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保佑，他們在集市轉了一圈，玉米算是買到了，不過價錢很貴，五塊錢一斤，一袋正好十斤。莫言也懶的算計價錢扛著那袋玉米然後和劉軍樂滋滋的回到水岸。兩人在房間里休息了一會便朝村後的河邊走去，閑著無事的莫莉也湊熱鬧似的跟在著他們。
早晨的紅日像個氣球浮在湛藍的天空，江面被那道亮光映得紅紅的，就像血液在緩緩流淌。紅沙岩條石級上坐著三兩個老婆子，用枯瘦的手擰著已經洗舊了的印花床單。
莫言和劉軍跑到鐵軌下的橋洞里把他那一套行頭扛到樹底下，然後放在干淨些的地方。莫莉撿了一些木柴把火生好，劉軍給鍋爐里裝了兩把玉米，才擰緊沉重的鐵蓋將鍋爐架在鐵架上轉動著手柄。
莫言擔憂的盯著爐子里燃燒的烈火和鐘表，生怕把玉米給燒糊了。記得小時候有人挨家挨戶給村里人炸爆米花，時間到了之後，那人就提起鍋爐對準橡膠圈用力一踩，緊接著就听見“ ”一聲巨響。每當那個時候，周圍的人已提前捂著耳朵躲得遠遠的，等那聲巨響消失，一股玉米的清香彌漫開來，他們才漸漸向鍋爐聚攏。
莫言仔細回想著昨天傍晚那老人教給他的辦法，分明記得要踩一腳，但記不清楚要踩在什麼地方，搞不好鍋爐里氣壓太高就會爆炸。
這時，劉軍沖他嘻嘻一笑︰“冰哥你蹲在那發什麼呆呀，趕緊滾遠一點。”莫言問︰“可以啦？”劉軍說︰“要不然呢？”然後提著鍋爐把鍋口塞到橡膠圈里，抬起腿狠狠在橡膠圈上踩了一腳，一聲巨響過後，那股蘑菇狀的蒸汽便升到了半空。
莫言的心髒被那巨響震的怦怦狂跳，耳朵也在嗡嗡作響。望著晃動的樹木，他開始擔心自己要干的這檔子事。不一會蒸汽散盡了，他們三個才扯開橡膠圈查看勞動成果。誰知蛇皮袋里的玉米像灌了瀝青的石子烏漆嘛黑黏糊糊的，就連散發的味道也苦澀而刺鼻。
莫言哭笑不得的盯著劉軍和莫莉︰“看看你倆干的好事。”劉軍很不正經的沖他嘻嘻直笑︰“冰哥，已經很不錯啦。你是不知道呀，威力太大了把我手都震麻了。哎呀媽呀！不會廢了吧？要不你掐掐看？”莫言知道他在搗蛋，于是咬著牙狠狠掐了一下。果然，劉軍狼聲鬼叫的制止︰“哎喲！疼死我啦！冰哥，容嬤嬤不會是你奶奶吧？”
莫言咬著嘴唇沖著他直翻白眼︰“你說錯了，她不是我奶奶是我姥姥。”劉軍咧著嘴說︰“哦，難怪。”
莫莉望著劉軍被煙燻黑的臉忍不住大笑起來，劉軍望著她的臉也大笑起來。莫言像個領導一樣大聲呵斥︰“你倆還好意思笑，出師不利應該拉出去斬首示眾知道不？警告你們啊，要是再炸成這樣，它就是你們的下午飯。”
莫莉瞅著他的鼻子臉拉的老長︰“哥，還好你沒出息，要是讓你當個皇上那百姓還不跟著遭殃啊。哎！真是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這時，正在樹下玩耍的小孩望著莫莉便哈哈大笑起來。
不多時，太陽已經爬上樹梢，把刺眼的白光灑了一地，要不是這些枝繁葉茂的大榕樹遮出的蔭涼，他們三個估計早就被曬暈了。
莫言給鍋爐里倒了一些水，用毛巾裹著鐵鉤伸進去認真洗了一遍，然後在火爐上烘了烘才把玉米裝進去擰緊鐵蓋。這次他要親自操作。那些傻里傻氣的人都能很容易的炸出一鍋酥脆的爆米花，他就不信自己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劉軍和莫莉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的石頭上，誰都不打算插手幫忙，生怕被他這個自命不凡的家伙訓斥。莫言一邊轉動手柄一邊給火爐里加柴，那樣子簡直比向藍藍示愛還要認真。
劉軍眨巴著那雙烏黑的大眼楮，很不相信的看著莫莉︰“喂，你覺得他能成功嗎？”莫莉想了想才說︰“我覺得有點玄乎。”劉軍呵呵笑著撓了撓頭︰“是的，我也覺得有點玄乎。”
