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發了話,李福安連忙叩首應了,躬身彎腰退了出去。
而此時的啟暉閣內,齊王謝嵐斜躺在榻上,手中握著一枚玉佩正暗自發呆,忽然听見外面匆忙的腳步聲,謝嵐連忙直起身來,心想現在夜深會是何人來叨擾,借著殿內明亮的燭火,謝嵐看見皇帝身邊的李福安正匆忙趕來,無奈一笑,連忙起身相迎。
“夜深露重,外頭風雪正盛,何事竟勞煩李公公親自前來?”
李福安連忙上前行禮,笑道︰“奴才攪了王爺的清修,實在該死,只是咱們皇上傳了口諭,宣王爺您前去養居殿呢!”
謝嵐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本以為這除夕夜間皇上繁忙,不想……也罷,本王這就前去,還望公公前面帶路。”
“這是自然!”李公公轉過身來,“王爺請!”
啟暉閣的所在地也是坐落六宮之外,因齊王是外姓王爺,所以不能進入皇家後宮六宮內居住。
只因其從小和皇上一同長大,雖不是兄弟卻也形同手足,皇上登基後,更是對其十分寵信時常進宮伴君左右,有時竟也是在宮門下了鑰之後也未曾離開,皇帝體恤這位王爺,便將六宮外最具有身份象征的啟暉閣賜居給了齊王。
謝嵐一路走過去倒也花了一些時間,此時外面雪小了些,李福安在旁邊一手舉傘一手提著宮燈,四周安靜的似乎只能听見走路人的腳步聲。
皇宮就是這樣,上半夜還在舉國同慶,晝夜喧囂,絲竹樂聲聲聲不絕,到了這下半夜卻突然寂靜的可怕,任何繁華過後不過都是死寂般的沉靜。
一路走到建安宮內,謝嵐沒等宮人通報便獨自走進了養居殿。
此時蕭昱正獨自坐在棋盤前手握棋子暗自出神,看見來人立即笑道︰“你可算來了,讓朕等了這般功夫,可要罰你!”
謝嵐笑而不語,將身上的披風解下遞給侯在一旁的宮人,對著蕭昱行了一禮,便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皇上對面的軟榻上,這才開口︰“皇上莫要冤枉了臣,您知道臣住的遠,這天寒路滑的外頭還下著雪,臣緊趕慢趕到不要緊可是把咱們李公公都累的滿頭汗水,臣這心里可是正內疚呢!您瞅瞅臣剛解下的披風上面可是都浸著雪花呢!”
蕭昱听著他油嘴滑舌,笑出了聲,旁邊站著的李福安倒是慌忙行禮道︰“這是老奴份內的事,王爺莫要折煞了老奴啊!”
看著李福安被謝嵐的幾句玩笑當了真,更覺好笑,連忙向著他揮了揮手道︰“都下去歇著吧,朕這里不需要伺候了。”
殿內的人應聲退下,蕭昱抬頭看了一眼掛在旁邊粘著雪的披風,繼續研究著眼下的棋局,隨口道︰“雁尋,朕記得前年秋獵時你狩到一只雪貂,朕命了內務府給你做了披風,那雪貂的皮毛嵌在領子上甚是暖和,朕記得你一向喜歡,怎麼今年到不見你穿著了?”私下里皇帝都是稱呼齊王的字,為雁尋。
謝嵐執起同皇帝反色的白棋,不甚在意道︰“皇上賜的披風臣怎會不喜歡,只是宮宴離開時閑來無趣走動散心,發現有人需要便借與了他人。”
“哦?借給別人了?”蕭昱抬眼看了一眼對面沉思的謝嵐,“倒是奇了,朕倒想知道借給誰了,讓咱們齊王出了這麼大一手筆。”
謝嵐就知皇上會如此,倒也沒打算隱瞞,笑道︰“不過是一位等人的一宮女,臣看她孤身一人立在寒風中,心下動了絲惻隱之心,便借了她。”
“哦?”听了這話,一向總以冷峻面孔示人的蕭昱竟也笑出了聲,指著對面仍舊面不改色事不關己的謝嵐,笑道︰“惻隱之心?恐怕是你覺得你那齊王府太過于冷清了些,急著納進女主人吧!不過這宮女的身份實在是低了些。”
“皇上您就別在取笑臣了,齊王府自是冷清慣了臣沒有改變現狀的意思,這齊人之福只讓皇上您一人享著便足矣!”
