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落痕閣。
君無痕脫去外褂正欲躺下,窗外傳來一陣 的聲音。他走到窗前,探頭一看,一個小小的身影貓著腰從窗下溜過,直奔門口。
他好笑的看著小身影把耳朵貼在門上听著屋里的動靜。
到底睡了沒有啊?落雪又換了只耳朵,還是什麼也沒听到。
“沒聲音,應該是睡了吧?睡得可真早。那本宮要不要進去呢?這樣進去,不太好吧!要不叫醒他?不行,那樣會吵了他的!可要是不進去……”落雪原地踱來踱去,雙手放于胸前,兩根食指來回撥弄,糾結著到底要不要進屋。
君無痕愈看愈想笑。
“無痕……無痕……”她對著門內小聲叫了兩聲,等了片刻,見里面沒反應,竟學貓叫起來,企圖引起屋里人的注意。
“噗嗤!”
“誰?”她猛的回頭,往身後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想是自己听錯了。既然沒反應,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落雪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她搓了搓手心,推門而入。
咦?怎麼推不動?她眯起一只眼,往門縫里看了看。他居然把門從里面給捎上了!
“一個大男人,睡覺還鎖門!”落雪忽然有些鄙視起君無痕來,轉了一世,死性不改,真是的,讓她怎麼進去?她欲用法術,想了想,在用于不用間陷入兩難,“不行,本宮要好好修行,不能亂用法術。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本宮怎麼進去啊!”
最終還是決定穿牆而過。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進本皇子的房間做什麼?”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嘿嘿!”等等,誰在說話,而且聲音還很耳熟。
落雪循聲望去,咋一看清倚在窗前的男人,嚇得驚呼一聲,跌下台階,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她直掉眼淚。
君無痕看著一身狼狽坐在地上的落雪,指腹抵在唇畔,兩肩微抖,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大聲笑出來。
落雪呆呆的看著君無痕,只見他長發披肩,著一件單薄的里衣,胸前衣襟半敞。有些人,天生就是一幅美畫。就連笑,都那般勾人心魄。
月光灑在他身上,平添一抹光華,迷失了她的雙眼。望著那雙深邃的黑眸,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個夜晚。那夜,她偷摸欲闖他房間,被他捉弄,嚇得跌了個四腳朝天。而他,嘴角擒笑,眼睜睜看著她出丑。
“你打算坐地上到何時?”君無痕開門走出屋子,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我我我……”她結巴半天就說了一個字。
他朝她伸出手,欲拉她起來,眼中笑意不減。
她楞兮兮的將手遞過去,含情脈脈望著他。
氣氛正足。
“喵!”一聲貓叫響起。
她一個激靈回過神。
君無痕握住她的小手,將她自地上拉起,瞥見她一臉不高興的瞪著屋檐上方一只正與之對視,悠閑走動的黑貓。
黑貓忽的腳底一滑,喵了聲,掉進草叢。
看你還敢不敢擾本宮和無痕!
落雪滿意的收起金色的眸子,腦中靈光一閃,“呀,說好不用的,怎麼又忘了!”
“不用什麼?”她說的小聲,他沒听清,自然每看見她將黑貓嚇得跌落屋檐的一幕。
“沒,沒什麼!”他忽然靠近,溫柔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顫,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遍四肢百骸。
“對了,雪兒還沒說來找本皇子什麼事呢?”
雪、雪兒?他、他竟然喚她雪兒?耳邊是他的呢喃輕語,鼻間是他好聞的體香,明明是大晚上,涼意濃濃,落雪卻整個人被火烤了般,燥熱難耐。
小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噗,哈哈哈!”君無痕再也忍不住,笑起來。這丫頭,他不過臨時興起,想捉弄一下她,結果她一副視死如歸得模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他怕再逗弄下去,她會自己把自己憋死。
“你,你捉弄我!”落雪再遲鈍也發現了,他這是存心逗她玩呢。
“誰讓你笨。”君無痕一陣好笑,“好了,你還沒說三更半夜在本皇子門外偷偷摸摸,到底想干嘛?”
落雪兩手置于胸前,撥弄著兩根縴縴玉指,吞吞吐吐道︰“那個……無痕,我、我睡不著,可不可以同你一起睡?”
“你說什麼?”君無痕以為自己听錯了,眯起魅惑人心的鳳眼,睨著她。
“我、我,我是說……嗚,我不管,你要是不讓我跟你睡,我今晚就躺在這兒不走了!不走了我!”有些話說不出口,她直接以耍潑代替。
“好端端的,為何要與我睡?”
她低頭不語,不敢告訴他,她其實是在害怕。她等了那麼久,久到都快忘了自己是否還活著。現在終于等到了他,一切好似夢一場。如同前世,這一刻還在陪她嬉戲玩耍,下一刻卻慘死在她懷里。越是與他近距離相處,她越是害怕,害怕這種相聚只是暫時的。一旦離他遠了,她又擔心,擔心一切只是幻覺。
這幾日她都被這種擔心折磨得難以入睡。
“你這丫頭,究是真傻還是裝傻,男女有別你不知道麼?”他將大掌蓋在她腦袋上,她縮了縮腦袋,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
看這蠢樣,估計是真傻了!
