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有句諺語︰interest will not lie（興趣是不會說謊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也有人稱這為萌點。多數人不知道或者還沒找到，有的人找到了卻羞于承認，有的人對于自己喜好只是單純的喜歡，時常還會換一換，但有少數人卻會深深為之痴迷，就像是著了魔。
我喜歡美麗的眼楮，眼楮是心靈的窗口！我相信靈魂集中在那里！
五歲，或者更早。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就總是對我說，一定要培養一個高雅的興趣和技能，這樣我才能得到不俗的氣質和不輸他人的成就。
于是我在母親的嚴厲督促和半強迫下，參與了各種興趣班，但我並不快樂。我沒能找到自己的興趣，也沒有得到母親所說的氣質和成就。似乎對有關學習的一切都無法產生興趣的我，就連對生活都開始提不起勁。我漸漸變得任性，暴躁，粗魯。我開始越來越像母親。
有一天夜里，我听到父母在房內的對話，或者說是爭吵。
母︰“你也好好教育一下阿杰啊！每天就知道工作工作！”
父︰“我不工作，你們吃什麼！我工作一天夠累了！回來你還要吵吵吵！就知道吵！難怪教不好阿杰！我看阿杰那些壞毛病都是和你學的！”
母︰“你胡說什麼！我從來沒對阿杰發過脾氣！他肯定是在外面交了壞朋友！這時候難道不該父親出面嗎！去告訴他什麼朋友該交，什麼朋友不該交。”
父︰“說白了，就是要我去唱黑臉！你倒是會做好人！”
母︰“你怎麼說話的！難道阿杰學壞了，你都不想管嗎！”
我沒有再听下去。
母親猜錯了，我沒有交壞朋友，因為我根本沒朋友。每天都忙碌學習的我，根本沒有時間去交朋友。
父親猜對了，我的壞脾氣是和母親學的，雖然她從未對我發過脾氣，但我卻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她的眼神。
當我第一次在老師面前不自覺的露出那個眼神時，老師很生氣。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那個眼神叫傲慢，叫鄙夷，也叫不屑。
後來父親還是拗不過母親，和我單獨聊了一次。
父親說，我才十歲，離青春叛逆期本來還早，但也許是因為母親對我的要求太高，才讓我過于早熟，提早進入叛逆期，所以他不怪我，也沒有罵我，只是要我注意，別為了賭氣就真的學壞了。
可我感覺我已經學壞了，因為我時不時就會露出傲慢的眼神去鄙夷他人，我想，這應該是種很沒氣質的行為，所以我會盡量忍耐，隱藏。
直到那天，我遇到了莉莉。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莉莉，她是我在音樂培訓班的同桌，一個扎著雙麻花的土氣女孩。她戴著厚厚的圓形眼鏡，也許因為眼鏡的度數不合適，或者是因為那比啤酒瓶底還厚的鏡片上刮痕太多，她即使戴著眼鏡，也總是喜歡眯眼看人，似乎怎麼也看不清，像個愚蠢的瞎子，不，她更像是沒有眼楮。
我想要高雅的氣質，雖然我還不能很好的用語言來解釋什麼是高雅的氣質，但肯定不是她這種土氣的女孩會有的東西。所以雖是同桌，我卻從沒和她說過話，甚至每當她看向我，我就會鄙夷她。我認為，被她正眼瞧著，就是對我的侮辱。
國慶節那天，這個音樂培訓班要參加一個合唱比賽。
女孩換上了粉色的抹胸連衣裙，長頭發都整齊的盤在腦後，還扎著一朵亮晶晶的水晶花。男孩都穿上了白襯衫和墨藍色的小西裝，扎著格子線條的蝴蝶領結，再用了小半罐發膠梳起大背頭，即使是班里最憨傻的小胖子都變得人模狗樣了。
在休息室集合時，大家都習慣性的按平時座位排列集合。我的旁邊是一個嬌艷的，氣質高貴的少女。
我不認識她。
她還沒來得及梳頭，長發帶著規律的卷曲披散在身後，一些散在肩頭和胸前。發絲下，我依稀看到一根透明的肩帶，我猜那是固定衣裙用的。深陷的鎖骨顯得她非常瘦弱，好像除了皮就剩下骨頭了。她的膚色很白，至少比我白多了。她抹著口紅，在別人那看起來艷俗的大紅色，在她的唇上卻那麼美麗。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明白什麼叫高雅的氣質，她的氣質就相當高雅，因為她有一雙漂亮的眼楮。
