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甦塵剛剛要關上大門的時候,無意間瞥見展離和那名稍大一點的男孩推著推車從下山的小路方向走來,車上裝滿了石塊,想來是一大早就去找幫肉包子砌狗窩的石頭了。
于是甦塵忙從已經關了一半的大門里鑽了出來,站在大門前的台階上看著展離笑道︰“展大哥,怎麼這麼早過來?你們吃早飯了嗎?我早上做了土豆餅,你要不要嘗嘗?”
“我們吃過了。”看著甦塵家院門前的眾人,眉頭微蹙的展離隨口回道,腳下的步子卻是快了不少,三兩步便來到了甦塵院子前面的空地前。
一身華服負手而立的沈銘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特別是沈銘修那一身白色錦緞長衫和束發的金冠看起來都不是凡品,而徐令楊等人展離是見過的,也從甦塵那里大概知道了幾人是大乾的軍人。
而且這會見到的幾人又都是赤著上身,背後那一條條的鞭傷更是有些觸目驚心,這讓展離心下暗暗提高的警惕。
將獨輪車停放在甦塵家大門前,快步來到了甦塵的身前,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沈銘修等人,這才在甦塵的身旁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展離這也是怕甦塵惹了什麼麻煩,畢竟上次幾人來的時候鬧得就不那麼愉快,其中更是有幾個人是被抬著下山的,如今又見幾人這副模樣,加上甦塵這幅長相實在是有些太過招人,至少在展離的眼中,甦塵漂亮的如同仙女一般,所以展離才會這麼擔心。
展離這保護欲十足的舉動讓甦塵甦塵的心中微暖,低聲在展離的身後說道︰“展大哥不必如此緊張,這位沈將軍是來買藥方的,不是來找麻煩的。”
說完這話甦塵才用眾人都能听到的聲音說道︰“展大哥你這是一大早就起來去撿石頭了吧,我用靠墊給肉包子做了個簡單的窩,其實你不用這麼著急的。”
听甦塵語氣輕松,展離的心中雖然依舊擔心,更是有著不少的疑問,不過當著外人的面展離也不好多問什麼,更何況展離相信甦塵是個做事有分寸的,再說以兩人之間的關系,展離也怕自己貿然問多了會惹甦塵生氣。
所以听甦塵這麼說展離只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再一想到甦塵剛剛提起的肉包子,展離便是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問道︰“那小家伙的爹可是山里的野狼,怎麼就被你起了這麼個名字?”
甦塵還真是沒想到那個肉呼呼的小家伙的爹居然是山里的野狼,再一想昨天自己叫他肉包子的時候那小東西不滿的哼哼聲,甦塵也是忍不住輕笑出聲︰“那它的長相肯定是隨了它娘了,胖墩墩的跟個肉團子似的,哪里有半點狼的樣子。”
听著甦塵將歪理說得如此的義正言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展離也是不禁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為那個被甦塵叫做肉包子的小東西叫屈,那小家伙可是一窩狗崽里最像狼的一只,胖也是因為那小東西是一窩里身體素質最好,能搶到足夠的奶水才會那樣,可就因為這個理由而得了這麼個名字豈不是很冤枉。
想來小家伙就是不會說話,若是會的話一定睡舉爪抗議的,為了不讓甦塵將好好的獵狗當寵物養,展離只得開口解釋道︰“那小家伙其實不是胖,只是比其他的小狗壯實了些,這樣的狗長大了耐力和爆發力都要好過其他的獵狗,還有這狗不能老睡在屋里,若是養成習慣將來就不好改了,所以這狗窩還是盡快砌了好。”
說著展離便轉頭沖著老老實實站在推車旁邊的男孩說道︰“六子,你先回去看著順子醒了沒有,順子若是醒了別忘了讓他把藥喝了,等回頭這邊忙完我再帶你和順子下山。”
叫六子的男孩听了展離的話乖乖的點頭應了一聲,沖著甦塵禮貌的笑了笑便轉身往展離家走去。
朝著男孩擺了擺手後,甦塵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周圍眾人都在看著自己,這才想起來沈銘修還等著自己的方子呢,于是忙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頭對展離輕聲說道︰“展大哥,我去給沈將軍寫方子,你在這里幫我招呼一下,我去去就回。”
