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冷然看著眼前孫熾。
不知是他刻意扭曲事實,還是自己未曾听明白。
她頓了少頃,令自己心底冷靜了些,方遲遲開口,“當年何瑋天被關入死牢,王上才十歲上下,那時這主權之人是誰,你我心里都清楚明白。”
孫熾一臉為難,“不敢欺騙娘娘,但何府遭難,真的……真的同太後不相干啊!那時老臣還不過是朝中的六品官員,為升官餃,終日想著能攀附尉氏,一步登天!而那何瑋天,自恃為京上御史,對我及其余多名官員幾番施壓!我等一怒之下,就听了尉丞之言,同朝中其他幾位大臣聯名上書彈劾于他,但……但幾張奏折並未有所效用啊!”
你們上書彈劾,不過就是個幌子,這罪名如何定,還不是蔚太後說了算?”
娘娘此話差矣啊!當年……”
孫大人!”孫熾的話還沒能說完,素衣已不耐將他一語打斷,也不知是心底那抹躁動所致,還是她本就信不得孫熾的這些話,“孫大人同本宮說話,還是想清楚了才好!若是大人覺得本宮生自民間,對宮中事朝中事一無所知,便欲蓋彌彰指鹿為馬,本宮……”
娘娘明察!”孫熾猛地雙手合拳,甚是誠摯道︰“老臣不敢妄言欺瞞娘娘,當年老臣原也以為太後想除掉一心扶持王上的何瑋天,可當王上下令將何府滿門抄斬之時,太後卻領著尉氏上了朝堂,親自出言阻攔,遂才致使聖旨已下,然王上也僅將何瑋天一人關入了死牢,並未波及到整個何府的人。”
孫熾這麼一說,素衣終是無言再反駁。
他說的沒錯,當初爹爹被關入死牢的時候,府中也不過是被官兵給封鎖了出入。
確實……不曾被抄家緝拿。
可若真是這樣?她的仇人呢?
她的仇人到底是誰!
她本以為,此次回宮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昭然若是,她的仇人不是黎玄夜,是這深宮的尉氏蔚太後!
因為在從陽城回來的路上,她們所遇的那群殺手,同幼時追著她和素心的官兵是一伙兒。
這應當就能證明當初火燒何府的是蔚太後的人!
娘娘,老臣對天發誓,老臣對娘娘說的,絕無半句虛言吶!”見素衣久久沉默,孫熾心里實在忐忑。
素衣腦中亂作一團,恍惚的眸子轉向孫熾,卻說不出話半句來。
她不敢問得太過清楚。
因為她真的怕,怕一切會變,怕仇人會變。
她明明都已經在一步步計劃著如何對付尉氏,如何輔佐黎玄夜。
可孫熾竟告訴她,當年想要除掉何府的人並不是蔚太後,而是……
娘娘……”
那我問你!”孫熾開了口,正欲再說些什麼,素衣驀地低喝一聲,將他的話打斷,“何瑋天忠于先帝,扶持王上必與蔚太後為敵,那麼王上下令處死何府滿門,蔚太後為何要出手制止?”
這其中過程……老臣也不大清楚啊。”
本宮倒覺得你處心積慮。”素衣冷哼一聲,“孫大人,本宮勸你還是不要蓄意挑撥當年之事的原委,若讓本宮查出你有半句謊言,你知道本宮會怎麼做!”
冤枉啊娘娘!”孫熾腿腳一軟,徑直磕在了地上,他顫抖著手揉了揉貼在石板地上的雙膝,解釋道︰“娘娘不信,自可命旁人去查!至于太後當年為何會那般做,老臣只知太後好似實在尋什麼東西,而那東西就在京上御史何瑋天的手中!再多的……再多的老臣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呀!”
尋什麼東西?
素衣眉角一蹙。
當年她和素心被身著黑衣的追兵追殺時,那些追兵就幾番點醒著說要留下活口。
那時,她還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
莫非真正的緣由是因為,他們以為她和素心的身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難道……
害了整個何府的人,真的是黎玄夜嗎。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蔚太後非要保住何府不可,又究竟是什麼東西讓黎玄夜非以如此殘忍的手段毀她何府滿門!
素衣腳步輕晃,向後退了一步。
她一抬眸,仿若便能看見當年娘親被火海吞沒的身影。
當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爹爹藏的東西是什麼?娘親拼盡一切讓她們逃出府中也像是早有預謀的,可卻不曾給過她什麼!
素衣深吸了口氣,直覺頭疼欲裂,她極力穩住自己的思緒,復轉過身子背向孫熾,按住了有些刺痛的胸口,朝著遠處的身影急喚了一聲,“夏秋!”
夏秋聞聲小跑而來,見著素衣神情有些不對,不由撇了孫熾一眼,甚是疑惑得上前將素衣扶住,“娘娘,您怎麼了?”
搖了搖頭,素衣將沉重的身子倚靠在了夏秋的手臂處,淺聲道︰“沒事,恐是身子有些乏了。”
那奴婢扶娘娘回濯清苑?”
好。”
娘娘——”察覺到素衣要走,孫熾立馬起身驚慌著追了上來。
他雖不解素衣到底是因何事突然變了臉色,但他今日前來,可並非為了空手而歸。
素衣也知孫熾所求,踏出的步子不由一頓,幽幽道︰“孫公子眼下應當已經被人送出宮了,孫大人只管出宮去尋便是。”
可是……”到底未親眼見到人,孫熾仍是心有不安,只是張著嘴想說的話還未出口,便被攙扶著素衣的夏秋冷言冷語打斷︰“我們家娘娘既然說了孫公子無事,便就無事,孫大人與其追上來,還不如早些去看看貴公子到底酒醒了沒!”
好了夏秋。”素衣無力的拉了拉夏秋的衣裳,復提了些精神,給那孫熾最後丟了一句,“大人還是快些去吧,也請大人記住今日與本宮說過的話,往後你所效忠的人,便只能是本宮一人。”
老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