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夜走後,夏秋呆愣了許久方回過神來轉身跨入屋內。
看了一眼仍將素心緊抱在懷中的素衣,她俯身將地上的燈籠拾起,復將角落處還未曾被打落在地的燭光點燃。
屋子里瞬間亮了起來,可燭火飄搖,屋子里的三個人都絲毫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阿姐……”不知過了多久,素心終小心翼翼著開了口。
素衣將她抱得太緊,蜷縮在內的胳膊都幾近麻木。
她不知道素衣遇到了些什麼,近日里好似一直發生些令她不開心的事情,可除了自己投湖一事,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會讓她像今日這般失了分寸,甚至那樣無視規矩,無視尊卑的對黎玄夜冷言相向。
見素衣不答,素心停頓了小會,又道︰“其實,王上並未對心兒做什麼。”
素衣身子驀地一顫,不禁雙臂一收,抱住素心的力更重了幾分。
撇頭看向夏秋,素心想從她的眼神中問出些什麼,奈何夏秋立在一旁搖了搖頭,也茫然不解。
阿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素心滿目憂心得瞧著素衣那一張好似失了魂魄的臉,回回得了什麼消息,她都這樣自己扛著。
她真怕她扛著扛著,就垮了。
……”素衣睜著雙眼,面無表情地望著頭頂的房梁,她不敢閉上眼楮,因為生怕自己一閉上,又會想起那些總是燃在她心頭的一場場大火。
她沒有辦法騙自己。
當初在回宮之際,她同黎玄夜被蔚太後的人追殺,當發現那波殺手和當年追殺她和素心的人是一伙兒人的時候,她仿若頃刻間卸下了所有的擔子!
她在因仇人不是黎玄夜而心安,可為什麼……當她好不易能稍稍放下對黎玄夜的芥蒂,竟又讓她知道,當年實實在在下令要滅了何府的人,就是黎玄夜。
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孫熾的話,能否輕易信之,她真的弄不清了。
阿姐,今日的事兒……你是真的誤會王上了。”黎玄夜離開時的神情,還彌留在素心的眼前。
她自明白素衣心里多少還是在意黎玄夜的,要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讓他們雙方間互相生了嫌隙,還真是她的罪過了。
遂也不顧素衣此刻到底听不听得下她的話,亦決心要早些同素衣解釋清楚,“王上今日來,原也就為了來看阿姐的,但心兒怕讓王上知道你不在濯清苑的消息,情急之下就躲在了床上,王上不知,以為是有什麼人要加害你,所以就將心兒從床上丟了下來,怪只怪心兒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燭台,王上不曾看清心兒的臉,才……才會讓阿姐看到那樣的情形的。”
……”
阿姐,你就別生王上的氣了,王上是真的在意你的,你都不知道,當時王上知道床上之人不是你的時候,他有多緊張!他……”
心兒。”深吸了口氣,素衣斂眉出聲,繼而松了雙臂,將素心放開,“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阿姐……”
心兒!”她猛地撇過頭去看向素心,那雙帶血的眸子里滿是倦意,“你真的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麼?”
素心略為一愣,“他……他為了阿姐都願引血解蠱,在宮外的時候也……”
那又怎樣!”素衣冷笑,“不管他待我如何,都沒有用了,有些債是還不清的!”
債?”素心頓了頓,“什麼債?阿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到底……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心兒啊!”
過些日子。”素衣垂眸不再看她,“我會讓王上辭了你御藥房的差事,再尋法子將你送出宮,以後……你便在宮外住著。”
為什麼?”素心詫異,猶豫了少頃,從地上起身,“心兒不走!阿姐在哪兒,心兒就在哪兒。”
由不得你做主。”
由不得她做主。
素衣雖一向替素心主事,倒也並未那般強勢得壓迫過她,讓她非如此怎樣。
可這次。
她卻道由不得她做主?
究竟是何事,令她如此顧忌?甚至要將她送出宮?
阿姐……”
夠了!不要再說了!”
素心的話,被素衣的一聲低呵給堵在嗓口。
她不曾對她發過火,這是第一次。
素心甚是無力地看著眼前的人,突然間竟厭透了無論什麼事都緘口不語的素衣。
她是她的妹妹,何府滅門一案發生之時她雖然小不識世間事,可到底是惦記著替爹娘報仇的,她願意跟這麼多年不曾放下仇恨的素衣從鬼谷幽林出來,就早已有了要和她承擔今後所要承擔的一切打算。
可她。
卻一直置身事外。
她以往,都太過听話了,以至于讓素衣覺著她好似都沒了自己的思想。
或許,她們之間都該靜一靜,有些隔閡一旦出現,若不能好好對待,只怕——一不留神,便會將兩人弄得兩敗俱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