甦塵這話雖然說得好听,不過有了剛剛甦塵拒絕沈銘修進門的那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明白甦塵這是讓展離幫忙看門而已。
展離是知道甦塵那個院子里是個什麼情形的,不說別的,就那個什麼玻璃窗戶就不是個能讓外人看的,所以即便是甦塵不說這話,他也會守在這里不讓別人進院子的,于是展離輕輕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五感敏銳的甦塵自然是能察覺到徐令楊等人的憤怒,不過甦塵又哪里會理會這些對于她來說一點都不相干的人,見展離點頭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進了院子,進門後還防賊似的將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的。
對于甦塵這樣的舉動,沈銘修的面色倒是沒什麼變化,不過細心的展離卻是從沈銘修那輕輕抿著的薄唇看出,沈銘修此時的心情定然不會是面上表現的那般無所謂。
而站在沈銘修身後,剛剛站起身來的徐令楊等人一個個卻都是義憤填膺的怒瞪著甦塵家的大門。
只是有了徐令楊剛剛那二十軍棍的教訓,眾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事實也的確如展離猜想的那般,沈銘修的面色雖然如常,不過此時他的內心卻是翻江倒海似的不平靜,甦塵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和跟那個男人之間那種熟稔的態度都讓沈銘修覺得異常的刺眼。
再一想到甦塵在面對自己時那一臉的假笑和滿眼的防備,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讓沈銘修心中頗不是滋味。
沈銘修出身臨安沈家二房,父親沈逸宏十五歲考中狀元,如今身居吏部尚書一職,母親更是身份顯赫,是當今天子的表妹,鎮南王和靈慧公主之女,這樣的身世別說是在寧遠郡,就是在大乾也算得上是正經的權貴子弟。
而沈銘修自己也是爭氣,從小就是文成武就,更是小小年紀便跟著外公,鎮南王征戰南疆,第一次出征便生擒了南疆一部族的首領,讓那些以為他是跟那些靠著家族長輩庇護的少爺兵一樣的人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從此奠定了他在大乾軍中的地位,如今更是成為了大乾最年輕的一州最高的軍事長官,寧遠郡的五軍大都督。
少年得意,家事顯赫,長相也是出眾的沈銘修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眾多少女追捧的對象,像甦塵這樣對他不冷不熱、滿心戒備的姑娘沈銘修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而人往往就是如此,越是不拿他當回事的就越是能引起他的注意,再說甦塵無論是相貌還是行事,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極具吸引力的,沈銘修自然也不例外,能被甦塵吸引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所以這會的沈銘修看向展離的目光便不自覺的帶了些敵意,原本一直掛在臉上的淡笑也隨著甦塵的轉身漸漸的冷了下來,眼中原本的溫柔立時斂去,多了幾分清冽和探究。
對于沈銘修的眼神展離卻是一點都不在意,一臉淡然的回視著沈銘修,加上沈銘修身後那幾個滿臉氣憤的漢子,誰也不說話,一時間甦塵家大門外的氣氛顯得尷尬無比。
眾人就在這尷尬的氣憤中等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甦塵家那緊閉的大門才又重新打開,心情大好的甦塵拿著藥方和剛剛補全的作坊圖紙一並遞給了沈銘修道︰“沈將軍,這里是你要的藥方,禁忌我也一並寫在里面了,還有玻璃作坊的圖紙我也一並交給你了,還請將軍回去盡快將窯廠建好,若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話將軍可以隨時派人來問我,當然,最好是白天來走大門,當然若是將軍不介意再出銀子買方子的話,那也可以讓他們繼續半夜來跳牆,我這里別的沒有,稀奇古怪的房子還是有幾個的。”
