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問話傅芫神色一凜,心下涌起一抹不悅,在昏黃的燭火光里男子的面容忽隱忽現,卻依稀能夠看出眼前男子臉上掛著一抹促狹的笑意。傅芫低下頭不語,一方面想著也許不搭理此人,對方便可以知難而退,另一方面也在暗自揣度著眼前男子的身份。
會是誰呢?宮中侍衛?眼看著是不對的,雖然燭火昏黃,傅芫不能看清來人的著裝,光是頭頂束發用的發冠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發冠上面的寶石閃閃發光,一個小小侍衛怎麼會有如此裝束。
那會是什麼人呢?傅芫可不會傻傻地認為眼前的人便是那高高在上天子本尊,先不說皇帝怎麼會如此之閑,即使是閑的百無聊賴,也斷不會一個人跑到這六宮之外的荒涼之地來。當然,傅芫更不會傻傻地認為眼前的人是個什麼小太監,智商大于零的人都能分辨出此人來歷絕不簡單。
傅芫越想越頭疼,不料眼前的人倒是似乎不關心她有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依舊不依不饒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句問的傅芫立即從神游中拉了回來,心下更是一惱,沒曾想這人竟是如此難纏,不管他是何種身份,自己怎麼說也是位美人,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給撞見,憑著自己不受寵的現狀那倒是足夠死一百次了。
傅芫自知自己不是什麼大義凌然之輩,要說怕什麼,那麼她倒是最怕死了,她可不想自己每一次的生命都活不過三十歲。
想到這里,傅芫抬起頭,看都不看眼前男子轉身就走,心想著沿著剛才來的路回去,應該能夠撞見拿衣服回來的錦陶。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置人如空氣的決定不出意外地惹惱了身後之人,那男子神色一凜,幾步上前便抓住了傅芫的手腕,硬生生的疼使得傅芫立時蒙生了一絲恐慌,心下有些著急︰“干什麼?!放開!”
那男子輕聲一笑,手上力道松了松︰“原來姑娘並非患有啞疾。”
傅芫心里只想脫身,自然不會與他逞口舌之快,立即說道︰“想必公子也是名門世家出身,這等鄉野村夫野蠻之舉實在有違您的身份,請公子高抬貴手,放小女子離開!”
“你叫什麼名字?”
不曾想此人竟是油鹽不進,傅芫心里惱怒不已,奈何自己力氣拗不過眼前之人,不然真想掙開來將此人暴打一頓!
傅芫別過臉去,咬牙說道︰“我叫元寶,公子可以放手了嗎?!”
雖然四周煙火之聲陸陸續續還在,傅芫還是清晰地听見對方的一聲輕笑,然後手腕被松開了來,傅芫心里松了一口氣,剛想轉身離開,誰知對方突然將身上披風解下牢牢地圍在她的身上,“元寶姑娘,剛剛是本……是我唐突了,寒冬夜冷,切忌傷身。”說罷不等傅芫回過神來,便已經提著燈籠離開了。
傅芫被這樣一折騰更是有些懵了,身上的披風還殘留著剛才男子身上的余溫,瞬時整個人立馬暖和了許多,傅芫低頭打量著身上的披風,這比她那唯一的一件披風強了何止是一絲半點,披風全身用灰色絨毛做成,領口處用了一圈上好的貂絨,貂絨將她的脖頸圍的密不透風,即使在飛雪烈風的壞境下應該也不回覺得寒冷。擁有如此珍貴之物的主人會是什麼身份呢?
“小主!奴婢回來了!”
正想的入神,被錦陶的叫喊聲驚回了思緒,傅芫連忙迎了過去,可是錦陶卻看見傅芫身上裹著的大披風,驚訝地說不話來,傅芫心里如何想也編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如實告訴了她。
這下竟是輪到錦陶驚慌失措,听完了傅芫的話,連忙道︰“不曾想奴婢離開一會竟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小主,先不說我們不知道此男子是誰,在這宮里頭要是被旁人看到這罪過可就大了去了!”