這是一雙黑亮黑亮的大眼楮，像剛剛洗淨的黑葡萄，有一絲水光閃動，帶著魔力般吸引著我。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神有些朦朧，好像沒有聚焦，但我卻愛死了這份朦朧，她簡直就是專門勾引男人的女妖，讓我瞬間失去反抗能力。
在我正想問她名字的時候，她先開口了。
“林杰。老師在叫你呢。”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甜，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帶著心里的驚訝，轉頭看向老師。
“林杰，是不是太緊張了？還有時間，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輕輕點頭接受了老師的提議。我坐到側面的長椅上，看著她。從側面，看著她的眼楮。
就算她站在我旁邊，就算此刻我在所有人里都找不到我的同桌，就算誰也沒有提出少了個人又多了個人，就算……
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同桌。我沒再打算去問她名字，我叫她莉莉，我覺得她應該叫這個名字。突然的出現，帶著致命y u hu 的眼神，輕易的吸引男人，她就是魔女莉莉。
比賽開始，我們走上舞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她卻不在我的旁邊。
她在我的右前方，現在她的眼楮比剛才有神多了，我想這是因為她戴上了方才老師交給她的y n x ng眼鏡。她旁邊是一個油光粉面的男孩，她對他微笑，漂亮的眼楮笑成了半月形，那黑亮的眼珠子半遮半掩的藏著，羞澀又靈動。
她怎麼能對他微笑！還是用這雙漂亮的眼楮！
曲中有一段過門的時間，我們要給朋友一個表示友好的擁抱，我分別與左右兩邊的人擁抱。也看著她與左右兩邊的擁抱，漂亮的眼楮始終帶著笑。
比賽結束後，我沒有時間換衣服，一把抓住想要去換衣服的莉莉。
“莉莉，去我家玩吧。”
“林杰，我不叫莉莉。”
她紅著臉低下頭，垂下眼，遮住了漂亮的眼楮，我心里登時冒上一股憤怒。
她怎麼能遮住那雙眼楮！
我沒有理會她的糾正，繼續要求︰“我媽媽總說我不帶朋友回家。你是我同桌，正好今天沒課，去我家玩吧。”
她又抬頭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那我先去換衣服。你能先松開我嗎。”
終于又看到這閃著光芒的眼楮，這怯生生的光芒簡直讓我痴迷，我怎麼可能松開她︰“別換了，你穿這樣很漂亮，我也不換了，多般配啊。正好讓我媽媽看看我們今天表演時的模樣。”
看她還在猶豫，我再次勸說︰“表演服下次上課才還呢，你看好多人都直接穿回去的。”
終于得到她的同意，我嫌棄的瞥了眼她手里的袋子，面上那個土氣又老舊的眼鏡盒惡心得刺眼。我怎麼能讓她再戴上那副罪惡的眼鏡！
回到家里時，父母都不在。我知道父親總是很晚才回來，有時候甚至是在母親熟睡以後，我猜他是有意避開母親，避免吵架的可能。而母親肯定在小區外的麻將館里打牌，不到六七點是不會回來的，現在才不過下午三點。
“林杰，你媽媽呢？”
“不知道，也許去買菜了吧。你想吃什麼？我讓我媽媽帶回來。葡萄好不好，黑葡萄可好吃了。我最喜歡吃了。”
是的，從今天開始，我決定我要喜歡上吃黑葡萄。
“好。”
她害羞的點頭，那雙眼楮閃閃發亮，我感覺自己能讀懂這亮光，我知道，她很期待。
我給母親發了條信息，讓她給我買點葡萄。母親很重視我，不只是重視對我的教育，也重視我的一切合理要求。果然，不一會她就急匆匆的跑回來，手里拎著一袋黑葡萄。
看到莉莉，母親吃驚了一下，又對她很和藹的笑了下就把我拉到廚房，說是要我幫忙洗水果，但我知道這肯定是借口，因為她從來都舍不得讓我學習鋼琴的手踫一點髒水涼水。