看著臉上依舊是帶著客氣而疏離的笑容和這毫不客氣的話,沈銘修的心里就是一陣的苦澀,回頭沖著身後一個書生打扮的男人低聲叫了聲︰“念堂。”
名喚念堂的文士听到了沈銘修的喚聲會意,忙從懷中掏出了銀票,恭敬的遞給了甦塵道︰“甦姑娘,這里是三百兩銀票,您收好。”
隋念堂是從小就跟著沈銘修的,為人精明,通常只要一個眼神便能知道沈銘修的意思,所以一直被沈銘修帶在身邊,是沈銘修身邊最信任的人。
這有銀子收甦塵自然高興,接過銀票看也沒看便收進了系在腰間的荷包里,甦塵可是不相信堂堂寧遠郡的五軍大都督會因為這三百兩銀子騙人,而且這大都督的隨從隨身帶著偽造的銀票這種事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收好了銀票的甦塵心情越發的好了,笑著沖著沈銘修福身一禮,輕揚著嘴角說道︰“沈將軍公務繁忙,小女子就不多留你了。”
說著甦塵還指了指沈銘修手中的絹布說道︰“沈將軍,你的那幾個手下還是要盡快的調理為好,拖得時間越久調理起來就越難,需要的時間和藥材也就越多。”
甦塵這麻藥的成本雖然極低,只需要四十五文錢就能熬煮一鍋,可這時候調理的藥材成本就相當可觀了,依著甦塵的估計沈銘修若是想治好那幾個人,最少也要三百兩銀子,加上買藥方的三百兩,這沈銘修也算是為了自己的決定小小的破了點財。
甦塵這不客氣的話里有著幾分故意的成分,一是因為沈銘修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二也是甦塵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所以她並不想跟沈銘修這樣的權貴子弟打交道。
當初選中沈家也是一位沈銘賀只是一個庶子,听說又是個聰明的,想來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會對這門生意極為小心的保密才是,就算是要商量也該是跟家里做生意的長輩合計才是,卻是沒有想到這個笨蛋當晚就將事情告訴了沈銘修,為此甦塵可是沒少在背後罵沈銘賀。
不過事已至此甦塵也沒有辦法,不過即便是跟沈銘修合作的玻璃作坊,甦塵也只是想著到時候拿錢而已,至于她說的沒事去查賬這樣的事情甦塵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上一世的甦塵常常因為任務游走于上流社會,見多了那些光鮮艷麗背後的骯髒齷齪,所以沈銘修這種別人趨之若鶩的顯赫身世,對于甦塵來說卻是如同瘟疫一般令她敬而遠之。
雖然這會甦塵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不少,可這明顯的逐客令讓沈銘修那本就不怎麼好看的面色越發的黑了幾分,隨手將甦塵遞來的東西交給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隋念堂,沖著甦塵抱了抱拳道了聲告辭便從隨從的手中接過韁繩,飛身上馬便率先朝著山下疾馳而去。
從小就是天之驕子的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冷遇,別說是沈銘修這樣心高氣傲的權貴子弟,就是普通人也是沒臉面再賴著不走了。
沈銘修那難看的臉色一點都沒有影響到甦塵的好心情,見堵在自家大門前的一群人瞬間就走了個干淨,便笑著招呼展離進院子。
甦塵不知道的是,她這招呼展離的話讓耳聰目明的沈銘修听了個真切,氣得這位面對敵軍千軍萬馬仍能面不改色的沈大將軍差點從馬上栽了下來。
這自己已經拉下臉主動開口說要去甦塵的院子里談談生意,卻是被甦塵直接給拒絕了,說什麼家中並無其他親人不好招待男人,難道她的那位展大哥不是男人不成,自己這邊可是還跟著那麼多人呢,而她的那個展大哥可就只有一個人,這孤男寡女的難道就方便了不成。
這會的沈銘修自己都沒有發現,有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正在他的心中慢慢生根發芽。
而展離的心中正有很多疑問要問甦塵,于是听道甦塵的招呼便想也沒想的轉身就推著裝著石塊的推車進了院子,雖然心中著急,可展離倒是沒有忘記停放在門口的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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