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羽，傳說中跑的比飛鳥還快的馬。
我看看紙張上說話的翻羽畫像，再想想剛才在夢中看到的3號，畫像上的翻羽簡直就是另一匹完全不同的馬——雖說談不上是一匹駿馬，但勝在高大健壯，它背部比一般的馬要長一些，栗子色的皮毛光亮厚重，鬃尾粗密，高高抬起的前蹄矯健有力，背上巨大的潔白雙翅最讓人挪不開眼楮，沒錯，畫像上的它有著超出身長兩倍還多的羽毛翅膀，看起來又厚又重，也不知道是多少層羽毛疊加在一起的，假若它真的跑的和傳說中一樣快，翅膀上的羽毛肯定會翻騰如江水，也難怪大家叫它翻羽了。
“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確實和你夢里那個跛腿雜毛的丑家伙是同一匹馬，”畫上的翻羽打了個響鼻，“這里的空氣也太差了，我的鼻孔里就好像有一萬支羽毛在給我撓癢癢。”
“因為畫著八駿的紙張已經在倉庫里存放了...額，我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反正是很久了。”我說，“剛拿出來的時候上面全是灰，你躲在畫里肯定會覺得不舒服的。”
“我也不想躲在畫里，可在這大城市里突然冒出來一匹馬，還是長著翅膀的馬，恐怕會給你帶來麻煩吧。”翻羽的嘴唇比一般的馬要厚一些，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莫名有些搞笑，“等你到了人少的地方我再出來。”
“普通人是看不見你們的吧？”我說，“而且你們這種妖怪，除妖人應該也不會無聊到主動來騷擾你們。”
“這和人類沒什麼關系，”翻羽說，“只要我在這畫像中，其他妖怪就無法感知到我的妖力，可我一旦出來了...”它不懷好意的呲著牙，“你也知道，妖怪們年齡越大，招惹的是非也越多，萬一引來哪個麻煩的家伙就不好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考慮周到了...”希望自己不要又卷入妖怪的爭端離才好...
“哎喲別這麼客氣，”它完全沒有領會到我的意思，還以為我真的是在感謝它，“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啦！”
“翻羽，你...應該是你們，”我主動問道，“為什麼想要回到無人之地？”
“不為什麼，在人類世界玩兒夠了唄。”
“...就因為這個？”
“對啊，不然呢？”
“那你們完全可以找個遠離人類的地方就好了，地球這麼大，人類沒涉足的地方多的去，”我說，“何必這麼大費周折，”看它沒說話，我又補了一句，“還要用自己在人類世界的記憶做門票，代價也太高了吧。”
“那個3號，就是賽馬場上的3號，”翻羽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那樣的馬能登上賽馬場地，你不覺得奇怪嗎？”
它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剛才在夢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感，賽馬對馬本身的要求很高，無論是年齡、外形、體格甚至血統都有著嚴格的門檻，且不說別的，光一個血統證書就足夠把一大群馬都拒之門外了，而3號...也就是翻羽，就算是它能用妖力在年齡上蒙混過關，但剩下的似乎都很難吧？
“的確...”我說，“雖然我對賽馬一竅不通，但也明白這不是隨便哪個馬都能參加的。”
“就是這個意思，”畫面上的翻羽扭了扭頭，額頭上的一撮兒白毛露了出來，“你看旁邊那個家伙，那才是當賽馬的好坯子。”
翻羽所說的好坯子正是它身邊的絕地——八駿中的老大，傳聞足不踐土。
“嗯，絕地看著就比你更像是賽馬的樣子，高挑俊俏，”我說，“你看起來更像...”
“我看起來更像出苦力的，完全沒有絕地的高貴感，呸！”翻羽再次打了個響鼻，“你們人類的審美也是挺無趣的，絕地那種阿拉伯馬有什麼好看的？除了跑它還會什麼？讓它拉個貨試試？長途跋涉一下試試？快算了吧，小子你記住，古老河水力量下誕生的河曲馬，才是美麗和力量的象征！”
“你們原來也有品種區分的啊...”
“那是自然，我們在成為妖怪之前都是來自不同地區的馬，”翻羽說，“即使在成為妖怪以後，那個人也沒能把一些滲入血液的本性從我們身體內趕出去。”
“那個人？”
“就是找到我們八個還把我們畫在這張紙上的人，不要轉移話題啊，3號的事兒還沒說完呢。”
“我倒是對那個把你們畫在紙上的人比較感興趣，”我說，“那個人...”