傅芫深知其中的要害,連忙握住錦陶的手︰“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剛剛胡謅了說自己的名字叫元寶,才擺脫了那人。想必即使那人再來糾纏也是找不到我們身上的。”
錦陶贊同的點了點頭,“奴婢估摸著是哪位進宮飲宴的公子,見了小主還以為是這六宮外的宮女才心生了不軌之意。”說罷猛地打了一下她自己腦門,“都怪奴婢貪玩,非要看什麼勞什子的煙火,還將小主獨自一人丟在這里!真是該死!”
傅芫見她自責,連忙安慰道︰“這不怪你,煙火我自己也是想看的,好在那人沒有過分為難我,你就別再自責了!”
錦陶知道傅芫這是安慰自己,可是心里還是有些後怕,暗自提醒自己以後斷不能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此時兩人也沒有了欣賞煙火的心情,主僕二人便想著迅速離開才好,只是錦陶擔憂的看了一下傅芫道︰“小主,您身上的這件披風……”
傅芫差點忘記了身上還裹著人家的披風,經錦陶一提醒,隨即明白了過來,這披風斷然是不能帶回去的,不過可惜了,這麼名貴的料子,要是能讓小六子拿出變賣倒是能換到不少銀子的,說不定能給她和錦陶改變好長一段時間的伙食呢!
傅芫覺得自己的想法好笑極了,這些和命比起來,還是小命重要,連忙抬手將披風解開來,然後丟在了身旁的花草從里。
“今夜沒有人知道我們來過這里,即使有人發現了這件披風也斷不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至于別人怎麼鬧,咱們就不管了,快些回去吧!”
錦陶點了點頭,“這里離我們的墨玉軒好遠一段距離,小主說的對,即使被發現也不會聯想到我門身上。只道是哪位醉酒的公子不慎落下的。”
處理好這件事情,主僕倆便匆匆趕了回去,好好地一個年三十竟因為這樣一個小插曲搞得有點不歡而散,傅芫很快調整好了心緒,很少有人能夠左右她的心情,更別提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本來錦陶還要說要在今晚守歲的,可是不過幾刻鐘的時間,小丫頭的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傅芫心想她今天也累壞了,連忙催著她去睡了。
傅芫回到自己房內的時候也已經有些昏沉,褪下自己的外衣便躺在了榻上,心下覺得不對,突然發現一直掛在自己腰間的與墜子沒了蹤影!
這玉墜子是傅芫一直帶著的東西,當初剛來到這里的時候,日子艱苦她還想將此物拿出去變賣,可是被錦陶極力攔了下來,錦陶說這是傅芫從小便隨身攜帶之物,傅芫也覺得此物對于原本主人的意義重大,便也就一直戴著。
這玉墜子雕刻的是一個玲瓏的樣子,通體碧玉晶瑩剔透,可是在末端竟然出現了一點血紅,一看就知道是及其名貴的東西。玉墜子上面還刻了一個字,一個“堯”字,據錦陶說,她的小字名為令堯,所以玉墜子上才刻了這麼一個字。如今卻不小心被她給弄丟了,想到這里傅芫忍不住又是一陣子可惜……
建安宮內。
已經夜過子時,新的一年已經開始。皇帝妃子們的年宴早已經結束,也都各自回宮守歲。
蕭昱沒有去太後那里守歲只是回到了養居殿內,鬧騰了一個晚上他卻是沒有睡意,只身站在窗前望著窗外。
此時外面又飄起了雪花,這對于國家來說是福兆,正所謂瑞雪兆豐年。
皇帝登基了共有四個年頭,年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四年內皇帝的雷霆手段震懾周邊各國,斬奸佞除貪腐平邊關之亂,群臣衷心俯首百姓高呼萬歲,如此盛世看在眼前這位皇帝眼里卻無一絲表情,冷峻的面孔上一雙眼楮幽沉深邃,誰也無法揣摩出這位天子的心思。
侍候在蕭昱身邊的總管公公李福安有些惴惴不安,心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皇帝該就寢了,正要開口,一陣听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齊王呢?”
李福安連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話,齊王殿下用完宴便退下了,老奴派人向王爺問了安,王爺說是不勝酒力,現在估摸著是去了您賜居的啟暉閣歇著了。”
不勝酒力?蕭昱心下不屑,這麼蹩腳的借口也虧他想得出來!
他轉身坐回在了龍榻上,揮了揮手︰“去!宣他過來,就說是朕今晚要與他對弈幾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