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樹。空階雨。思悠悠。
寂寞一生心事、五更頭。想是昨夜窗子沒有關緊,又或是小黑淘氣,從窗縫中鑽了出去,今早屋內的窗台有一片不小的水跡。
蕭姍睡得渾身有些酸痛。
她開了窗,見有幾處窗紙已經變得脆弱舊黃,已經破了幾個小洞,清晨的小風迫不及待地鑽進來,撩起幔幔輕紗簾帳。屋檐下時不時有雨水低落,院中四處還飄散著隨風墜落的秋葉。
早膳是蓮子粥和芸豆卷,清涼爽朗的天氣總會讓人食欲大增,用完後她又貪嘴吃了幾顆蜜餞金棗,流甦抿著小嘴,邊笑邊說道︰“小姐您慢點吃。”
蕭姍敷衍地點了點頭,依舊照吃不誤,看了眼流甦,她剛從院中把晾曬好的衣服收起來,此時正仔細地一一疊起。
“阿嚏——”一陣涼風吹來,蕭姍忽的打了個噴嚏。
流甦看過來,調皮地笑了笑道︰“窗紙都舊了,奴婢去找張管家要些糊窗的窗紙來。”
蕭姍給了她一個稱贊的眼神,“我家流甦真是越來越有眼力見兒了,去吧去吧。”
流甦行了個禮,便活蹦亂跳地走了。
蕭姍吃完托著下巴,突然就想起夜凌晨來,也沒等流甦回來,就自己整理了整理衣衫,披了件外衫,提著裙子便往慶和殿走去。
半路上遇到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子,她在不遠處仔細端詳了一番,說是女子,倒不如她還只是一個小女孩,眉目清秀,肌膚勝雪,唇紅齒白,有一雙細長秀氣的丹鳳眼,透著一股輕靈之氣,臉上些許有些嬰兒肥,讓人忍不住想上去掐上一掐,甚是可愛,眉眼間的幾分孩子氣,很是討喜。
她從未在府中見過這女孩,不過見女孩身後還跟了一個小丫鬟,蕭姍想著,眼前應該是來了一位小主子。
女孩也望見了她,歪著頭看了幾秒,便伸手招呼她過來,“喂,小丫頭,你過來。”
蕭姍四下望了望,見無人,才確定她是在叫自己,“是在叫我嗎?”
女孩趾高氣揚道︰“當然。”
蕭姍低頭打量了一番,這才想到,她出門前從流甦收進屋子里的那堆衣服里隨意挑揀了一件,估計是穿錯了衣服。
不過倒是很有意思,她今天出來只是懶散地畫了些淡妝,頭飾也沒有帶,出門前隨意尋了件披風,又是一個人獨自出來,此刻打量起來,倒是和平日里府里那些打扮的好些的小丫頭沒什麼區別。
她故意低著頭,邁著小步走過去,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
還好女孩身後的小丫鬟很機靈,提醒她道︰“這位是德齡公主。”
蕭姍忙行禮道︰“參見德齡公主,請問公主有何吩咐?”
她早就听聞夜凌晨有一個比他小了五歲的妹妹,同為先惠寧皇後所生,只不過皇後去世時,公主年幼,所以自小長在太後膝下。
這位公主自小聰明伶俐,很討得太後喜愛,太後對她,自是少不了各種寵溺。
德齡公主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用那有些稚嫩的小尖嗓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叫姍兒。”
小公主皺了皺眉,“我听聞王嫂名字里也帶有一個‘姍’字,你一小丫鬟,怎能連此都不避諱?”
蕭姍反應過來,居然忘了這茬,急忙打圓場,“公主,奴婢和王妃的名字並不一樣,奴婢名桃扇,出自‘歌盡桃花扇底風’一句。”她腦子里胡思亂想,忽然就靈機一動,想起了這句詩。
小公主思索片刻,嘆道︰“沒想到王兄府里還有如此有文化的小丫頭,如此,你應該叫扇兒,怎麼能說自己叫姍兒呢?”
“奴婢口誤。”蕭姍哭笑不得。
“本宮倒覺得,還是叫你桃扇好听。小桃扇,你可知王兄的慶和殿,怎麼走?”