這時，莫言突然提著鍋爐站起來催促︰“你們兩個嘀咕什麼呢？趕緊走開，快趕走開啊。”劉軍和莫莉這才捂著耳朵像皮球似的一家伙彈到十米開外。和剛才一樣，那聲巨響過後，焦糊的味道便迅速鑽進他們的鼻子，看樣子情況不太樂觀。
劉軍和莫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後一起把目光投向莫言。莫言像被爆炸的炮彈轟傻了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活像一座生鐵雕塑，整張臉都被糊掉的爆米花給燻黑了。信心十足的他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等從那聲可怕的轟鳴中緩過神後，眼楮里才出現一絲失敗後的尷尬。
莫莉趕緊跑過來問︰“哥，你，你沒事吧？”莫言瞅著黑乎乎的爆米花然後摸了摸臉︰“莉莉，哥的鼻子還在嗎？呀！你看看，你看看，都怪你們那張烏鴉嘴瞎叨叨，這下好了又炸壞了。”
听到這話，劉軍便把手插在腰間走到他面前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鼻子啊？你趕緊到那堆苞谷花里找找，千萬別讓小孩撿去吃了。”
這時，有個小屁孩撿了顆糊掉的玉米正準備吃，莫言趕緊制止︰“嗨，別，別吃。”愣了片刻用手摸了摸鼻子才舒了口氣，“吃吧吃吧。”
莫莉掏出張紙巾擦了擦他臉上的灰一臉的心疼︰“哥，要不別干這個了，好危險的！你看頭發都豎起來了。”劉軍也贊成她的觀點︰“是啊，本來是個帥哥現在卻成了黑鬼。”
莫言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看了看時間對莫莉說︰“快十一點了，你先回去把飯做好，爸和媽要是回來別告訴他們我在河邊搗騰這個知道不？”莫莉說︰“哦，知道了。”
莫莉走後，莫言就到附近村民開的便利店里買了兩瓶冰凍可樂和劉軍坐在樹下的水泥長椅上休息，片刻之後，他們又嘗試著炸了幾鍋爆米花。出乎意料的是，這幾鍋爆米花都炸成了，而且顆顆金黃，粒粒飽滿，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劉軍一高興便把莫言抱起來大聲歡呼︰“終于成功了，噢！終于成功了，噢！噢……。”就像抱著女朋友一樣轉著圈圈。
莫言一臉痛苦的說︰“老兄，你能不能先放我下來？”劉軍這才松開手望著蔚藍的天空自言自語︰“哇！真好！下午就可以到集市上擺攤了。”他沉浸在快樂之中，似乎炸爆米花的營生不是莫言的，而是他的。
被扔在地上的莫言哭喪著臉揉著屁股︰“嗨，我是人又不是個東西你怎麼能說丟就丟呢？哎喲！屁股好疼啊！還不快點把我扶起來？”
劉軍這才伸出手把他拉起來，然後嘻嘻一笑︰“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太高興了，竟然把你給忘了。呵呵！要不我給你揉揉？”莫言知道他故意讓自己遭罪，就說︰“滾滾滾。”劉軍拉長聲線學著女孩說話的語調︰“人家不願意滾嘛。”莫言直愣愣的罵他︰“你這個二百五，收工。”
莫莉把飯做好之後就給莫言打了個電話，為了避開爸媽，莫言就帶著劉軍跑回去吃過午飯然後一起去他的宿舍洗澡。
劉軍的宿舍在廠房後的居民區里，房間破舊簡陋，窗戶上罩著防盜鐵欄，鐵欄因為常年累月被風雨侵蝕，如今已經銹跡斑斑。他們坐在宿舍里商量著到底要把那家伙擺在那一條街上才不算違規經營，擾亂市場。主街道是萬萬不能去的，那里人來車往很不安全。最後他們決定就擺在離家不遠處的巷子里。