“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你是怎麼認識的？這氣質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xi o ji 吧？”
“音樂班的同桌。”
“怎麼不早點帶回來啊，不過現在也不晚，好機會千萬不能錯過了知道嗎！”
我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她想要我找一個千金xi o ji ，未來她就可以成為闊太太了。這事在我八歲時母親便提過很多次。
那時我在一場鋼琴比賽上得了第三名，卻因此被得了第四名的一個富家千金恨上，連一句話都沒說上的我，就這麼與富家女交朋友的機會失之交臂了。事後母親捶胸頓足的哀嘆了無數次，說一個第三名怎麼比得上和富家女結婚來得實際。
母親一定是被莉莉高貴的氣質給唬到了，可惜莉莉是窮人家的姑娘。且不說我現在才十歲，就算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我也沒有讓莉莉成為我未來的妻子的想法。
母親笑呵呵的說還有事，又出了門。母親又去打牌的事我當然不會告訴莉莉，在烏煙瘴氣的麻將館里大聲的摔牌罵粗話可不是什麼高雅的行為。
之後我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莉莉看著電視，我看著莉莉的眼楮。那麼專注，興奮，和之前的柔軟和害羞有完全不同的魅力。我心里十分好奇，這雙眼楮到底能發出多少種光芒。
突然，莉莉眼周的肌肉不明顯的皺起來，瞳孔微縮，眼里溢滿了恐懼。我轉頭瞧了眼電視，原來她不小心換到了法制頻道，正巧又在播出法醫在解剖一具疑是被虐殺的尸體。
我又轉回視線，再次看向那雙害怕的眼楮，真是讓人心跳加速，這是迄今為止我看到的最喜歡的一種光芒。可惜，很快就消失了。她又換台了。
我心里很失落，感覺不舍，我還沒看夠呢！
我沒有多想就把莉莉拉進房間，關了門窗，閉了窗簾，打開電腦搜索了恐怖片。我不了解恐怖片，可以說，我除了名著之外，對娛樂方面的東西一點都不了解，所以我只能從排行榜上找了一片榜上有名的。
效果很不錯，莉莉甚至恐懼到抱住我的手臂，哭著求我別再看了。
啊！真是美麗啊！
在這昏暗的房間里，只有電腦那點忽明忽滅的光芒照在她的臉上，又從她的眼楮里反射出來，這驚恐的淚珠比母親指上的鑽石還要炫目。
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接住那顆剛剛溢出眼角的淚，含進嘴里。我不知道是什麼味道，我的腦子里滿滿都是對這雙眼楮的痴迷。
我很激動，興奮，我覺得終于找到我想要追求的東西了，這世上最高雅最美麗的東西。
di n y ng結束，我沒能去開第二片，因為莉莉死死的抱著我，不許我開。
“莉莉，不用怕，鬼來了我也會保護你的。”話雖這麼說，我卻突然有些期待，如果現在來只鬼多好。鬼來了，我就能看到她更加恐懼的眼楮了，一定更加美麗動人。
但也許是di n y ng結束的緣故，莉莉慢慢鎮定下來，居然還和我聊起天來︰“為什麼你要叫我莉莉？之前我還以為你認錯人了，後來你說‘同桌’，我才確定你真的是找我。”
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因為我敢肯定她的名字是土氣的，就像那副帶著許多刮痕的老舊眼鏡，會侮辱了這雙眼楮。但我不會告訴她實話，因為我也肯定她知道真實的理由一定會生氣，然後再也不讓我看她的眼楮。媽媽說過，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和女人說話時一定要小心翼翼，三思而語。
“因為我過去在書上看到一個可愛高貴的公主叫莉莉，我就一直覺得莉莉這個名字是可愛的代名詞，你這麼可愛，應該叫這個可愛的名字。”
我的謊話讓莉莉笑得很開心，她的眼珠變得亮晶晶的，被她注視著的感覺非常愉悅，就像剛才吃的黑葡萄一樣，甜進心里。
“我一直想問，那副眼鏡不是你的吧。你才十歲，怎麼可能帶那麼厚的鏡片。”
