喜歡說這種深奧的話，你不去搞哲學真是屈才了。那你倒是說說，他難道沒有注意到自己屬于少數人嗎？難道沒發現自己不正常嗎？難道和正常人相處的時候，他就沒有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一點……厭惡嗎？”
“我不是他，就算相處過一段時間我也不可能明白他的想法。”羅莎頓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才繼續開口︰“威斯坦•休•奧登說過這麼一句話，‘所有的罪，往往都會讓人上癮，而上癮的終點，是萬劫不復’。我想，他就算明白一切都是錯的，也早就無法自拔了。”
羅莎的話讓我的心髒顫抖起來，我不是被她的話觸動，而且被這句話勾起了一些我努力忘記的記憶，以及那個我努力忘記的女人。
“行了，你還是別說了，我可不想明白可恨的人有什麼可憐之處，我只要把這些變態敗類從人間鏟除滿足了。”
“呵呵呵……”我低低的笑起來，讓那位剛剛霸氣宣完言的長官對我更加不滿了。他又用他那雙丑陋的眼楮瞪向我，凶狠的質問我，他的話有什麼可笑。
“你們該不會以為只有這十三個吧。”我淡淡的說。看到他們露出震驚和不可置信的蠢笨表情，一樣無法改變我此刻並不算好的心情，我沒心情再玩什麼游戲了，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想再見她一面，所以我干脆的提出要求︰“我在十歲的時候殺了第一個人，同樣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如果你們去查，就會查到那年有一起無頭尸案。我今年三十歲，真實的數量究竟有多少你們自己算吧。如果想知道尸體的位置，就讓我和撒拉……羅莎警官單獨說些話，如果我們談得愉快，我的嘴巴也就不會那麼緊了。”
“回審訊室，你愛說多久就說多久。”那長官揮手要人帶我出去。羅莎也沒有表態，似乎也同意他的說法。
我再次大笑起來，而這一次，一笑便停不下來了，我笑得太過瘋狂，笑出了眼淚鼻涕，嘴里還咳出了黑血。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卻清楚看到他們著急了。他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服的毒，也已經來不及救我，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想提的要求，想見的人是誰，更無法知道他們必須要找到，卻永遠無法找到的尸體在哪了。
活該，全都活該，誰讓他們不听我說她的故事。我不允許任何人看低她，不尊重她的人，我就算是死，也要給他們再添點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