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敞的落地窗外車水馬龍，華燈初上，川流的燈海勾勒出繁華的夜景。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個女孩，早到什麼時候呢。
初夏晌午，那個還不那麼漂亮的、懵懂的小學妹，坐在自己身邊，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
幾年創業，情商眼色有時比拿得出的實材更重要幾分，他早閱人無數，看盡冷暖。
那樣仰慕崇拜的神色，近年來于他並不陌生，而這個小學妹卻有些不同。
她的眼里倔強、明亮，閃爍著他失去的那份天真執拗，更何況，那之後，他方才知道，這個小學妹，是年級的第一名。
“怎麼樣，教授安排新組員了麼？”一天下班，他想起了這個特別的女孩，于是在微信上隨手關心了一句。
“ （ _ ） 沒有，不過我們組三個人就夠了，另外兩個組員都是大神，學長不用擔心。”
他笑了笑，發了個k的表情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拒絕他的幫助。
命運總喜歡塑造巧合，從那以後，他總是在不經意間遇到那個女孩。
課間在小賣部買資料時、作為社團代表講話時、偶然去蹭不同的課程听時……
見的次數雖多，那女孩卻似乎只是覺得眼熟，見面時會笑著打個招呼，並沒有更深的交流。
之後，他便再沒機會踫著那個特別的女孩，只在自己去領創業獎的時候，在並排的名單上看到她的名字；在社團匯報時，最優秀的部門儼然是她一手帶起來的；在放松小憩時，校園廣播里偶然傳出她懵懂青澀的聲音。
直到，畢業晚會，那女孩像是破繭而生的飛碟一般，奪去全校師生的目光。
一頭長發烏黑發亮，面色白皙紅潤，身材勻稱挺拔。
只有那眼神，一如既往，明亮又倔強。
她唱了一首情歌，悠遠甜美的歌聲傾訴著少年時綿長濃郁的愛戀。
身旁的女友小聲道“漂亮吧，這是我們這一級的校花，也是我舍友，她叫唐薰。”
他听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點了點頭，“這個女孩很美。”
“你可不許對她想入非非哦，她是我好朋友，我們四人組的女神。”白怡瀾捏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笑著揉了揉女友的頭發。
“想什麼呢。”
——
那個女孩約他晚會後見面。
他的余光瞥見她身後的禮品袋，瞥見她握手時輕顫的指尖。
他明白一些事情，可那件事情並不重要，何況，身旁站著美麗的投資人的佷女；何況，暗戀他的女孩，這四年，已經有不少。
他奉行著自己的原則，清晰地追求著自己想要的目標，短短三年，把心中的藍圖付諸實踐，即使遭遇同伴的背叛，即使遇到多次近乎死局的危機，他的公司還是挺過來，並且站起來了。
這三年，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只是轉眼一瞬，只有這個團隊核心小組的成員知道，365天，四季更替，這個數字，是多麼漫長。
那個懵懂又機靈的小學妹，和他一樣，從一個職場新人，漸漸成長地獨當一面。
她曾在大家窮途末路的一個聖誕節，寫下給每個人的鼓勵賀卡，印上自制的木印小詩。
她曾在策劃出錯的時候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一個人委屈地縮在樓梯間哭了一會後，第二天便修改出完美的策劃案。
她曾在老資格的咨詢顧問跳槽空降為本該屬于她的部門經理時，恭敬地向上司求教，不聞絲毫怨言。
她曾一手帶出東凌高效誠信的名氣，卻在每一場宣講會上，只提到他和前輩們的名字。
她是一個溫柔的人，她會關心每一個身邊的朋友；
她對生活有著偏執的儀式感，每逢節日和紀念便一個人或請兩三個朋友用新奇的方式來迎接新的一天；
她聰明而謙恭，從不提起自己過去輝煌的成績；
她堅韌又倔強，每一件手頭的工作都堅持做到最好才收尾。
她又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因他這三年的嚴格和摧折，因她對工作的完美要求，她幾乎喪失了自己的時間和多余的情感。
那一切埋葬在心海下日積月累的情愫本一如既往地沉寂著，直到他看著那個女孩為了一份特殊的策劃案，接觸到那些骯髒的男人，甚至遭受侮辱。
東凌不再需要祈求金融業巨擘的風投，他發現自己的行為已經浪費了一個女孩寶貴的青春。
他向投資人美麗的女兒提出分手，並且也跟股東會知會了這件事。
當他反常地放下自己手頭的工作在一家公關店門口等待了一夜時，心里有多年來從不曾有過的釋然放松。
有個女孩，從他少年時便出現，陪伴著他整段奮斗的卑微歲月。
有個女孩，撫慰他的狼狽失態，忍受他的無端怒火，救贖他的勢利冷漠。
有個女孩，有雙溫暖又堅定的眼楮，三年來，從靈魂的深處，切實地改變了他。
——
“之前，的確是tiereverse那個案子，讓常年埋頭工作的我意識到一些事情，比如，”他看著女孩的眼楮“我心里對某個人的珍視。”
“但那對于我來說，也並不是最重要的，我想你也該如此，東凌在我們心里，這三年，都是第一位，對嗎？”
女孩沉默點頭，他壓制住心中的苦澀。
“那麼，所有的顧慮都解開了，今後，一起好好工作，你是東凌最優秀的咨詢顧問之一，不要妄自菲薄。”
他望著女孩離開的背影，良久。
那對于他來說，已經是最重要的。
可他怎麼忍心，看著那個白月光一樣的女孩，為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