“公主要去慶和殿,跟著我便是。”蕭姍心底一笑,退到一旁,給德齡指著方向。
一路走到慶和殿,路上有府里的下人行禮,蕭姍倒也不擔心露餡,只當他們在給公主行禮罷。
“公主,前面便是慶和殿。”
德齡公主望了望,滿意道︰“本宮知道了,辛苦你了小桃扇,絲琪,賞。”
身後那小丫鬟點頭,隨即掏出一個金絲線繡邊的香袋,從中取了一塊沉甸甸的銀兩扔給她。
蕭姍沒想到公主出手如此闊綽,一時心里有些猶豫,不知要還是不要,又轉您一想,小小銀兩而已,對于公主來說不過一粒沙,便做戲做到底,領了下。
慶和殿內,窗子敞開著,日光打進來,整個大殿顯得寬敞明亮,一片古香古色,沉香香爐冒著絲絲白煙,一陣清朗的笑聲打破了屋內的安靜。
隨即傳來天真的少女的聲音,“王兄——王兄——”
夜凌晨正手拿一本書卷,聞聲,忙起身,還未到門口,便見一個身影閃了進來,一下撲在他身上,“王兄,德齡可想死你了。”
夜凌晨順勢抱了抱她,一臉寵溺地笑道︰“又胡鬧了,你來我府上,怎不叫人通報一聲,萬一路上出了岔子,誰擔待得起?”
“王兄可真無聊,這寧王府,本公主自是想來就來,想通報就通報,不想通報就不通報。”德齡甩著袖子,不客氣地坐在一個紫檀木的鏤空雕花椅上。
繼續說道︰“只不過德齡好久沒來王兄這里了,路都不太記得了,還多虧了你府里的小桃扇,我看那小丫頭長得標致,人也機靈,不如王兄把她賞給德齡好了。”
“什麼小桃扇?”夜凌晨問道。
“就是你府上一個小丫鬟啊,這麼招人喜歡的小丫鬟,王兄你居然都沒注意過?”
夜凌晨搖頭。
德齡繼續道︰“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還自稱什麼‘姍兒’,我看呀,她大可能覬覦王妃的位子,王兄,王嫂在哪,德齡想見見,德齡得去提醒提醒她,得好好管教下人。”
“你剛剛不是還說那小丫頭招人喜歡嗎?”
“嗯……德齡喜歡有野心的人唄。”她牛唇不對馬嘴地打著圓場。
夜凌晨會意一笑,“寧王妃你就不用再見了,她愛和人開玩笑得很。”
“總要正式拜見一下的。”德齡淡淡說道,眼珠一轉,特意強調了“正式”二字,想著剛剛那小桃扇的一言一行,忍不住嘴角上揚。
夜凌晨大笑了幾聲,換了話題,“你隨太後去青龍寺禮佛,可有听話?”
“當然,德齡可听話了,太後對德齡好,德齡可都記得,只不過,一直待在青龍寺,有些無趣罷了。”
“誒,”夜凌晨嘆了一聲,“禮佛最重要的是心要誠,怎麼可以說無趣呢?”
“王兄又在取笑我,感情不是你去。”
夜凌晨坐到德齡對面,听著她繼續道。
“听聞王兄前幾日遇到劫匪,險些喪命,這幾日身體可還好?”
夜凌晨揚了揚胳膊,“你看呢,不是精神的很嗎?”
德齡笑了笑,“我看也是,誰能傷的到我的王兄呢,不過王兄你也不能太大意了,你可知有一種毒藥,名為入骨柔?”她眼神平靜,已不像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
夜凌晨一驚,坐直了身子。
德齡道︰“以王兄你的身手,怎麼可能被那些歹徒捉了去,你也不用瞞著我,我看你面色蒼白,唇無血色,這屋子里又是提前搬來了這麼些個炭火,怕是……”
她沒說下去,夜凌晨一臉嚴肅,張口道︰“本王沒事。”
德齡抿了抿嘴,“德齡知道王兄想要做什麼,德齡也希望能夠有那麼一天,所以德齡不會阻攔王兄,但是,王兄也要像我保證,你要活著看到那麼一天,而且,要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王兄可要答應我?”
這時說話間,德齡又開始有了小女孩的任性嬌氣。
夜凌晨故作輕松笑道︰“王兄當然答應你。放心,有吾芟在,沒事的。”
德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是眼前一亮,“吾芟哥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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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齡可不是那麼好騙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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