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定當將娘娘的話，謹記在心！”
這孫熾口中說的，十句中，若是能有兩句真誠，素衣大抵也不會對他有太多防備。
他跟在蔚太後身邊數年，嘗過那麼多的甜頭，對朝中旁人是何等的無所畏懼，肆無忌憚，今日素衣憑借著孫無庸的命叫他突然失了這麼多年于尉氏手下所建立的權勢。
他怎會真心服軟？
可素衣，倒也並不期盼著能夠從蔚太後手中挖去孫府這一方權勢。
對付孫熾，將他從頂端拉下來的方法太多，她之所以非要以身犯險，將自己置身于這場局中，不過是因為孫熾——知曉當年何府被滅一案罷了。
許瑞給她的百官名冊中所記載的那些官員，能與何府案真正牽扯，並知之甚多的人寥寥無幾。
張懿算一個。
但他已被黎玄夜打入死牢，她不便去尋他，見他。
孫熾是另一個。
所以她才會急于在黎玄夜扳倒孫府之前，先把他牽扯住，問出她想知道，這樣就算他今後死了，與她也沒有了任何利弊。
孫大人在尉氏身後行事那麼多年，可曾想過換一方立場，例如……順應古往，重新扶持王上正位？”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膳食。
他孫熾現在登得有多高，就必然付出過多少，更如他此番只在意權勢地位，付出的越多，就越是會有計較。
蔚太後疑心頗重，總是顧慮手下左右權勢不均，自是時有扶持，時有打壓。
想挑唆蔚太後手下人與她之間的關系，說難，只怕也並非太難。
孫熾听了素衣的話，略有猶豫。
這身為朝堂臣子，不忠君王，而愚忠太後可謂是大不敬當滿門抄斬的罪行，他即是做了，也不敢明著里說。
素衣一句兩句的話都問得這般露骨，實令他極其為難地悶了滿頭的大汗。
見他不答，素衣復道︰“若大人真有覺悟，想更替立場，本宮自會在王上面前替大人多加美言。”
……”孫熾揚手擦了擦額角的汗，低著的頭仿若扛了千斤重，硬是抬不起半寸。
素衣知他眼下已然心慌意亂，遂趁著他腦中還未清醒，繼續道︰“眼下朝堂局勢一分為二，今後這黎國到底為誰主權尚很難說，太後若想扶持，也就只有永安王是唯一人選，大人覺得，永安王同王上相比……”
永安王，如何能同王上比得！”素衣話未說完，孫熾無奈嘆氣打斷。
初九在民間活了十余年，那十余年皆被人當做奴隸，連清楚的話都說不出幾句。
即便蔚太後有心著手栽培他，這數日來對他苛求甚嚴，但到底是有心無力。
看來本宮不說，大人也清楚。不僅如此，蔚太後的行事作風，大人更是比本宮明白，當年替蔚氏一手拿下王權的人，數之不清，可當今真正手中有權，也只有蔚氏！像陳將軍……他于蔚氏而言是奉了何等的功績，最後……不也是被太後任命至黎國以北，苦守邊關數載？”
孫熾沉默不言，心底卻早已動搖不安起來。
素衣繼而輕笑了一聲，眉眼中掛著少許探究，慎重瞧著孫熾微微成拳的五指，言語中摻雜了些譏諷，“咱們就拿最近發生的事情來說吧！刑部段天德段大人，滿門被滅一案，難道大人真覺得，乃江湖人士所為？”
孫熾終是身子一怔，猛地抬起了頭，“段天德……段天德他……他不是……”
素衣驀然收起面上笑意，“段天德，不就是被蔚氏當做棄子，方落得了那樣的下場麼？”
其實段天德滿門究竟死于誰的手中，素衣到現在還不能萬分確定，但她清楚的是，此事，孫熾一定知道。
她想弄明白這一切到底跟黎玄夜有沒有關系。
畢竟段家被滅的方式，同何府太過相像了，她沒辦法不去多想，沒辦法不去臆斷。
娘娘此話……是從何說起啊？”然孫熾斂眉對視，卻是滿目不解。
難道本宮說的不對麼？當年蔚氏為了打擊先帝基業，一連誅殺朝中數臣，那京上御史何瑋天，據本宮所知，乃是赤心忠膽的臣子，不也是落得了滿門抄斬的地步！只不過最後奪了何府一家性命的，是與段家一樣的一場大火罷了。”素衣暗自隱下提到當年事的動容，眼中更是剎那間布滿了腥紅。
好在天色頗深，孫熾瞧不清她眼眶中的那一抹紅，只是帶著一臉的詫異，回應道︰“娘娘……是听了何人所言得來的消息？不瞞娘娘，段天德一死，恐是因為王上察覺到蔚太後令其私自鍛造軍火一事，才命人下了此狠手！段天德手中攥有蔚氏太多利益，蔚太後是萬不會對他下手的呀！”
素衣一愣。
即便有過如此思慮，也不禁心底一沉。
段天德似不曾察覺素衣面上異色，頓了小會，更多添了句，“而且當年何府一案，真正下令要滿門抄斬何府的，並不是太後，而是當今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