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 轆在濕滑的石板上碾過，一下一下地敲在江暮沐不安的心上，對面的衛大人在“閉目養神”。江暮沐這時才敢斜著眼偷偷覷著他，衣服是上好的冰藍絲綢，袖口繡著雅致的竹紋，他低垂著眼瞼，睫毛舒卷，在溫潤如玉的臉上掃下淡淡的陰影，薄唇微抿，一縷柔順的黑發落到了衣縫中。好吧，我只承認他比溪頭阿發好看那麼一點點，她咽了咽口水，暗自嘀咕。
“姑娘，就此別過了。”衛若 淡淡地放下玉簾。江暮沐仰頭看著那一抹衣角消失在車窗內，有些感激又有些落寞。馬駒一個縱身，馬車飛快行駛，離她越來越遠。
江暮沐環視了四周，確定沒人跟蹤。小步向著家里跑去，越接近越焦心。她看到溪頭小茅屋一片火光，發了瘋地沖了過去抱住地上老人，大喊“老六爹！”
老六爹遍體鱗傷，一息尚存，死死抓住江暮沐的手“暮沐，快走，那幫人又回來就完了！”“不！老爹！你傷得這麼重！我背你去看大夫去！”江暮沐捂著老六爹流著血的傷口，眼淚沒了命地往下掉。“乖孩子，老爹陪不了你了。記著，帕子收好，不要輕易外露。我瓜老漢，沒能力讓閨女過上好日子，老爹對不起你。”江暮沐看著老六爹松開了她的手，閉上了眼咽了氣。她靜靜把老六爹臉擦干淨，衣服拾掇好。
“老六爹，在那邊也要保佑暮沐。想暮沐了，缺錢了，記得晚上托個夢。”江暮沐跪在墓前，給水煙點上，磕了個頭。
離開了溪頭燒的只剩房梁的小茅屋，江暮沐不知道去哪，走了沒多遠便昏倒了。突然，一陣馬蹄聲自遠處傳來。江暮沐好想睜開眼楮，但是意識越來越飄忽，只恍惚看到一個男子從馬車上下來，朝她走了過來。
罷了，是好人還是壞人隨便了，她好想就此長眠不醒，不用去面對明天，後天，還有渺茫的未來。
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那麼奇怪，那些事件仿佛沿著它該運行的軌道一般，不緊不慢，一步一扣，像是齒輪的運轉，環環相扣，步步連鎖。此刻等待在江暮沐面前的，像是一片迷霧，迷霧之外可以是十里桃林，也可以是萬丈深淵。江暮沐像無依無靠的浮萍，只想做一個選擇，即便這是一個影響她未來的選擇，可人生不正是無數個選擇構成的麼？從一個選擇跳到下一個，江暮沐渴望終結這一切迫不得已。
“爺，人昏了過去。”莫彥蹲下來檢查。衛若 看見那髒兮兮的臉，聞到林間隱隱的火燒味，心下了然。
“弄醒。”
“咳咳咳。”江暮沐醒來，看見衛若 站在前方。她咽了咽口水，握著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立馬跪下，鄭重磕頭“請大人收留民女，民女什麼活都願意做。”
“我可不缺粗婢。”衛若 扇著扇子，閉眼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