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對于此次回宮,黎玄夜是真不著急了,就附近尋了個客棧,一住便是好些天。
這歇息倒是歇息得夠了,可不用趕路的這些天里,日日都得受著素心熬的湯藥,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然將湯藥幾近當成了飯食來吃的素衣,直覺著自己要再如此這般的下去,怕是還沒病死,便要先行被藥死了。
今日身子覺著如何了?”從床榻上下來,素衣正想著推門出去透透氣,奈何還沒跨出門檻兒,黎玄夜那周而復始的念叨就再次撞入了她的耳中。
嘆了口氣,素衣只得身子一轉,乖乖回了屋子,“昨日王上問素衣這話的時候,素衣就說無礙了,怎得今日又問了同樣的話。”
你若嫌我嘮叨,又何必做了這叫我不停嘮叨的事。”
……”
王上喝茶。”忍氣向里多行了幾步,見黎玄夜尾隨進來,素衣隨手倒了杯茶水,遞了過去。
黎玄夜眸子輕轉,將視線落在那杯茶水上,“在客棧里,你倒真是毫不憂心這隔牆有耳。”
素衣略是一頓,忙改了口︰“夜。”
嗯。”他滿意地接過,舉茶到嘴邊,卻又停住,“茶涼了。”
……”
大抵是給他倒茶時心思不在,她都忘了自今早醒來便沒見夏秋端茶進來,這黎玄夜端著的,怕是昨夜剩的了……
是素衣疏忽了。”垂了首,素衣一把將黎玄夜手中茶杯奪去,爾後便朝門口喚起聲來,“夏秋……夏秋?夏秋!”
別喊了,夏秋隨素心去給你煎藥了。”
……”又去煎藥,她早說她身子好了,怎得無人听呢?真想這黎玄夜也閑來無事大病一場,叫他好好嘗一回心兒的藥劑,是哪般的苦不堪言,“那素衣去給王……給你倒些熱茶來。”
端茶倒水這事,沒夏秋也有小二,就無需夫人動手了。”
素衣端著茶壺躥到門口,卻來不及飛身下樓就被黎玄夜閃身攔下,握住茶壺的指尖緊了幾寸,她暗自咬了咬後齒,只得作罷,強顏歡笑著退了回去。
你這幾日,為何都有意躲著我?”待素衣放下手中涼透的茶壺,黎玄夜方才悠悠開口。
素衣撇過頭未去看他。
黎玄夜這般說,可叫她心中難言了,她哪里是躲著他了?分明是他這幾日總與她太過親近!
身為黎國君主,反對她貼身伺候,大事小事親力親為!
這往常喂她一口口喝藥就已經讓她夠忐忑不安的了,昨夜他還以身子乏了實在起不了身為理,攀上她的床榻摟著她睡了一夜。
好在如今是在宮外,無人嘴碎這些事兒,要是在宮里,怕早就將她傳成了魅惑君心的狐媚子。
怎得如此說?素衣可從未……哎!”素衣皮笑肉不笑的抬起頭朝黎玄夜看去,口中話不過出口半句,他既欺著她的身子向她擁了過來。
看吧!就是如此模樣,他怎能怨得她要躲他?!
素衣猛地退了多步,奈何他迎面而上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恨得老天令她一時慌亂失了方向,這退著退著竟直接退到了床榻邊上,不由素衣回過神,黎玄夜伸出手臂便將她抱起按在了床頭。
王……不,夜?!”她驚呼一聲,抬手抵住了他起伏不定的胸脯。
黎玄夜勾起唇角,笑得狡黠,“嗯?喚為夫做什麼?”
……”素衣額間汗漬滑落至頸脖處,努力平復的氣息儼被這強烈的壓抑感給沖撞的七零八落,“素……素衣是想……是想……我……我們……”心口愈發跳動不休,此時的無措只怕比起當初被陰姬的毒物圍困時都還要深重幾分。
素衣閉了雙眼,一咬牙任由腦子里那些噪亂的思緒交織成結,好一會才將後話說全了去,“我們已在此處歇了好些天了,幾時……幾時準備動身回宮?”
回宮。
黎玄夜身子一僵,面上笑意緩緩逝去,“你很想回宮?”
豈是她想回宮,不是他一直快馬加鞭火急火燎要往宮里趕的麼?
嗯,影不是已經邀了琉璃西涼和韶國來訪了麼,你總要回去準備一番的。”
你這是在替我著急?”
……”最近這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她說了什麼話都會叫黎玄夜一陣誤解?是她做了什麼錯事麼?
素衣著實哭笑不得,“這……這怎得也算得國家大事,閑暇時候……確……確是急過少許。”
他驀地笑了,終對她松了手,直起身子安分的坐在了床邊。
素衣抹了抹臉側的汗,正欲匆忙隨他之後起身,便听他道︰“再等些日子吧,宮里……會有人來接的。”
有人來接?”眉頭一擰,素衣甚是不解黎玄夜話中的意思。
說來,這幾日未免太過太平了,即便是黎玄夜身邊多了不少武功高強的手下,可蔚太後一直沒再派人來刺殺,可謂是奇怪得緊。
嗯。”
是……蔚太後的人?”素衣地試探著問了一句。
是。”
是?
許是猜出了素衣心中尚有不明,黎玄夜想了片刻,轉過頭再度面向素衣,“你定是不知道蔚太後為何會派人來接我回去。”
黎玄夜說得篤定,素衣自然也不否認,遂搖了搖頭,“要是蔚太後的人,大抵是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何以要……。”
因為我們的手中,還握著她的一根軟肋。”
軟肋?”
嗯。”他點頭,一雙澄澈的眸子里仿若滲滿了算計之色。
素衣收回視線,頭一偏,看向別處。
蔚太後的軟肋。
在黎玄夜的手里?
你說的是……”恍然間,素衣腦中似猛地想起了什麼,一抬頭,對上了黎玄夜已經給了答案的神色,猶豫了小會,她這才了然著吐出最後兩字︰“初九。”
他回看著她,沒有應聲,卻是默認無疑。
原來。
這便是他回宮的計謀。
這便是他——甘願與初九相認,留下初九,並決議要帶初九回宮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