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黎玄夜早就知道,邀月看見的那個人,並不是素心。
只是眼下旁人的話,素衣什麼都听不進去,只能由著自己親口問出這些,才能確信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素心呢?”平靜了片刻,素衣再度開口。
到底是什麼人要假扮素心,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素衣不是不明白。
在聆安宮的時候,丁香認罪,她告訴韓天德她是受了濯清苑的好處,才听了素心的話將她把琥珀觀音偷偷藏到了聆安宮。
是真是假,不過一個奴婢之言,沒有證據,自無法叫人信服。
可素心突然投湖,不僅事發突然,且是聆安宮的邀月親眼所見,如此一來……他們便可說素心是畏罪投湖。
流言蜚語傳播開來,又能去找誰說理?
即便是黎玄夜,也只能以理服人,斷然做不到蓄意偏袒的。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謀劃?真的是蔚蘭雪所為嗎?
可她清楚的記得,她身處聆安宮時,邀月突然來報,蔚蘭雪的臉上也是懸著一絲疑惑不解的,到底是她的演技太深,還是此事另有主謀,她竟……竟無力去理清這一切了。
而現在唯一能夠讓她確信的是。
素心——是真的出事了。
王上,素衣有一事,想求王上成全。”素衣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再像方才那樣失了理智,一雙水眸輕起看向黎玄夜的那一刻,早已給了他難以抗拒的堅定。
她不能留在這里坐以待斃,她要去北亭湖,無論結果是怎樣,她都不想再繼續躺在床上等著噩耗的降臨。
你想去北亭湖。”不由素衣說出所求之事,黎玄夜已篤定開口。
是。”
……”他繼而沉默,就那般同她一直對視。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見過素衣這樣的眼神了。
當初在鬼谷幽林里,她求他帶她出谷時是這樣的眼神。
還有她初入宮中,受蔚蘭雪杖責後被他帶回玄清殿的那一夜,也是帶著這樣的眼神,告訴他,她寧死不願出宮。
黎玄夜從未對素衣這樣的眼神感到過害怕,可唯獨現在……他甚是想逃開她的目光。
他記得,玄清殿的那夜,他就是看到了她這樣的眼神,才心軟讓她留在了這深如鬼沼的宮中。
若他這一次,再躲不過她這樣的眼神,任她去了北亭湖……
後果會如何?
最壞的打算,是素心尸沉北亭湖底。
那個時候他該怎麼辦?!
他害怕她受傷,害怕看見她落淚,害怕她的無助,她的絕望,和她一直積壓于心的那一點點極易破碎的堅強。
他恨自己不能好好地將她護在懷中,也恨自己舍不得強迫她一分一毫……
好。”
然,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盡管他知道,在那個假扮了素心的人將邀月引到北亭湖前,真正的素心大抵就已經被人拋下了北亭湖,他仍舊還是下定了決心,讓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少這樣。
她不會留有遺憾。
朕帶你去。”話音剛落,黎玄夜從床邊起身,抬手便將素衣抱入懷中。
王上……”夏秋急步上前,她不解黎玄夜為何會同意要帶自家主子去什麼北亭湖,眼下夜色深邃,整個北亭湖除了听命打撈的那些侍衛又能看見什麼?
再說自家主子身子虛弱,去了那里,要是又受了什麼刺激……
奈何不等夏秋腦中的千千萬思緒落下,黎玄夜已抱著素衣從她身旁擦肩而過。
她無法,只得匆忙望了一眼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邀月,垂手拎起床邊的一雙履鞋緊跟了上去。
素衣一覺睡了好幾個時辰,竟不知眼下已是深夜時分,黎玄夜步伐矯健迅速,出了濯清苑便徑直向北亭湖趕去。
下過雨的秋夜比往常還要多了幾許寒氣,可黎玄夜將素衣緊緊得護在懷中,她竟不覺得這漏風的臂腕,會比那厚實的錦被要少去多少暖意。
北亭湖與濯清苑離得還是極遠的,黎玄夜就這樣不言不語地抱著素衣一步步走到了北亭湖。
夏秋一路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當黎玄夜停下腳步的那一剎那,她才上氣不接下氣得抬了頭。
此時的北亭湖,燈火通明,從湖中央到延綿不絕看不到的湖末都擁滿了舉著燈火四處尋人的侍衛。
可絕望的是,都這麼久了,他們仍舊一無所獲……
放我下來吧。”素衣雙瞳落寞得看著那水光粼粼的湖面,開口的瞬間已微微有了些顫意。
夏秋有些猶豫得將手中一直提著的履鞋遞給素衣,後抬首窺了窺緊盯著素衣不曾移開眸子的黎玄夜,深呼了口氣,不由自主地轉了個身子,將那滿是火光閃爍的湖面,于素衣眼前靜靜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