他嘴角微揚,拉著她進了屋。
他睡里,她睡外。
躺在床上,她激動不已,這下更睡不著了。她偏頭看著熟睡中的他,越看越覺得他好看。她捧著通紅的小臉蛋,對著他傻笑起來。他緩緩睜開眼,她像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忙把目光移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珠子骨碌碌轉不停,就是不敢看他。
“看來跟本皇子躺在一起,你照樣睡不著。那就回去吧。”他幽幽道。
“不要不要!”她使勁搖頭,“我才不要回去。要不我們聊天吧,聊著聊著說不定我就睡著了。”她開心的提議,換來她一記白眼。
“拜托拜托,跟我聊會天好不好?”落雪可憐兮兮乞求道,睜著無辜的大眼楮,像極了寵物請求主人疼愛時的神情,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君無痕覺得自己被她弄暈頭了,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只小貓。
不對,是跟貓一樣的動物,但他想不起出是什麼
。“你想跟本皇子聊什麼?”落雪感覺他動了動,枕頭忽然被抽走。沒有枕頭睡了不舒服。她本想讓他把枕頭還給她,抬頭卻看見一片古銅色的肌膚。他上身靠在床頭,胸前的衣襟敞得比之前更開,結實的胸膛完美呈現在她眼前。她猛咽了口口水,起身欲抽出他壓在身下的枕頭。奈何他宛若石雕般,一動不動,穩如泰山。他右手撐著半邊臉,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中似笑非笑。
“你你你,你睡覺就睡覺,躺那麼高做什麼?”她拉過被子一角,往他身上一扔,蓋住那片的春光,枕頭她不要了。她轉身躺下,背對著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死死的。
他將她別扭的模樣看在眼里,唇角笑意加深,伸手拉下她的被子,“你想把自個捂死不成?”
落雪露出紅彤彤的臉蛋,她用力喘了幾口氣,剛才真的差點把自己悶死。她翻身面朝他,盯著他看了半天,眼眶有些濕潤,一頭扎進他懷里。
“怎麼了?”他微楞,低頭看著她,臉上沒了玩笑。
“我也不知道。明明很開心,可就是忍不住想流淚,可是我不能流。”她抬起頭,他看到了她臉上的淚水。確切的說,他看到的,是一顆晶瑩剔透,泛著白色銀光的水晶,就像夜晚天邊劃過的流星。
沒多久,均勻的呼吸傳來。
君無痕看著已然入睡的落雪,她的眼角還掛著淚珠。
窗外下起了流行雨,跟她的眼淚一樣的色彩,發出耀眼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她為何哭泣?而他,又為何心疼?
隨著他拭淚的動作,窗外的流星雨逐漸變小。為她擦去最後一滴眼淚,他看了窗外一眼。流星雨已停歇。他眼中一抹詫異,卻也未做多想。
翌日。
早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立兩側,行禮下跪。
“眾愛卿平身。”君釋天威嚴的坐在龍椅上。
“謝皇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立于一側的劉公公,面朝眾臣,扯著嗓子中氣十足喊道。
近日早朝更多的是關于重建之事,各處官員紛紛匯報城池的修築和進展情況。
出了宮殿,上官衍剛舉步欲下石階,身後傳來叫喚聲。
“上官老弟,陪哥哥去喝一杯?”
上官衍回頭看著來人,“常老頭,怎的?莫不是一個人寂寞了?”
“去你奶奶的,胡說甚!”常善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個上官懦夫,一天到晚就知道回家纏弟妹,都多大年紀了,也不害臊!”
“我與我夫人恩愛有加,叫你眼紅了?”
“去你的!小陌軒都有多大了,說出這樣的話,你也不怕被人笑話。”
“哈哈哈!”
“今日是你嫂子的祭日,哥哥我怕一個人悶得慌,想要你陪陪。你若不應,哥哥可直接找弟妹討你了!”
“一轉眼,嫂夫人離世也有三年。”上官衍忽然感嘆了聲,看了眼表情落寞的常善舟,拍拍他的肩膀,“常老頭,今兒個到我府上用早膳,仙兒早就命人備好酒菜,還千叮萬囑讓我一定把你叫回去。”
“倒是有勞仙兒妹妹了。”
“嫂子和仙兒情同姐妹,她的祭日,仙兒又怎會忘記。”
“也對!哈哈哈!”
兩人邊說邊往皇宮大門走去。
宮門外,人頭攢動。幾名士兵圍成一個圈,議論紛紛,不知在討論什麼。
“怎麼回事?”常善舟最注重紀律,見幾人吵吵嚷嚷,有失軍紀,呵斥道。
士兵聞聲回頭,恭聲道︰“參見二位將軍!”
“不好好堅守崗位,聚在一起瞎捉摸什麼呢!”常善舟往士兵中間走去。听他訓斥士兵,知他一向嚴于軍紀,上官衍未開口,跟著走了過去。
嚇!
咋一看見眼前的龐然大物,常善舟一雙牛眼瞪得比任何時候都圓。
一同愣住的,還有上官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