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微風夾雜著淡淡的荷香輕輕的拂動著米白色的窗簾,明亮的陽光透過微微擺動的窗簾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宛如一池水光在輕微的蕩漾。
莫言伺候藍藍吃完東西便關掉燈,把另一層灰金色印花窗簾稍微拉上,這才摸了摸她的額頭︰“小豬頭,累了就安心睡吧,我在這守著你呢。”
藍藍便像個乖孩子一樣閉上雙眼,她的確困了,仔細算算已經有好些日子沒睡過安穩覺了,此刻,她才覺得是那麼的疲憊,瞌睡輕輕的招了招手,醫院里的一切聲響便從她的耳朵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病房里只有藍藍一人,因此顯得特別安靜,等她睡著後,莫言才虛掩著房門躺在另一張病床上望著她稚氣未脫的小臉,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
床頭櫃上放著一台測量心跳頻率的儀器,屏幕上三條不同顏色的波浪線此消彼長,此長彼消一直保持那種狀態從屏幕左側滑向右側,像是永無止境。
莫言在床上躺了一會便悄悄走過去吻了吻藍藍的額頭,吊瓶里的藥水快沒了,他正要出去叫護士,就听她用微弱的聲音說︰“水,我想喝水。”
莫言趕緊走過去抓住她的手︰“你醒啦,要上廁所呀?好,你別急我扶你起來。”
听到這話藍藍差點笑了,一著急就揪住他的耳朵︰“沒听見我說什麼啊?干脆把它割了下酒算了。水,我要喝水。”
咧著嘴的莫言拍了拍腦門趕緊求饒︰“啊?要喝水啊?小祖宗你先松手嘛,我這就去給你倒。”
等她松開手之後,莫言才出去倒了杯水順便把護士叫來給她換了針水,護士出去後,他就端著那杯水一邊吹一邊問︰“豬頭,那個,小孩多大啊?是男孩還是女孩呢?”當爸爸的感覺自然是幸福的,只可惜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只能將這種幸福割舍。
听到這話,藍藍就有點傷心︰“沒都沒了你還問,自己到垃圾筒里找去。”或許是少不更事,雖然感到難過,但對于一個發育不全的生命的感情畢竟是淡漠的,完全不像挺著大肚子即將分娩的女人對胎兒愛的那麼強烈。因此,她並沒有因為斷送親骨肉的性命而過份難受,再說,當時她昏迷著跟死了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等她睜開眼楮已經躺在了這張床上。
莫言問起小孩時她下意識的想起手術前的情景,那時她躺在一張鋪著天藍色衛生紙的手術台上,和先之一樣,先脫掉一邊褲子,然後岔開雙腿。醫生就站在她正前方,兩名護士站在她側面,後來護士給她嘴里含了一根指頭粗的塑膠管,不多時她就睡了過去,因此什麼都沒看見。“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醫生。”她又補充了一句。
看到她委屈的表情莫言就感到很內疚︰“算了,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提他了,只要你好好的就行。”對于尚且年輕的他來說,放棄這個小生命的確是出于無奈,他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可他不願意孩子一出生就跟著他這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父親受罪,與其讓他受罪,還不如不要他,他如此想著,眼眶里竟溢出一層羞愧的淚水。
望著他通紅的雙眼,藍藍猜不透他此時的心思,也沒有精神猜測他的心思。大半月以來,她吃不好睡不穩,那個小生命已經把她折磨的不成樣子了,現在她只想好好睡覺。
見她眯著眼楮莫言就微微一笑︰“好了,乖乖睡覺吧,什麼事都不要想,我去藥房拿消炎藥,等這幾瓶消炎針打完,就可以出院了。”
愣了片刻之後,藍藍才說︰“哦,你去吧。”做了一次手術好比到鬼門關走了一趟,但願以後身體健康不要再遭這種罪了,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著。
縱橫交錯的街道上燈火輝煌,人來車往,棕櫚樹和大榕樹像一把把巨大的雨傘罩在馬路上空。習習涼風在翠綠濃密的樹葉間盡情嬉鬧著,把歸巢的小鳥攪擾得“嘰嘰喳喳”一陣亂叫。
有一首傷感的情歌隱隱約約在馬路對面歐拉拉ktv里渲染著悲情的氣氛,刺激著某些人脆弱的神經。只見那個中年男人靠在他的豪車上眼淚汪汪的,並且一邊哼著那首情歌一邊喝著啤酒。
四五個穿著性感的女人,提著時尚皮包,踩著五公分的高跟鞋眉飛色舞的從歐拉拉走了出來。她們那張濃妝艷抹的臉活像易過容的死人的臉,紅紅的嘴巴像吸了人血看著非常嚇人。
打完消炎針之後,胳膊上的刺痛感終于減輕了,受盡折磨的藍藍這才一臉輕松的躺在床上。本來,針打完了也就該出院了,可她卻想換個姿勢舒展舒展筋骨。
就在這時,護士走進來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要是覺得肚子疼就多躺一會吧。”
听到這話,藍藍就小聲問︰“可以嗎?”
護士說︰“病床有空余的情況下當然可以啦。”
沒多久莫言進來了︰“你就安心睡吧,馬上要到六點了我出去給你買吃的去。”
護士剛走到門口听見這話就轉過頭來︰“這一個月不要給她吃生冷辛辣的東西知道嗎?”