話還沒說完，我就又一次回到了賽馬場上。
“喂！”這一次我確定不是在現實中，肯定是翻羽搗鬼，“你怎麼又把我帶到夢境里來了啊。”
“因為你問題太多，還不如讓你自己看來的安靜。”翻羽呲牙說道，它站在起點處，已經沒有了3號那種落魄的樣子，而是恢復了畫面上高大健壯的翻羽。
騎手和馬都已經各就各位，翻羽的騎手身著藍色上裝，等待發令員發號施令。
身邊安靜的听不到聲音，橢圓形賽道邊的只有我一個觀眾，我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發令員舉起手中的槍，一陣灰煙從槍口冒出，馬兒們沖出起點線，騎手們以前蹲的姿勢騎在馬上，據說這樣能最大程度的釋放馬的能量，起初的100米，大家都只是在自己的跑道上飛奔，可從第101米開始，真正的對決才開始。
翻羽依然是3號，它的騎手似乎是個經驗豐富的人，雖說我看不到他的眼楮，但他的身影明顯比其他選手沉著冷靜的多。
“這是標準速度賽馬，和前面的賭馬可不一樣。”奔跑中的翻羽氣喘吁吁的說了一句，在它的前蹄越過第100米的瞬間，耳邊突然響起震天動地的呼喊，馬蹄的踫撞聲，騎手的呼吸聲，觀眾的吶喊聲，一股腦的都鑽進我耳朵里，我突然感覺到一陣耳鳴，耳內生疼，趕忙用雙手捂住耳朵。
可即使這樣，有一種此起彼伏的聲音卻怎麼也無法趕出我的耳朵。
“3號！沖啊！”
“3號！加油！”
......
與之前賭馬場不同，這個賽場上幾乎所有人都在呼喊著一位選手，或者說一對兒搭檔的名字，那就是3號——翻羽和它的騎手。
等耳內的疼痛有所緩解後，我松開雙手，注意力重新回到賽場上。
只見翻羽在騎手的指揮下從右側超越前方的選手，沒幾步又領先了一位選手，很輕松就跑到了第二名的位置，它似乎故意減慢了速度，只是一直將自己保持在現有的名次。
場上的聲音還是此起彼伏，距離終點還有不到兩百米的時候，翻羽的蹄子好像突然加快了頻率，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經快要追上前方排在首位的選手了，有別于其他馬的氣喘吁吁，翻羽似乎完成的很輕松，絲毫沒有疲憊的樣子。
應該是第一吧。我心里這麼想著，估計在座的其他觀眾也是這麼想。
就在大家覺得比賽已經毫無懸念的時候，突然，3號身體一斜，連人帶馬側摔在跑道上，在那種沖刺的速度下，翻羽的騎手幾乎是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面，翻了好幾個跟頭才停下，而翻羽則是狠狠的撞在賽道圍欄上，瞬間的沖擊力幾乎讓翻羽全身卡在了圍欄里。
看台上有不到一秒鐘的安靜，隨即便是尖叫與哭泣聲，有的選手被迫停下，有的選手努力繞過這摔倒的人和馬，那匹排在第一的馬，最後依然是第一。
大家都覺得是個意外，不停惋惜著。
“唉，真可憐。”
“是啊，馬摔了就肯定廢了。”
“估計人也好不到哪兒去，那一下子骨折都是輕的。”
“可惜了可惜了...”
“沒辦法啊，比賽總是有意外的。”
“是啊，常勝將軍估計要換人咯。”
......
周圍的話語清晰的傳入耳中，我心口就好像被一團棉花堵住，喘不上來氣。
就在剛才，在翻羽摔倒的前一秒，我分明看見有奇怪的粉塵從排在第一的騎手手中飄出，這些粉塵直接撲在了翻羽的臉上，然後翻羽就失控了。
一定不是意外，一定和那個粉塵有關！怎麼就沒有人看見呢？你們沒有注意到嗎？我心里大聲喊著，因為我發不出聲音來。
“沒有用的，它們是看不見的。”翻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看向賽場上摔倒的馬兒，它一動不動，好幾個醫護人員很快來到賽場上，它們將翻羽和它的騎手抬走，比賽公布名次，頒獎，觀眾離去。
“你能看見，因為你是在用我的眼楮看。”翻羽的聲音再次響起，“知道真相的只有我而已，大家都覺得那是一場意外，那就當這是一場意外好了。”
“為什麼？真相明明不是這樣。”
“摔倒的賽馬就失去了重新回到賽場的意義。”翻羽說，“摔下馬的騎手也一樣，賽馬就是這樣，無論我做什麼，我們終歸都是要被人遺忘的選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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