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寬闊的朱雀大街上,一人騎著馬如閃電般飛馳而過,到了一輛並不是很起眼的馬車前,忽的拉緊韁繩停住。
趕著馬車的馬夫見了,便也拉了韁繩,停了下來,頗為得意地笑了笑,“十一,你來的太晚了。”
十一流利地跳下馬,單膝跪拜,朝著馬車里的人道︰“十一失職,請殿下贖罪。”
馬車內的人緩緩撩起簾子,看了十一一眼,沉沉說道︰“回府吧。”
“是!”十一起身,又上了馬,勒了韁繩,護在馬車前面。
因不想太過張揚,惹起是非,蕭姍和夜凌晨離開長生閣的時候,只是向老閣主借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並未通知其他人,只暗自給十一帶了消息,讓他莫急。
夜凌晨不能再長生閣待得太久,回府前,因為身體還需調理的緣故,所以老閣主特意派了顏吾芟隨他一同來到了寧王府。那名馬夫,正是顏吾芟。
整個京城彌漫著一股陰郁的氣息,似是要下雨,有陰風陣陣刮過。街上行人不多,不少小販都已經開始收拾攤位,來往的百姓也正急匆匆趕回家去。
很快,朱雀大街上就會空無一人。
只是馬車里的人知道,此時有無數雙眼楮正在盯著他。有人咬牙切齒,有人拍手鼓掌,有人蟄伏多年,即將迎來黑暗後的黎明,還有的人,如臨深淵,即將粉身碎骨,卻不自知。
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回到王府,還未到酉時,天空卻陰雲密布,仿佛夜晚提前到來。
臨下馬車前,蕭姍細心地幫夜凌晨披上了披風。
還未走到慶和殿,便听見有人驚慌失措地在問︰“殿下呢?還沒有殿下的消息嗎?”
有人回道︰“姐姐別急,听說十一已經出去尋了,殿下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不急不急,我怎能不急!”
話音未落,便听見身後開門的聲音,“殿下慢點。”
十一扶著夜凌晨進了屋內,甦悅兒和徐之婷忙迎了上去。甦悅兒喜極而泣,失聲叫道︰“殿下!”
蕭姍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去,擋在其面前,“妹妹們別擔心,殿下沒事。”
見十一已經扶著夜凌晨坐下,便去替他解下了身後的披風,掛在一旁。
甦悅兒依舊不甘心,擔心地上前道︰“殿下,您可有受傷?”
夜凌晨擺了擺手,“無礙,你們都先下去,十一,你留下。”
甦悅兒還欲上前,卻被徐之婷拉住,“姐姐,想必殿下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我還是先回去吧,過些時辰再來也不遲。”
“可是殿下剛剛回來,最重要的是休養身體,有什麼要緊事比自己的身子還重要?”
蕭姍擋在前面,一臉客氣地笑道︰“妹妹也說了殿下要休息,就不要打擾殿下了,回去吧,回去吧。”
蕭姍看甦悅兒和徐之婷終于走了,自己也松了口氣,想著好幾日沒見流甦,那小丫頭定是也急了,便也告了辭。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見站在門外的顏吾芟,嬉皮笑臉地看她,眼神中帶有幾分妖異,若不是知道他是長生閣的弟子,蕭姍有時會真的覺得,他是山中遇到的狐狸精,化作了人來取她的精魂。
“顏大夫?你看我都忘了,還沒給你安排房間呢。”隨即招呼了管家,準備出一間干淨整潔的廂房來。
顏吾芟仍是笑眯眯地看著她道︰“這寧王府還真是熱鬧,看來王妃在這寧王府的生活,真是不容易呀。”
蕭姍瞪了他一眼,“要你管,我開心得很。”
她望了望天,陰沉沉地叫人喘不過氣來,“顏大夫,今日要是不用為殿下診治,就乖乖回屋待著吧,如你所說,這王府里太熱鬧,你常日待在長生閣那等清淨的地方,可能不太習慣哦,而且,這府里啊,不安全。”
顏吾芟笑笑︰“我有什麼怕的?”
