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佑迎面正對陽光傾斜的方向,他感覺胸口似乎抽痛下,“傅染,之前沒有過問是因為我身體不允許,現在我們不能再縱容,至少要弄明白,你和媽出事之後陳媽究竟有沒有回來過,她又究竟知道多少。”
這一直也是傅染想知道的。
開車回依雲首府,卻看到尤柚正垂著腦袋站在門口。
明成佑一下猜到她來的目的,傅染抱了瀚瀚先下車,明成佑則將車開往車庫。
“尤柚?”
“姐。”
尤柚走過去,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傅染,“給瀚瀚帶了點玩具和衣服。”
“你過來玩就是,還買東西做什麼?”
尤柚跟在傅染身後進去,明成佑在客廳口等她們,“姐夫。”
明成佑點下頭,從傅染懷里抱過瀚瀚後轉身上了樓。
尤柚嘴角輕張,瞅著男人的背影卻最終沒有開口。
傅染看見尤柚面部的猶豫,她彎腰從鞋櫃內拿出雙拖鞋,“怎麼事先不打個電話給我?”
尤柚心不在焉換好鞋子跟在傅染身後,“我正好路過,就想來玩玩。”
傅染讓保姆從廚房端兩杯果汁過來,“你最近怎樣,學校的功課還行吧?”
“嗯。”尤柚含糊其辭,自從跟李琛訂婚後,她不得不放棄很多東西,一邊要兼顧學業一邊李太太要帶她出席各種酒宴,還要學習社交禮儀等,訂婚那一天之後,她就再沒穿過平底鞋,也沒有了朋友。
這些就是身處豪門,不得不放棄的東西。
“在李家,他們對你好嗎?”
尤柚挽起抹苦澀笑意,“在他們眼里,我能進李家的門已經不容易了。”
傅染把手里的果汁端給她,“如果選擇相愛,你必須要學會融入。”
“姐,你這樣姑媽都對你有所防範,更別說是我。”
傅染在下面陪了會尤柚,明成佑跟瀚瀚始終沒下樓。
傅染要留尤柚在家吃晚飯,她看了眼天色後起身,“不了,今晚李琛說要早些回來。”
尤柚穿過客廳向外走去,傅染也知道她這次來的目的,只是尤柚開不了口,李則勤做過的事她不知道還好,如今知道傅染當時被逼的處境,尤柚哪里還有臉向她開口?
傅染將她送出去。
“姐,我車就停在對面馬路,你別送了。”
見她轉身要走,傅染嘆口氣,上前一步,手掌落向她肩膀,“別擔心那晚你姐夫的話,他真有那個意思,但顧及到李琛,不會讓你們太為難的。有些關系畢竟是泯滅不掉的。”
尤柚懸著的心總算落地,方才盡管戰戰兢兢揣著心事,到底還是被傅染給一眼看穿。
送走尤柚,傅染走回院子,抬起頭看到明成佑站在二樓的陽台上。
尤柚走進李家時,李琛還沒回來,保姆正將晚飯一一擺上桌。
李則勤和李太太坐在餐桌前,見她進來,李太太率先發問,“事情辦得怎麼樣?”
尤柚杵在原地沒敢亂動,“應該沒事,我姐說姐夫會顧及我們”
正說著,外頭傳來汽車喇叭聲,李則勤放下手里報紙,有這句話也能放心了。
李太太指著對面的位子,“坐吧。”
李琛拿著一大束玫瑰走進來。李則勤朝妻子遞個眼色,李太太趕緊夾起一筷子鱈魚放到尤柚碗碟內,“快多吃點,到我們家來也不見長肉,一把骨頭看得我都心疼。”
李琛將花遞給保姆,讓她送上樓。
他坐到尤柚身側,拉起她的手,“瞧我爸媽對你多好,我們得趕緊生個孩子。”
尤柚不自然地拉開唇角,李太太也目露深意地瞅向對面兩人。
吃過飯,尤柚和李琛先上樓,李則勤放下酒杯,“听听琛子說的話,他還真打算跟尤柚結婚生子?”
“放心吧,”李太太給他夾菜,“別說孩子,她連個蛋都生不出來的,不過要抓緊讓琛子斷了這條心,不然這歲數大上去,真正耽誤我抱孫子的時間。”
他們李家的媳婦,定然不能是尤柚這種人。
傅家。
陽光被流動的烏雲給遮掩,偶爾勉強掙出幾縷,方才還是晴朗的天,這會卻陰沉的仿佛有東西壓在頭頂。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就近的保姆接通,目光在四周找了圈,“陳媽,找你。”
陳媽放下手里的活,難以置信走過去,“找我?”
“對,你的電話。”
陳媽滿腹疑惑,她拿起話筒放到耳邊,“喂,哪位?”
“陳媽,”一陣女音傳入陳媽耳中,“你趕緊過來一趟。”
陳媽沒听出來對方的聲音,“你是誰?”
“我是蕊蕊啊,你這麼快把我忘記了?”
陳媽瞳仁圓睜,被嚇得不輕,她手掌攏在話筒邊,“你,你是蕊蕊?”
“是啊,陳媽你趕緊拿一萬塊錢過來,我連個躲的地方都沒了。”
陳媽目光瞥過客廳內掛著的範嫻的照片,她差點魂飛魄散,“我,不關我的事。”
“陳媽你是打算不管我了,行,我反正也無路可走,索性把當日的情況都說出來,我要坐牢你也沒好下場。”
“別,”陳媽急的滿頭大汗,“小姐,您別這樣。”
“你拿錢過來,我今天就要。”
“行,”陳媽想了想後點頭,“您現在在哪?”