下午一點多鐘，他們按計劃帶著鍋爐來到巷子比較寬敞些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大樹，周圍幾乎都是圍牆，附近廠里的工人下班之後幾乎都會坐在樹下吃飯要麼乘涼。
他們剛把火生好，裝上玉米架上鍋爐，幾個看新鮮的半大孩子已經把他們給圍住了。爆米花出鍋的時候，上前觀看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一看到那些人，腦子靈活的莫言就開始催促劉軍︰“傻子你還愣著干嘛？趕緊吆喝呀。”劉軍結結巴巴的說︰“怎，怎麼吆喝？”別看他看上去比較活潑，實際上是個內向害羞的人。此刻，被這些人像看猴子表演一樣團團圍住，他竟然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
莫言眼珠子 轆轆轉了幾下便鼓起勇氣張開嘴喊︰“哎！又脆又香的爆米花啦，快來嘗快來買啦，十塊錢一斤啦，又便宜又好吃的爆米花呀。哎……。”他一吆喝，人們都擠過來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吃了起來。
看到這情景，劉軍一下慌了神︰“冰，冰哥，你什麼時候學的這些順口溜的？十塊錢一斤也太貴了吧！”莫言一把捂住他的嘴問︰“你是來拆台的還是來幫忙的？這話讓他們听見多不好。”
劉軍這才把他的手掰開咳嗽了幾聲︰“冰，冰哥咱們沒有秤。”剛炸的爆米花的確好吃，可那些女人和孩子吃個不停似乎並沒打算買。莫言望著劉軍說︰“是哦。”說著把他拉到一邊嘀咕，“趕緊讓他們別吃了。”他不好意思制止就教唆他做這件不討喜的事情。玉米是用錢買來的，又不是偷的搶的，那些白痴。劉軍為難的瞪著他︰“是你讓人家吃的，我怎麼能制止呢。”
莫言一臉疑惑的盯著他︰“是我讓他們吃的？”劉軍戳了一下他的腦門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吆喝起來︰“‘哎，又脆又香的爆米花啦，快來嘗快來買呀，……。’這是不是你說的？”莫言愣了一會才拍了拍額頭︰“哎呀，你看我這驢腦子，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快，快想想辦法吧。”劉軍望著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們呵呵一笑︰“讓他們吃吧，吃飽了自然就不吃了。”
這時有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問︰“你這苞谷花咋賣的？”說著捏了一顆放在嘴里。
莫言還是剛才的價錢不改口︰“十塊錢一斤，大姐來點吧。”劉軍扯了扯他的衣襟提醒︰“你拿什麼稱啊？”莫言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低聲說︰“你趕緊把地上的爆米花往里裝點，我有辦法了。”劉軍只好照辦。女人說︰“嗯，這苞谷花炸得真好！給我稱點吧。”莫言眉開眼笑的說︰“好 ，你先等會，馬上就好。”
這時，很多人都搶著要買，可蛇皮袋里的爆米花都快被人們給吃完了。
劉軍迅速擼了幾把爆米花裝進袋子遞給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大姐這是你的，七塊錢。”女人接過爆米花瞅了半天才問︰“這麼點就七塊錢？你這苞谷花不會是黃金做的吧，你到底是論斤賣還是按袋賣呢？”莫言抹了抹額頭的汗水趕緊向她解釋︰“我們是按斤賣的，可出來的時候忘記帶秤，所以這一袋就算七塊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