蕭姍也笑笑,不想再和他多說,便道了句“告辭”,剛轉身,便听見一陣驚雷想起,嚇得她一哆嗦。
顏吾芟在後面哈哈大笑。
只听他在身後大喊︰“王妃,要下雨了,注意安全,可千萬別摔了。”
她也不理他,只“嗤”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天空越來越暗,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漆黑的油布,明明是熟悉的小路,闊別幾日,寧王府竟然有些陌生,有時她常常產生幻覺,覺得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她常常在心里問自己,怎麼突然就到了這里?卻沒有答案。
半路就遇上了流甦,邊走邊四處張望,神色焦急。
她喊了聲,“流甦。”
沒想到先撲過來的,竟是小黑。
這小家伙還是第一次這麼熱情,此刻賴在她懷里,左抓一抓,右撓一撓,極力賣萌的樣子,甚是可愛。
流甦兩眼放光,一路小跑來了她跟前,“小姐,我听說您和殿下回來了?小姐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流甦听聞您和殿下半路遭遇匪徒,魂兒都嚇沒了,只恨自己沒有隨時隨地跟著您,這兩天飯都吃不下,覺也睡不好——”
她說了一連串,蕭姍邊撫摸著小黑,邊笑著打斷她,道︰“我當然沒事啦,匪徒我又不是沒遇見過,小小匪徒哪能斗得過我,這兩天也苦了你了,走,回去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壽司。”
“壽司?那是什麼?小姐,您剛回來,趕緊歇歇吧,流甦不餓。”
蕭姍在心里嘆道,我想吃啊。
“咱先回去再說,你怎麼出來了呢?”
流甦指了指手中的雨傘,“我看天要下雨了,又不知小姐何時回來,便想著去門口等著。”
蕭姍拉了她的手,笑了笑,“走吧。”
不過一會兒,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陣陰風打進屋內,燭台上的燭火晃了晃。
十一關了窗,回頭皺著眉頭看了看榻上的人。
“王妃走了?”那人繃著臉問道。
十一點點頭,“剛剛走了。”
夜凌晨搖搖頭,頗為無奈道︰“居然還像從前一樣,連招呼都不打。”
十一看著夜凌晨隨手拿了一條毯子披在身上,他抿了抿嘴,“殿下,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夜凌晨抬眼,“沒有啊,怎麼了?”
見十一眉眼緊皺,又道︰“我怎會有事瞞著你,不過自從我醒過來,身子好像就有點不對勁,總是會覺得很冷,回頭,你把顏吾芟叫過來吧。”
十一點頭。
“對了,宮里那邊怎麼樣了?”夜凌晨問。
“皇上听說您和王妃遭遇匪徒不知去向,很是擔心,派了沈將軍帶人尋找,屬下剛剛已經派人將您已回府一事告訴了沈將軍,相信這會兒,皇上那邊也知道了。”
夜凌晨點頭,鋪平了宣紙,用筆在上面勾勒著什麼,“怕是有人的計劃又落空了。”
不過一會兒,一個男子的容貌便浮現于紙上,眼角的疤痕格外顯眼,他放下筆,將宣紙交給十一,目光異常峻冷,道︰“你去找這個人。”
十一接過紙,便頷首出了門,不過一須臾,又折了回來。
“怎麼又回來了?”
“殿下,沈將軍來了。”十一應道。
話音剛落,還沒等夜凌晨應聲,就听到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隨之,沈照藍便步履生風地大步走了進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凌晨,你這兩天可是折騰死我了。”
“我不折騰折騰你,恐怕也沒人能折騰你了,若是那樣,你生活多無聊?”夜凌晨眉眼間一片雲淡風輕。
“那劫持你們的匪徒,用我幫你去找嗎?”沈照藍漫不經心道。
“已經讓十一去了,估計早就逃了,不過,找不找得到都一樣。”
“既是如此,我就不費那個力氣了。”沈照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說著,又瞄了夜凌晨一眼,轉身間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卷軸,憤憤道︰“你這剛回來,屁股都沒熱呢,怎麼就看起這個來了?”
夜凌晨手中卷軸一甩,脾氣就上來了,“我還沒找你呢,你這拿來的什麼卷宗,記載的半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
沈照藍有些委屈地拾起卷宗看了看,隨即扔在桌上,攤手道︰“我有什麼辦法,刑部那程大人說,此事涉及皇家聲譽,乃是機密,不得隨意向外人透露,就這些,還是我使出了渾身解數,又是威脅又是撒嬌才得來的呢。”
“程大人為人一向公平公正剛正不阿,你威脅自是沒有用的,這撒嬌,興許還管點用,看來是你撒嬌的功力還不夠啊。”夜凌晨挑著眼嬉笑道。
“怎麼不夠?要不,我給你演示一遍?”沈照藍湊近,拉了拉夜凌晨的衣角。
夜凌晨打了個哆嗦,急忙甩開。
“看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沈照藍嘆了口氣。
夜凌晨起身,看了看窗外,樹枝在風中不停搖曳,來回晃動,似是要折斷,半晌,一陣喑啞的聲音,“不急,總會有辦法。”
是夜,雷電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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