對方報出個地址,“快點!”
陳媽掛上電話,旁邊的保姆走過來,“是誰啊?我記得你兒子找你一直打你手機的。”
陳媽手忙腳亂,站在原地不住徘徊,“待會老爺要是問起,你就說我有事出去趟。”
所幸才發過工資,在加上平時的積蓄,一萬塊錢勉強能拿出手。
陳媽出去後攔了輛的士車,約好的地方是在一家小咖啡廳門口。
由于地處偏僻,往來車輛並不多,陳媽攥緊包站在咖啡廳外。
一輛車子徐徐滑至她身側,駕駛座上的人將車窗打開,“陳媽。”
看清楚來人,陳媽大驚失色,“小姐?”
傅染把車門鎖打開,“上車吧。”
陳媽心存僥幸,“不用,我在這等我兒子,他一會就過來。”
“電話是我打給你的。”傅染摘掉耳機,“用了變聲器,所以你听不出來。”
陳媽一張臉煞白。
傅染開車向前,陳媽看見不遠處的山,再望向兩邊的路牌,猛然想起這是在去範嫻的墓園。
傅染停好車,徑自向前走。
遠遠看見明成佑蹲在範嫻的墓碑前,陳媽緊張地一顆心幾乎要躍出嗓子眼,傅染來到目的地後,從明成佑手里接過已經點燃的香。
陳媽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夫人!”
傅染跪在墓前,陳媽見狀,心里越加不安。
“小姐,家里還有事,我想先回去。”
“陳媽,”傅染喚住她,“那件事你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傅染站起身,連膝蓋上的塵土都未撢去,“我和我媽出事後,你究竟有沒有回來過?”
“我,我說過我當天有事回家了。”陳媽腳步不由後退。
“那尤應蕊又是怎樣進的門?”
陳媽不敢去看墓碑,“小姐,警察都說當天沒有她進來過的痕跡,您別多心,夫人可能真是意外。”
傅染只覺一口氣堵在胸間,上不去下不來,人心當真可以冷漠至此,明成佑拉了下傅染的手,將她拖到身側,“陳媽,你有個孫子是吧?”
“三少,你?”陳媽猛然一驚。
“別緊張,我一直好奇憑你們家里的條件怎麼能上那種學校?”
“我,我兒子兒媳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賺的錢幾乎都花在我孫子身上。”
“也就是說,你孫子是你們全家的希望了?”明成佑似在同她拉著家常,陳媽卻不敢懈怠,“對。”
“進個好學校不容易吧?”
陳媽幾乎要哭出來,“三少,我真不知道那天所發生的事,你們別逼我了。”
傅染蹲下身,眼楮正對範嫻的照片,她手掌撫過冰冷的墓碑,滿目蒼涼和冷寂。
“你家里的情況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或許是明天,不,今天就行,”明成佑逼到陳媽跟前,“你待會回家看看,你孫子明天肯定是不用上學了,你兒子兒媳的鐵飯碗應該也保不住,至于你,傅家更加不敢用了。”
陳媽滿臉驚恐,“三少,小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明成佑轉過身走向傅染,頭也不回沖陳媽道,“你走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方才傅染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錄了音,與其害的家里人跟著遭殃,你索性自己承認,相信你之前也跟人做過買賣,這筆帳應該能算清楚。”
陳媽提心吊膽到今天,以為尤應蕊一日不出現,有些事就能藏著掖著一輩子,可報應到的時候,你真是躲都躲不過。
她失聲痛哭,“是我對不起夫人。”
傅染盡管背對著她,听到陳媽的這句話,眼淚卻忍不住簌簌而落,耳朵甚至有片刻的排斥,接下來的話她不想听,那一幕如果真的得到還原,她能接受得了嗎?
明成佑將傅染拉起身,緊緊抱在懷里。
陳媽嗓音顫抖,那日的情景壓在心底始終不敢多想,這會重新回憶,仍舊覺血腥而淒涼。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個時段。
陳媽盡管讓尤應蕊進門,但也知道她和傅染之間尷尬的關系,陳媽沒敢走遠,買完東西後急匆匆趕回去。
才走進客廳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玄關處凌亂無比,陳媽趕緊丟下東西進去。
入目的一幕,幾乎令她昏厥。
傅染暈倒在樓梯口動也不動,範嫻則整個人趴在她肚子上,地面有濃郁的鮮血散開,陳媽抬起頭,看到尤應蕊癱坐在台階上。
“夫人,小姐!”陳媽大驚失色。
尤應蕊猛然從游離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听到陳媽的尖叫,她飛快跑下來,“陳,陳媽。”
“是你把夫人害成這樣的?”
“你听我說,”尤應蕊神色焦急,兩手胡亂揮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意外。”
陳媽蹲下身,範嫻雙手全是血,指甲斷裂,觸目驚心,她伸手要去攙扶範嫻。
尤應蕊忙拍掉陳媽的手,“別動!”
“我要報警。”
“你敢!”尤應蕊猶如一把繃緊的弓箭,隨時都有攻擊人的可能性,“你別忘記,你也是幫凶,要不是你放我進來就不會有現在的事。”
“小姐,她可是養了你二十年的人啊!”陳媽說完,手再度伸過去。
尤應蕊猛地將陳媽推倒在地,“我讓你閉嘴,是她,她偏袒傅染,我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女兒,你看見沒,她到死都要護住傅染的孩子!”
尤應蕊雙目布滿血絲,“我不能留著傅染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