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見到逍遙大仙之前,龍鋒以為他會是一個須發皆白的世外高人。
但是沒想到,見了面,才知他是一個年齡看上去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年輕人。
只是他身上那種從容的氣度,卻仿佛已經經歷過滄海桑田,有著與年齡極其不相配的沉著和淡然。
烏黑的長發,氣質出塵如同雕塑一般的面孔。淡藍色的長袍,外面罩了薄薄得一層玉蟬紗,俊朗飄逸。
本來,初見之下,龍鋒心中就生出了一抹莫名其妙的好感。
但是,他那漫不經心的語氣,和說出來的冰冷字眼,卻瞬間讓龍鋒的心冰冷到谷底。
就像沙漠之中,追著綠洲疾行了三天三夜的焦渴旅人,走到跟前才發現一切都不過是海市蜃樓時的絕望。
很快,這種徹頭徹尾的絕望就化為無盡的憤怒,憤怒讓他在一瞬間失去了理智。
“你胡說!你算什麼東西,你看都沒看一眼,怎麼就知道她死了?”龍鋒幾乎是咆哮著脫口而出,雙目血紅,額頭上的青筋暴凸著,就像一頭發狂的獸。
“我不過說了實話而已,而你們這些人,往往喜歡自欺欺人。”逍遙大仙臉上絲毫沒有怒意,語氣淡然,信手將手中握了許久的黑子終于輕輕落在棋盤上。
停頓了一秒,他又開口道︰“你不是懂點兒醫術嗎?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著,他仿佛不經意地抬了抬指間,一道細如蠶絲的天絲迅速從夢琪的手腕間脫落,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收回他的袖中。
龍鋒聞言,神情瞬間一怔。暴虐的怒火似乎突然被一瓢冷水澆滅一般,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他感覺自己的脖頸有些僵硬,緩緩低下的頭的動作變的緩慢異常。
因為,他赫然察覺,自己抱著夢琪的手,觸感有些微涼。
那種微涼的觸感,不同尋常的冰冷。他的指間仿佛觸電一般,不由自主地蜷曲了一下。
“把她放下吧。”逍遙大仙的聲音再次響起,隨著他的說話聲傳來,一只水晶雕琢而成的貴妃榻落在龍鋒面前。
龍鋒終于從僵硬中回過神來,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只見他慢慢地半跪下來,輕輕將夢琪的身體放在貴妃榻上,仿佛是在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新生的嬰兒一般。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鼻子微微有些發酸,胸悶的仿佛喘不過氣來一般。
幾乎是顫抖著,他伸出食指,輕輕搭在夢琪白皙的皓腕上。
未幾,他的肩膀不受控制的聳動起來,冷峻的雙目仿佛要泣出血來一般。
他異常緩慢的將食指慢慢移開,雙手撐在冰涼的水晶榻上,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屏息凝神地將耳朵輕輕貼在夢琪的胸腔上。
耳蝸里,靜的出奇,仿佛這個世界已經死了一般,沒有任何聲響。
“不!”
不知過了多久,龍鋒猛地起身,雙拳緊握,仰天淒厲地大吼一聲。
這聲音,仿佛要撕裂人的心肺一般。
逍遙大仙淡然的臉上,終于生出了一絲波瀾。
他眉心微蹙,剛準備將夾在指間的白子放回棋盅中,緊接著又傳來一聲龍鋒淒厲的慘叫。
他猛的回頭望向他,卻只見一口血霧漫天,龍鋒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
翌日。
水晶宮,玉珠簾。
流螢光華,灼灼不似凡間。
微風吹過,一片清涼,似有花香之味入鼻。清淡幽雅,不似凡品。
玉蟬紗隨著風輕輕搖曳,龍鋒仰躺在在床榻上,臉色異常的蒼白。
一頭青絲,如同染了寒霜,白茫茫一片,如雪。
嘴角的血跡不知何時已被擦拭干淨,但是血腥之味卻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曾散去。
他那兩道斜入鬢角的濃眉,竟也全白,但是眉心卻依舊緊蹙著,從來不曾松開過。
夢里訣別,生死兩茫茫。孤魂他處,何處是歸?
眼角兩滴清淚滑落,在玉枕上積了一片,又將白發浸透。
忽然,耳畔一聲清笛入耳,余音裊裊,繚繞不絕。
如同黑暗之中的一絲曙光,照亮漆黑的寒夜。
在夢境中不斷墜落的龍鋒,瞬間驚醒,猛然睜開眼楮。
眼前所見,皆是陌生。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床榻左側,只覺空空如也,悲從中來。
清笛之音,恍若近在咫尺,又縹緲于世外。
龍鋒下了床榻,循著聲音,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袍男子。手握一支玉笛,看書 .ne
他面色白皙,青絲如墨,修長的手指,就連關節也潔淨的不然一絲塵埃。
面朗如星月,唇紅齒白,美麗並不遜于一個女子。
但是目光卻是淡然之中透著陽剛之氣,絲毫沒有陰柔之感。
龍鋒腳步頓了頓,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與他似曾相識。
但是很快,他又被清笛之音驚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終于醒了。”逍遙大仙收起手中的玉笛,目光從遠方收回,眉宇間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回頭看著龍鋒道。
“多謝大仙出手相救。”龍鋒微微鞠躬,面有感激之色道。
“我並未做什麼,只是你心有牽掛。”逍遙大仙意味深長道。
“我妻子她——”
龍鋒話還未說完,就被他輕輕打斷,用玉笛指著眼前郁郁蔥蔥的花林,淡然道︰“凡人死後為花,仙骨死後為樹。你看這漫漫花林,無不是死後殘魂幻化。開花結果,投胎轉世,一如人生而輪回,死而輪回。”
龍鋒似乎明白了什麼,長嘆一聲,目光望向這無窮無盡的花林。他是在尋找著什麼,目光急迫。
“她不在這里。”逍遙仙人語氣沒有任何猶疑地開口道。
“那她在哪里?”龍鋒猛的回頭,目光望向他。
逍遙大仙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轉身向白玉橋上走去。腰間環佩叮當,如同泉水淙淙。
龍鋒怔了片刻,疾步追了上去。
他還沒開口,逍遙大仙似乎已經他要說什麼,便語氣緩緩道︰“陪我下一盤棋吧,如果你贏了我,我便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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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