莫言趕緊回話︰“知道了,護,護士還要注意些什麼呢?”
護士神情坦然的告訴他︰“一個月不準同房,一個月過後記得避孕,半年之內最好不要再懷孕了。”
她說完,藍藍的臉瞬間一陣發燙,男女之間那些事本應是神秘而難以啟齒的,可在醫生心里卻是那麼稀松平常,這多少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有點不好意思的莫言只得小聲答應著︰“哦,哦,知道了。”
等護士離開病房之後,藍藍才對他說︰“你先別去買吃的,我睡一會就出院。”
她的裙子皺巴巴的,莫言一邊拉扯一邊捏她的鼻子︰“听你的。”然後扶她躺好,便坐在床邊揉著她還有些浮腫的手背。
傍晚的天光猶如五彩斑斕的油彩在天邊肆意渲染,紅的、黃的、紫的、青的,看似雜亂無章卻又有跡可尋。
八點多藍藍終于睡醒了,莫言捏了捏她的臉蛋嘻嘻一笑︰“臭丫頭你瞌睡真多呀!肚子還疼嗎?”
藍藍這才伸長胳膊打了個哈欠︰“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捏我,我又不是肉包子。”說著望著窗外亮起的燈火一下子坐了起來,“天都黑啦?哎呀!你怎麼不叫醒我?”
莫言趕緊扶著她說︰“你慢點嘛,肚子要是不疼了就走吧。”
藍藍就一邊穿鞋一邊望著窗外︰“好吧,這里到處都是藥味我實在呆不下去了。”
莫言故意逗她︰“我看你挺喜歡這里的嘛。”
藍藍用拳頭輕輕在他屁股上捶了一下︰“你就知道諷刺我,哼,不理你了。”這時外面傳來病人和醫生的吵架聲,她便慢慢的走出病房站在過道上朝那個醫生的辦公室望著。
莫言把醫生開的消炎藥裝進包里拉著她催促︰“走啦,有什麼好看的。”藍藍說︰“哦。”
听說藍藍在醫院,劉軍一下班就騎著電動車趕到了水汀,此時正在醫院門口︰“冰哥,你們在幾樓啊?”本來打算早點過來,誰知主管突然說要加班。這不,他連飯都顧不上吃。
莫言和藍藍剛剛走出醫院大門,門外的夜色就像用黑色的油漆染過,要不是那幾盞路燈的映照,他差點就沒把站在他面前的劉軍給認出來︰“你跑來干嘛?是不是又想蹭飯呀?”他故意開玩笑。
劉軍點了根煙,然後“嘿嘿”一笑︰“冰哥你真是活神仙,還真被你給猜對了。”說著把一籃子水果遞給他,迅速把藍藍瞄了一眼,“嫂子,感覺好些了嗎?”
藍藍不好意思的說︰“我,好多了,你還是叫我藍藍吧,叫嫂子听著別扭。”
這時,莫言故意瞪著他︰“本來就應該叫嫂子嘛,煙,煙裝哪里去了也不給我一根。”然後像個強盜一樣在他的口袋里搜索著。
劉軍趕緊用手捂住口袋︰“臉皮真厚啊!不給就搶,這煙很貴的,你還是別抽了吧。”
看見他們扭成一團,藍藍微笑著暗想,好朋友就應該像他們這樣,可以互相損,但無論怎麼損都不會傷和氣。
一向霸道的莫言指著自己說︰“我臉皮厚?你還真敢說出口。給不給?不給我可要來硬的了?”
劉軍只好掏了一根煙塞到他嘴里︰“我就說了看你能把我怎麼的?”然後拿出打火機給他把煙點著。
莫言這才非常滿意的沖他笑了笑︰“你等著,這筆賬下回一起算。”
劉軍毫不在意的說︰“哎呀媽呀!我的冰鍋鍋啊,你怎麼能這樣呢?對了,干嘛要把你兒子打掉呢?傻不傻啊,我要是你就千方百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他說這話的時候忘記了藍藍就在旁邊,因此聲音比剛才還大。
听到這話,莫言看了藍藍一眼,然後用胳膊肘子在他肚子上頂了一下︰“你要死啦?不知道小聲點嗎?”
劉軍根本沒听見他說什麼︰“啊?什麼?你說什麼呀?”
有點抓狂的莫言只好把他拉到一邊︰“你怎麼知道打掉的是個兒子?”
色眯眯的劉軍瞄了藍藍一眼嘀咕︰“屁股大的女人一般都會生兒子。”
他說完,莫言就用諷刺的眼神斜睨著他︰“經驗挺豐富嘛,你剛才說‘你要是我就千方百計讓她生下來’是什麼意思?”
劉軍萬萬沒想到他連這話都不明白,于是咬著牙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是在裝傻嗎?她要是生下來你就不用擔心她離開你了,她那麼漂亮你再不上進她不把你甩了才怪,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嘍!”
他說完,莫言仰天一聲長笑︰“放你的一百二十條心吧,就算沒有孩子她也不會離開我的。”
有點無奈的劉軍只好捂住臉︰“丑不拉唧的還這麼自信?年青人,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見他那麼囂張,莫言突然就把他的胳膊扭到了背後︰“說誰呢?誰丑不拉唧的?”
呲牙咧嘴的劉軍便指著路邊那個頭發長得可以做褲腰帶的乞丐求饒︰“我在說他,他,看見了嗎?哎喲!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