謝嵐膽子倒是大,才沒幾句便敢挖苦起皇帝,不過蕭昱根本不會在意。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這份直言不諱的友誼讓蕭昱甚是舒心。
這偌大的皇宮內,能有一位敢說真話的知己實屬不易,不過听了謝嵐的話,蕭昱嘴角的笑意更重。
“瞧你,朕不過是說了那宮女幾句,你反而急了。看來朕真得下令去找找那位宮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明知皇帝是打趣自己,謝嵐執棋的手微微一頓,“不牢皇上操心了,臣不過是一時之舉,過幾日披風還回來,哪里還有什麼瓜葛。”
蕭昱見他還真是急了,還想再打趣他幾句,不曾想卻被謝嵐打斷︰“皇上切要專心下棋,否則可要輸了。”
見謝嵐不想留在此話題,蕭昱也就作罷,只將此事默默記在心里。
兩人便一人一子地開始下棋,這一盤棋局的時間下來,窗外的天竟也悄悄亮了起來,下了這麼久,兩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可是兩人卻是露出了許多痛快,畢竟對于愛棋之人來說,棋逢對手實在是人生一快活事。
“看來今日是難能分出勝負來了,”謝嵐抬頭看了看窗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蕭昱見此,端起茶盞輕啐了一口道︰“朕看你也乏了,等下就回去歇著吧,正月里到十五不用早朝,朝廷官員都在家休沐,你們那個齊王府老齊王又常年不在哪有什麼過年的樣子,這幾日你便在宮內住著,以便朕好隨時傳你下棋。”
“皇上都這麼說臣也只好賴著了。”謝嵐站起身松了松筋骨。
“等下皇上還要去去泰康宮侍奉太後娘娘,臣現下就不打擾了,昨日看見西宮那邊的梅花盡數盛開,剛巧一夜雪停,臣可要迎早去飽飽眼福咯!”
“西宮梅花開了?”蕭昱略微沉思,“那你且去吧,莫要讓朕尋不到你!”
謝嵐笑著躬身行禮,剛想轉身離開,卻看見李福安帶著一位小公公進了來,見了兩人連忙跪下行禮,李福安上前來稟報︰“皇上,今兒個一早西六宮外的小太監在掃雪時在草叢內撿到了一件披風,見披風華貴無比連忙通告給了老奴,老奴自然認得出這是齊王爺的隨身之物,想著是王爺不甚落下來,這也沒敢耽誤,連忙給王爺送了來。”說完便給跪著的小太監使了眼色,小太監連忙將抱著的披風舉過頭頂。
蕭昱看了眼小太監手里嵌著雪貂絨的披風,微微眯了眯眼楮,抬步走過來問道,“什麼?在草叢里撿的?”
故意加重了“草叢”二字,謝嵐立在一旁反而一臉平靜。
小太監以為是皇上詢話,立即道︰“回皇上話,是在草叢里撿的。下了一夜雪都已經被積雪蓋住了,奴才這是給處理干淨了才送了回來,奴才發現晚了,還請王爺贖罪!”
謝嵐眼角含笑,卻是不甚在意。
他看了一眼一臉分明是看好戲樣子的皇上,對著皇帝行了一禮︰“既然找到了,臣就放心了,臣先告退。”
李福安不明白皇上和齊王之間到底在打什麼啞謎,連忙示意小太監拿著披風跟著謝嵐回去,小太監應聲起身抱著懷里的披風隨即跟了出去。
正月里的天氣,一大早還是十分寒冷,雪花陸陸續續的下著,直到今日初五才有了大晴的意思。
傅芫站在院子里看著積雪,心情大好,她知道這場雪是要徹底停了,這一年算是安穩的過去了。
傅芫在院子里轉轉脖子扭扭腰,似乎是春天快要來,連著她身上的血液都跟著要復甦起來,難得冬日里大好的天氣。
此時太陽才從天邊冒出來,錦陶此時還在睡著,這丫頭一到冬日便容易賴床,傅芫也不忍叫醒她,便自己穿了衣服束了頭發走了出來,一大早起來只顧著在院子里發呆倒是可惜了,傅芫心想不如出去走走,反正閑來無事,這幾日下雪她也好久沒踏出墨玉軒了。
想到這里,傅芫便裹好披風將自己只用一根發帶束著的頭發藏在帷帽里,施施然便走了出去。
沒想到這六宮外的道路上也被人掃了雪,以至于路上的積雪很薄。
這里的環境常常讓她忘記了自己還住在皇宮的地盤上。不知不覺她便走到了梅林處。
此時梅花被大雪侵襲多日,已有不少花瓣落下,可是枝椏上還是有著不少花朵在爭相開放。梅花自然是有梅花該有的傲氣的。傅芫毫無目的地在梅林里來回穿梭,玩性大起,便蹲在樹下將周圍的積雪攏在一起,堆出來了一個小雪人。
手被積雪浸的冰涼,她時不時的合在一起搓一下,沒一會功夫便堆出來了一個小雪人。傅芫撿起地上掉落的梅花瓣按在雪人腦袋里當做眼楮嘴巴,看著自己的杰作,她突然笑了起來︰“可真是丑!”
丑是丑了點,不過她也喜歡。忙活了許久,傅芫拍了拍雪人的腦袋便要站起來,誰知也許是蹲的久了猛地起身腦袋竟是一陣眩暈,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傅芫揉揉腦袋覺得好笑,想著緩緩再爬起來,誰知卻看見一雙瓖玉的黑色錦靴出現在自己眼前,傅芫心下一緊,也不覺得暈了,連忙抬頭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