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苦杏仁是愛情受阻後的味道,在林子然看來,不假。
剛剛喝下去的咖啡,在他的喉嚨中就蔓延著絲絲苦杏仁味。落地玻璃窗上還掛著雨珠,窗外冰涼的雨與窗內溫暖的咖啡香為之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咖啡館里悠悠地播放著kasgraha的7years,歌曲就這樣穿梭在人群的談話聲中,咖啡豆的踫撞聲中。
他內心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ia主動願意見他,相約在這家咖啡館,而且她們姐妹似乎都很喜歡這家店。
他有些不安,手中握緊了那本書,不時地盯著手表的表盤,看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
還有4分鐘,她就要來了。
不,她已經到了。
落地窗外的ia打著紅色的傘,穿著米色的風衣,左邊的袖子上已被雨打濕成暗棕色。今天的ia並沒有穿長裙,而是深藍色的牛仔褲與球鞋,許是雨天的緣故,倒是多了幾分俏皮與親切。
他看著她收起了傘,甩了甩著傘上殘留的雨,便進入了咖啡廳內。
對林子然而言,這是極具戲劇性的一幕。ia推開門看到他後,就那樣筆直地向他走來,不疾不徐,她的長發仿佛在隨風飄動,她的眼神仿佛暗含秋波。許是想象與現實相重疊了,他有些害怕,這場夢會醒,可當他回神時,半濕的球鞋映入眼底,ia也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見了,林先生。”
ia還是一如既往的禮貌,言語中帶著笑意,但笑意卻未及嘴角。他與她相敬如賓,只是心頭總是劃過一絲失望。
“下午好,ia。”
肖琴整理了一下衣裝,坐在了林子然的對面,中間隔著一張茶幾,一段又近又遠的距離。她的目光落在了茶幾上,暗色木紋的桌面上躺著一本書,深淺相間的藍色上印著白色的字︰《傾城之戀》。
“林先生,很喜歡張愛玲的?”肖琴說著拾過那本書,封面是嶄新的,不過書脊和書角有些磨損了,露出了白色粗糙的邊,翻開書頁,部分頁面上還有鉛筆寫的批注。若說字如其人,寫的這手好字的應當是一個翩翩君子,吐氣如蘭,可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林子然,肖琴只好輕輕地搖了搖頭。
林子然顯得分外緊張,背僵硬地豎著,手指依舊在打轉著。
“我……只讀過幾篇,不過我很喜歡她犀利的文筆。”
“我也是。”肖琴低著頭,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在她看來,張愛玲是個可憐的女子,她才華橫溢,不過確愛到塵埃深處,何其不幸。如其所言,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這讓肖琴竟覺得有幾分感同身受。
服務生端著托盤靠近,慢慢地將一杯咖啡放在了茶幾上,從她的角度看咖啡拉花是一個桃心的圖案。
“ia,我為你點了一杯拿鐵。”
“謝謝。”肖琴的語氣帶著幾分慵懶。
“ia,你可曾听說過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
“新近得諾貝爾獎的加西亞•馬爾克斯?”
林子然點了點頭,從身側拿出了那本書遞給她,書封上還殘留著一些之前緊握時的汗水。
肖琴接過了書,她的指尖與他的指腹悄悄劃過,像是輕軟的羽毛飄落在碧綠的湖面上,蕩漾起一圈圈波瀾。
肖琴在心中默念著書名,霍亂時期的……愛情嗎。
“有人說愛情與疾病總是相伴相隨,也有人說愛情就是一種疾病,吞噬你的心智,直到有一天你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背景音樂放的是harlieputh的neay,那仿佛也是他們之間的距離。這個下午她並沒有問他每天送她咖啡的意圖,他也沒有提及她約她見面的意圖,他們只是在聊書,只是在探討人生,也許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契機約坐漫談。至少對肖琴來說,這個下午,一個很愉快的下午,顛覆了一些她對林子然的偏見。
時間飛逝,當夕陽隱去了最後的光芒,傍晚已至。
“謝謝你的書,今天過得很充實。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ia,讓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家就在附近。再見。”
她沖他笑了笑,拿起靠在沙發旁的雨傘,轉身離去。林子然看呆了,ia對他笑了,仿佛他又看到了那天在美術室里拉琴的女孩,那青澀的臉龐與那沁人的微笑。只是時隔三年,她的笑好像也染上了咖啡的苦澀。
臨睡前,肖琴穿著蓬松的睡衣,懶散地坐在臥室內的書桌邊,小心翼翼的地打開了書。撲面而來的是墨水的氣味,她能猜到他也許會在書里寫上一段寄語,可是並沒有。夾在書封與扉頁間的竟只有一張音樂會門票。
上海德沃夏克交響樂演奏會
四月十二日晚七點
區三排六座
肖琴抽出了門票凝視了起來,透過台燈的燈光,門票漸漸變得透明,黑色的字卻愈加明亮,晃得她意識朦朧。她想起了那年秋天,她和夏可翹了課去聆听希曼諾夫斯基的交響音樂會。夏可說,“音樂之所以能震撼人心,是因為作曲家的強烈情感。”
那是能直達內心的情感,也許是悲憤也許是歡愉,在她看來音樂是一個人的另一種執念。
林子然呀,林子然,你怎麼總是給出我無法拒絕的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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