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斷，理還亂。
素衣只覺這出宮一趟遇到的瑣事比起宮中的勾心斗角都要復雜的多。
對于初九的事，素衣先前就覺著黎玄夜認他認的太沒有戒心，蔚太後親手把他扶上王位一直到今日，原就是她想要這黎國天下，卻沒有自己的子嗣。
留黎玄夜一條命，乃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不假思索認了初九的身份，無論這麼多年來在琥旭山上土匪窩里究竟有沒有令他的心智被打壓下去，以至成了如今這幅連話都說不清的模樣。
但只要他活著回了宮，蔚太後就必然會費盡所有心思讓初九重頭開始改頭換面。
他最明智的作法，是把他的身份隱下，若是心中尚有些不忍，也可替他安置好後世余生，令他遠離紛硝，平平淡淡地活下去。
可他，卻偏偏選擇了把一切都告訴了初九，並認了他的身份將他帶回來，她原以為黎玄夜真的能夠不計前嫌，甚至不去考慮初九回宮後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威脅。
如今……倒確是她小瞧了黎玄夜的行事。
初九現在何處？”沉默了少頃之後，素衣復神色凝重的開了口。
黎玄夜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實在是不喜她對此事尤為的上心，“樓下隔間。”開口間，不過道了寥寥四字。
樓下隔間。
素衣靜下心來，不用猜便已知黎玄夜這是派人將初九給關押了起來。
面上牽起一絲焦慮，猶豫了好一會，素衣又道︰“此事，都已做好了安排？”
嗯，他尚在人世的消息已傳了出去。”
蔚太後疑心那般重，就算是傳回了宮里，大抵也是難能令她信服的。”
所以……”他身子一轉，撇開素衣的視線看向了一旁未關嚴的門窗，語氣輕重不一道︰“我將恆夜幼時帶在身上的那半塊流玉給蔚崇蓁送了回去。”
流玉？
是當初素衣在雷烈所藏的暗格中看到的龍形玉佩。
她記得，自黎玄夜認了初九的身份之後，就把流玉還給了初九，不曾想黎玄夜竟又奪了回來。
蔚太後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此回要是讓黎玄夜安安生生地回了宮，朝堂定是要掀起一番軒然大波的，她掌控黎國多年，一直都把黎玄夜當做一顆棋子，而今這顆棋反過來要將了他的軍，她豈會如他所願。
可初九。
是她的親兒子，也是她這輩子唯一的骨肉，她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因自己的自私自利而死，因她當年算計旁人的罪過而死。
這已然成為了她此生心中最無法根除的一道傷疤。
而今重新提及，並告訴她，她唯一的骨肉還活著，勢必叫她自亂了陣腳。
不過，黎玄夜要想以初九來亂了蔚太後的步子，怕是要做些戲碼，至少不會再待初九如往常一般。
不。
不僅不會。
還要手狠一回給蔚太後看！像她那般人，不撕裂她的傷疤，不讓她心如絞痛，如何能牽制得了她？
你……”心中忐忑，卻不便多問，畢竟初九既是他的親弟弟亦是他的仇人之子，她猜不出他到底會將初九放在哪般境地去對待。
黎玄夜自然清楚素衣想問什麼，“恆夜算得上是我們手中人質，好生對待只會叫蔚崇蓁沒了顧忌，但因他身上的傷太多，經不住什麼酷刑，我便吩咐了人做做樣子，日日讓他叫喚幾聲罷了。”
日日叫喚幾聲？
初九那樣難馴的性子，就是用鞭子來回著抽幾下，也難能听他怎麼叫喚。
素衣擰眉，雖她眼下知曉了蔚太後就是她的仇人，可此事到底與初九無關，他上半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土匪堆里受盡凌辱打罵便罷了，若回到宮中，無非又要成了蔚太後剝奪王權的工具。
他此生……怕是都安生不得了。
素衣，可以去看看他麼？”想了許久，素衣還是提出了如此要求。
但細想了想，就是去看了又如何？她不會出手幫他，也幫不了。
黎玄夜這次手段確是多了些算計，可為今之計，只有利用初九這一條路能讓他們最快且最安全的回到宮中。
你若真要見，我自不會攔你。”久後，黎玄夜才扭過頭，看向素衣。
他面色平淡無波，卻令素衣莫名察覺到一絲不快。
垂下眼眸，素衣不去看他，呆坐在床榻之上糾結思慮了好一會，還是翻身下了榻，“素衣，去去便回。”
彼時初九只听她的話，這樣突然把他關了起來，無論是誰都會不解或焦躁無措的，加上初九本就不經人事，她去同他說說話，向他勸解一番，定會比他現在的狀況要好上許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