“是我外婆的，這是她年輕時戴的眼鏡。我家很窮，我偷偷去眼鏡店看過，眼鏡是很貴的東西，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外婆我近視了，還偷偷把外婆不用的眼鏡拿來，剛開始的時候一戴就頭暈，後來習慣了，就好多了。今天戴的y n x ng眼鏡還是老師幫我準備的，一次性的。”
她的神色很沮喪，連帶著眼楮都沒了神，我很心疼，這雙眼楮不應該這麼黯淡無光。
“戴不合度數的眼鏡，近視會越來越嚴重的。要不我用零花錢幫你配一副吧。”
莉莉連忙搖頭︰“這怎麼行！外婆說過，絕對不可以隨便向別人要東西，這是壞孩子才做的事。而且嚴重了也沒關系，嚴重了，度數不就合適了嘛。反正外婆說過，人老了眼楮就會變得渾濁模糊，然後可能什麼都看不到了。反正現在保護的再好，以後也會看不見的，所以沒關系啦。”
渾濁？！模糊？！
比起莉莉小小年紀就如此堅強，我更在意她的眼楮可能會變得渾濁。是了，我想起來了，我爺爺奶奶的眼楮的確都是渾濁的，眼白里好像摻了hu ng s 的細沙，瞳孔渙散無光，眼皮更是皺巴巴的好像長了癩似的，讓我一眼都不想多看。
“不！不可以！我不許你的眼楮變得渾濁！莉莉！你必須永遠這麼美麗下去！”我激動了，我用力抓著莉莉的肩膀用力搖晃她，對她大吼。
她被我嚇到了，又一次露出害怕的神色，這次驚懼的光芒不是對尸體，也不是對魔鬼，而是對我。
啊！真是太開心了！
她居然為我露出這麼耀眼美麗的光芒。就好像這雙美麗的眼楮只是屬于我一個人的。它甚至不再屬于它的主人莉莉，它只倒映著我，為我露出閃著瀲灩水光的恐懼。
多麼迷人啊！
“林杰，你抓疼我了，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我因為沉浸在她雙眼中而沉默下來，因此也讓莉莉漸漸平靜。她的聲音喚回我的心神，也讓我注意到那為我亮起的光芒正在消失。
我慌張了，我想抓住這只屬于我的光芒，不能讓它們消失！絕對不能！
我不知道該如何讓莉莉繼續害怕，我再次搖晃她的肩膀，她卻開始掙扎，甚至在搖頭的同時閉上了眼楮！
“睜開眼楮！快睜開！”
我用力的大吼，也成功讓她驚恐的看向我。我過去從不知道，原來“心”是如此簡單就能得到滿足。
為了不讓她再次平靜，我把她壓在床上，對她獰笑著嚇唬她，告訴她我在這房間里養了鬼，那鬼說她的肉看起來很美味……
只要她敢閉上眼楮，我就會掐她，打她……
不听話的莉莉還在掙扎，她想逃離我，逃離這個房間，她居然還大喊救命。
我騰出手來捂她的嘴，卻因此讓她逃離我的控制，眼看她就要打開房門，眼看那雙眼楮就要離我遠去！
不！我不允許！
等我回過神時，莉莉躺在地上，那雙漂亮的眼楮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眼里亮著我最喜歡的光芒。
呀！怎麼弄髒了！
我連忙把流到她眼皮上的污漬擦干淨。還輕輕摸了摸她的睫毛，真是可愛。
……
國慶假期還沒結束，父親依舊每天忙碌，母親一大早就出門打牌去了。我獨自坐在客廳，手里拿著我最愛的黑葡萄。電視上正放著晨間新聞。
我突然震驚的起身跑回房間，用電腦再次搜索了方才新聞中播放的事件，然後把顯示器轉了個方向，讓角落里的莉莉也能看清。
“莉莉，你看，外面真是太危險了。居然發現了無頭尸體。連身份都得靠身上的衣服來辨認，說是參加合唱比賽後，在回家的途中遇害的，真是太危險了。”
“莉莉你看，我不讓你出門是為你好。你這麼膽小，怎麼能出去面對這個危險的世界呢，那會讓你的眼楮變得渾濁的。”
“好好好，我們不看了。”
我把顯示器轉回來，關了電腦，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撫摸莉莉的眼周，安慰她。
“莉莉，別怕，只要在這里，就沒人能傷害你。”
我會保護你這雙漂亮的眼楮，作為交換，這份美麗，也只有我能欣賞。
現在的莉莉比昨天懂事乖巧多了，她明白我最喜歡什麼，所以默認了我的要求，配合的瞪著她烏黑晶亮的大眼楮，一眨不眨，驚恐的看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