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映日為得到紅日騎無所不用其極,肅微月就不明白了,她在刑部坐了一上午,是騾子是馬也沒拉出來遛遛。
秦虎和程夫人到了最後才給予重擊,是不是慢了些?
她醒悟過來,是時機,肅映日故意拖著她,讓她失去了收服紅日騎的時機!
從牢房出來,肅微月臉色不好,惑妍上前詢問,她沒吱聲,留下句“別跟來”策馬奔離。
馬小黑抬起前蹄,一蹄子踹開大公主府的後門,這是它歷來打招呼的方式,繞過影壁進了內院。
肅微月直接前往肅映日的仙客居,府邸侍從們唯唯諾諾跟在身後,沒人敢上前阻攔。
此時未到晚膳時間,肅映日卻在院中飲酒,著了件墨綠色長衫,玄黑裙擺如同盛放大麗花逶迤及地。
一手執杯一手看書,看起來心情不錯。
听見動靜,她微微抬起眼楮循來,眸光瀲灩已是微醺,抬手讓侍從退下,撐著漢白玉石桌邊緣起身,挽著冶艷笑容朝著肅微月走去。
肅微月卻是上前,突然拂下桌面酒食。
杯盞酒水砸到肅映日裙擺,墨色漸深,她愣了,“月兒,你做什麼?”
“大表姐好手段,刑部審訊好精彩一出戲。”肅微月笑不達意。
“原來為這事?”肅映日抽出絲絹擦拭裙擺,語氣陰冷,“陽肅王那個老匹夫竟然敢潑你髒水,沒要他的命算是給了陽家多年效忠的面子。”
她扔掉絲絹,走近肅微月抬手撫上她的臉頰。肅微月覺得不大對勁,想要後退卻听她說道,“你不是一直想除掉陽家嗎?眼下,可高興了?”
腦海瞬間被怒火燃燒,她揮開她的手,“是大表姐高興吧?紅日騎唾手可得,如今與我平起平坐。大表姐費盡心思,誰都可以拿來利用,怎麼,是想一報當年之仇?”
“你說哪里的話?當年我也有錯,怎麼可能會報復你?”
“但看你的作為不像啊?大表姐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位置?這麼長時間,你還沒死心!”
“住口!休得胡說!”肅映日怒喝。
“難道不是嗎?我在外游歷你派人追蹤,我回來了你急著要兵權,肅映日我們就別姐妹情深的裝了,我就算交了兵權也絕不會任人欺負!”肅微月一股腦地說出來,方正她今天就是來和開撕的,她手里染著春和靜夜的血,她找不到理由再和她打太極。
她冷笑︰“程小姐的肚子是你叫人搞大的吧?卑鄙!”
肅映日一僵,“她一心想攀高枝兒,我成全她。至于嫁不嫁得進去看她造化!”
“果然!”肅微月咬牙,“春…死了,靜夜也受了傷!”
春?肅映日記起是她的侍女,至于靜夜,她無所謂。臉色稍緩,安撫道,“一個侍女而已。我送你幾個好了。至于四少爺,他在玉照家無關緊要,你少與他來往低了自己身份。”見她面色不好,又說,“慶繽他們真是的,我讓他們看著點分寸,幸好你沒……”
啪!
肅映日的臉歪向一旁。
她慢騰騰轉回頭,白皙臉龐有微紅掌印。她呆愣,甚至有些茫然看著她,臉色似褪去色彩的白帛,鳳眼氤氳起薄霧,漫過微紅眼眶到喉間,似悲鳴嘶聲,捏緊肅微月肩膀,“你打我?這是你第二次打我!我做錯什麼了?”
她這種人是你說“錯了”打死她,她壓根兒不明白你的怒火哪里來的?只會認為你又在抽瘋。
肅映日是先皇和後家唯一嫡女,一歲看人眼楮都是刁上天,不交朋友也不屑交朋友,兩三歲欺負肅微月,三歲後反轉過來被肅微月揍,從此站起來就成了肅微月的牛皮糖,干什麼都要喊著她。
如此,兩人形影不離多年,所以分離是剜心的痛。
肅微月曾經想過,如果肅映日不生事,她還當她是姐姐,只要她不惦記著報仇。畢竟,在原主記憶里大多數都是她怎麼怎麼對她好。
終究,她和她不是同一種人。
肅微月就著她的手,一個箭步跨進她的懷里,上一刻像仇人,下一刻卻像親人,即將別離的親人。肅映日開始慌,想推開她,卻听到她的話。
“你是真正的天生貴冑,你眼里的景色是光明殿帝座望出去看到的地方,那里沒有花,沒有青草,盡是皇圖版擴。你想到的,沒想到的,只要有用都能拿來用,路旁風景是什麼?誰在你身邊,這都不重要,只要你能站在最上面,還能俯瞰眾生。”
她松開她,仔細打量她的眉宇,渡口黃酒一杯,蕭蕭別離。
“你的心里有花兩三朵,盡是披著權利的外衣。我折不下這帶刺的花朵,從今以後,映日和微月就像太陽和月亮,日晝交替,不復重見。”
肅映日不可抑制哆嗦,痛入心到了四肢百骸。
她在身後跌跌撞撞,府里混亂哭喊。
肅微月頭也沒回走出大門,捏著馬小黑的韁繩低頭,如果可以,誰也不會想當一個壞人。
馬小黑打響鼻似在回應,她摸摸它的頭,假意難過,“可惜了你和馬小白的一段孽緣。”她都忘了,它們是一母同胞。
她翻身上馬,捏著韁繩欲催馬離開,身後長街響起震耳蹄聲,她沒來得及回頭看是哪路豪杰,身子一輕,面前景色變成了青石板路!
