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應得越快，蔚蘭雪越是不安。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只得看著素衣當眾褪去外衫。
好在素衣畏寒，從濯清苑出來時，素心刻意交待夏秋讓她多穿了一件月牙白的內里，雲思舞衣甚是單薄如紗，透如蟬翼，滲著如月的里衣，倒讓素衣像極了踏雲歸來的月宮仙子。
前者嫵媚，後者脫俗。
一如烈焰，二勝初雪。
更讓人驚嘆的是，素衣面上妝容精致厚重，如此端莊竟不顯一絲繁瑣失色，反若雪中一縷紅梅，開得艷麗，美不勝收。
挪步從席間下了高台，素衣隨意抬手握住發間的一支金花步搖揮臂拔去，而後另一只手抽去發間銀簪，萬千青絲隨風傾瀉而下。
迎合著一汀水岸的潺潺流水聲，竟覺著那發絲如瀑，灼灼引人移不開眼。
莫說三國的侍從，就是黎國那些見過素衣不下數面的宮女太監亦不禁偷摸著多瞧了幾眼。
雖說往日，素衣于這宮中的樣貌便是不俗，說她為鄉野丫頭，行為舉止又不乏穩重，行事收斂，性子溫和，不喜上妝，卻能憑借著素雅艷壓群芳。
想當初選秀之時，可是翎川的地方官依著素衣的樣貌連帶著素心一起送入宮中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在宮中樹敵無數，還險些被各方入選的千金小姐給逼迫著踢出了秀女選撥。
可那時又有誰曾想過。
就是這樣一個令她們瞧不起，卻心生妒忌的女子，僅用了區區幾個月的時間，就爬到了如今……這樣一個能與蔚蘭雪齊肩協理後宮的位置。
眾人芸芸遐想間，素衣已揚裙起舞，她蓮步輕緩，雙臂靈動如翼，眸間神色好似層層水波使人溺于此中，難以掙脫。
不過就事論事。
素衣心有顧慮，這舞——倒實算不得令人驚艷。
但比起蔚蘭雪那蹩腳的比劃，可就宛若雲泥之別，反襯得素衣妙不可言。
不僅如此。
素衣先前的舞姿舞步皆與蔚蘭雪別無二致，後又一改蔚蘭雪的妖艷，緊跟音律節拍舞出了自己的韻味。
尤像徹底回甩了蔚蘭雪一個響亮的耳光。
一曲終了，歌舞罷。
素衣面帶紅暈得朝三國依次行了側手禮。
隨著黎玄夜帶頭的一陣掌聲，四周如雷轟鳴，滿是對素衣的贊許之詞。
而素衣，不過行完禮轉身回席間，仿若那跳舞的不是自己，被贊許的不是自己，出盡了風頭還能夠心平氣和仿若無事的……也不是自己一般。
啊！皇嫂！你你你！你跳得太好了！連潯兒……連潯兒方才都被皇嫂你給迷住了！”剛脫去舞衣在席間坐下，素衣還沒來及喝上一口水，便被南潯一把抱住了胳膊，興奮著嚷了起來。
素衣淺笑回她︰“我往日不曾習過什麼舞，還是小時帶著素心一起去別人家後院玩耍偷學來的。”
偷學來！都學得這麼好啊！”
好與不好，眾人自有評判，南潯非要如此喧嘩謬贊，不過只是為了氣氣對面那青了臉的蔚蘭雪。
該讓她丟的臉面已丟，素衣也不必讓旁人覺得她咄咄逼人，遂接過夏秋替她倒好送到手邊的熱茶就往南潯口中塞了去，“算不得好，只是些皮毛，到底是沾了那舞衣的光。”
誰說的，我倒是覺得皇嫂有天分，像我！潯兒……潯兒就總學不會那扭來扭去的身段……至少……”似也瞧出了素衣的意思，南潯終小了些聲調，急忙抿了口茶，將脖子一湊貼到素衣耳邊，幸災樂禍道︰“至少可比那蔚蘭雪舞得好上了千倍萬倍了！”
你啊……”
唉……皇嫂！你快……你快告訴告訴潯兒，那個……那個蔚蘭雪方才……方才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你可別瞞著我，我知道那定是皇嫂的動的手腳！”
照理說，這事就如同素衣說的，必然與她素衣是沒什麼關系的，畢竟那舞衣是蔚蘭雪自個兒帶來的，而且蔚蘭雪舞了一曲之後，素衣緊隨其後就當眾換了舞衣重舞了一曲，所以無論怎麼想，此時的問題都不該出現在那件舞衣之上。
既然問題與舞衣無關，那就更不可能會與素衣有關了。
南潯的孩童性子與素心有幾分相像，只是素心要乖巧些，遇了些不想說的，她自就不會再問，可南潯就不一樣了，她一心好奇的那些事，只要問了，大抵都是要水落石出地問到底的。
略是一想，這事倒也沒必要瞞著南潯，“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株七葉的毒草，叫七癸星沙？”
毒草？”南潯眨了眨眼，“毒草……我當然不知道了，那……那是什麼啊！”
七癸星沙，雖列為毒草，卻常被醫者用來治傷病，一般人中了七癸星沙，半柱香的時間左右，會出現眼暈、畏光、麻痹、無力、酸痛、渾身發癢、四肢僵硬的癥狀，因此草形似葵花，有七葉，毒發時對應七種癥狀，才取名為七癸星沙的。”
哇！這麼厲害啊！”
嗯，蔚妃在給我送來舞衣的時候，我就順手撒了些七癸星沙的粉末在那件舞衣上，因量少，所以她癥狀淺顯，頂多毒發那麼一小會兒，才會讓這場戲……看得更真了些。”
原來……原來皇嫂你也……你也這麼壞啊！哈哈哈哈哈！不過我喜歡！我早就看那個蔚蘭雪不順眼了，仗著自己是蔚太後的佷女還……”話未說完，南潯兩眼掃了掃對面，卻不知什麼時候，蔚蘭雪已抱恙離開了宴席。
台中，當下已換了些舞姬在火光下轉著圈圈，南潯看得眼乏，復回過神來與素衣繼續道︰“不過皇嫂啊……你那個七癸星沙……還有沒有？能不能……弄一些給潯兒用用啊？”
你？”
嗯！”
你要那七癸星沙做什麼？”
潯兒跟你保證！潯兒絕對不用那七癸星沙為非作歹！潯兒只要一點兒！一點點兒！不會害人性命的！”
……”看著南潯一臉認真的模樣，素衣委實有點不大好拒絕，好在這七癸星沙確沒什麼毒性，給她一點也惹不出什麼禍事。
想罷，便就無奈嘆了口氣，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