有個很不好的認知是,她竟然被人劫持了!
還被那人像扔麻袋似的扔在馬背上!她完全是靠著一股氣才保住自己不算海波的胸!
那人的手壓著她的後背,她無法動彈。
馬小黑愣了,原地轉兩圈,主人呢?趕緊揚蹄追上去,馬勒個逼,它抱的“大粗腿”沒了,今後誰養它啊,它飯量大啊!
*
鬧騰一整天,什麼也沒吃,前胸貼著馬背顛簸,胃里翻滾。人聲漸漸遠離耳畔,是個出氣的好時機。肅微月掌心蓄力打算打斷他的狗腿,一道聲音飄進耳朵。
“想要機括圖紙就安分些。”
嗓音好听,含著的情緒就跟面癱似的平平無奇,這聲音主人她熟悉又陌生,昨晚還跟她熱情似火,今天就把她拍馬背上了。
她勉強開口,“你、你把、把我我、我放放下來!”
蘭世郁沒有把她扔下去,只是讓她側身坐起來,把她圈在懷里繼續狂奔。
她微微仰頭,瞧見他弧線美好的下頜,講實話,蘭世郁姿容絕代,寡薄涼情的謫仙樣兒,但把她從馬背上劫走,快意策馬的樣子卻很男人。
他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公主仰視,反而感覺想時刻壓在她上面——嗯,貌似,她還有點小興奮!
但是,下一刻她就幻滅了。
“迷路了,你來認認這是哪兒?”
大哥,你撩妹都不規劃好路線嗎!
一路縱馬狂奔,沒頭沒腦瞎闖,停下來卻見周遭陌生。肅微月也不知道這是哪兒,就連遙遙可望長明燈不滅的九肅宗塔,只在山巒薄黛中露出寶頂一角。
蘭世郁輕打馬腹前行,水岸淺灘浮著一艘艘烏篷船。余暉落入青水,金紅光芒鋪灑漾著細紋的水面,身後密林深深沒有人煙,唯有眼前的烏蓬船還可以詢問。
他抱著她下馬,不遠處馬蹄狂奔而來,竟是尾隨趕來的馬小黑,它見到“大粗腿”在此,沖上去狠狠撞了蘭世郁的坐騎,險先把同類撂翻。
他瞥她一眼,“什麼人養什麼樣的馬。”
馬小黑識路,她可以騎著它回去。蘭世郁卻說︰“興許我明日就會奉上機括圖紙,全看我高不高興。”
她立即批評馬小黑︰“你怎麼能撞人家呢!你是個女孩紙,要溫柔!乖,好好相處,大粗腿一會兒就來。”
馬小黑打個響鼻,一會兒?呵呵,他分明想泡你啊!
連馬都看的出來的企圖心,她這個被吃過豆腐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只是三觀刷低下限,被美男泡總比被丑男覬覦的強,何況他有機括圖紙。
倒不是肅微月的愛國心燃燒,只是,情勢所迫,女皇逼權在即,不交即死,交了也不一定活下來,她需要籌碼,有資格開出條件。
如今紅日騎被收入肅映日囊中,她更需要蘭世郁的助力。
想到這里,她覺得惆悵,孤家寡人的淒涼。親妹妹,表姐表哥都不靠譜,皇家的人啊,親情那麼廉價。
蘭世郁感覺到了身後黑暗小宇宙,停下來等她,肅微月慢騰騰挪上來,他轉身就走,卻是牽著她的手。
她驚訝抬頭,見他表情自然,仿佛這動作習以為常似的。
船家告訴他們,此地是宗塔北面一個叫柳鶯渡的地方。船上還有位船娘,揭開厚重布幔窺了一眼。船家說這里只有湖面上的烏蓬,離得最近的茶坊還需走六七里。
蘭世郁只是想找個落腳地方,問了有無吃食,有就給了一枚金葉子給船家,讓他們兩口兒挪地方。
船家忙不迭的攙著妻子離去。
兩人走入烏篷船,迎面一股令人皺眉的怪味兒。蘭世郁拿出一顆碧綠似貓眼的珠子放在桌上,很快,那股怪味兒消失,還散著淡淡冷冽香,似雪水的味道。
肅微月驚訝︰“這是什麼,還能淨化空氣?”
船里空間不大,中間隔著一張桌子,僅僅給兩人抵著膝蓋坐下的空間。
蘭世郁也不嫌地方小,靠著船壁直勾勾望著她,“肅映日的勢頭如今在你之上,你沒了籌碼打算怎麼辦?”
她一怔,轉頭望著外面昏昏天色,“白澤的眼楮也太長了吧?朝中眾臣都沒回過神,你們就知道了。”
是他知道了,不是白澤。
蘭世郁的眼楮幽深下來,說到底他還是希望她能記起來,淡淡地道,“只要有錢,想從一日浮華那里拿到什麼消息都可以。”
“一日浮華是什麼地方?”
眨眼時間,天色已然暗沉,湖面上的烏蓬船,掛在布幔上的燈籠清晰起來,有的亮著,有的沒亮。
這時,烏蓬船外有道聲音響起,“鶯娘子,開價多少?水可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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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去看加勒比海盜,有沒有小天使也喜歡約翰尼•德普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