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正氣十足,頭仰著二樓的某處說“原來如此,今日為一樁小事擾了貴人,屬京兆尹府的本職,我等盡力辦好,還各位一個清靜地,還請各位莫怪”圍觀的群眾拍手叫好,稱贊衙役盡責。
衙役一本正經地處理起來,鑒玉、還玉,又是抓人,又是撫恤,幾下也就完了。
我看的沒了趣味,甩了甩手回到位子上,那府衙走時又朝了樓上謙卑地說了一聲“本人是京兆尹府府倉曹參軍的副手,名叫閆壯,今日的事叨擾了二樓的貴人,小人陪個不是”
說完熱鬧也就散了。
我那會兒還在說這女子沒有智謀,而如今看來聰敏的很。那官吏誤以為此地有貴人可提拔他,在貴人面前處理了一樁為民稱頌的好事,抓住機會出風頭做好本職,目的是想得到賞識。可偏偏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沒想到這里並沒有什麼貴人,只是那名女子虛張聲勢借機要他過來處理這樁事。
我摸著腮琢磨,看那女子一副精明相,倒還有幾分能為我所用的行事做派,公主府事務繁雜,我又覺得太過費神,念頭一轉。
支了嵐樂把她邀上來,那女子長相俊秀,大拇指屈折處有一塊厚厚的繭,應該是多年握筆不良生出的繭,她微微行過禮,姿態雖謙,但絕無卑微之狀。
我問︰“你很聰明,不過你怎麼肯定那個京兆尹府的閆壯會來幫你”
她起身說道︰“五娘昨日與阿耶路過東市茶肆之時,恰巧遇到閆壯,他與幾位衙役在茶肆中大談參軍大人的卑劣行徑,小女斷定他不滿官職積怨良久。而在茶肆里大聲喧嘩,此人性情沖動,遇事不加思考;其二,此人喝茶之余施舍曾給了一個老嫗幾個銅幣,五娘料他心懷仁慈,平日里準是上頭欺壓,苦于有志難報。五娘今日前去找他,稍稍透露︰聚源樓有權貴在此,而我又不敢因此開罪權貴,表明我束手無策,他居然無腦,想也不想便跑來聚源樓伸張正義”
我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所以他用官吏來解決纏人之事就可以一勞永逸。再者,這個人會施舍,也讓這女子解決了錢袋空空的燃眉之急。
我佯裝憤怒“無腦?你豈可如此用貴人之名玩弄大元官吏?小小女子有幾個嘴可以捆”
那女子面不改色,並未受到驚嚇,只是略微俯身,說道“五娘此言不假,既然敢在夫人面前袒露此事,即是知道夫人邀民女此舉為何,而且當然也知道眼前之人絕非尋常官家娘子”
這般敏銳的洞察力,遇事還算沉著。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著裝扮,哪里可露出什麼破綻來,掃眼瞟到嵐樂腰間系著昨日坊正獻上來的永興坊的坊牌。
真是防不勝防。此牌一出,即使未到開坊時辰,仍可以暢通無阻,這坊牌平日里又是朝中權臣貴戚賣弄身份的物件,尋常官家的婢女哪里能將坊牌系作腰間之物,有這塊東西的便只有王公貴族一族。
本想試試她的膽色,結果反被自己人戳破身份。
我,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她沒有說話,有些惆悵。
我說“你尚未及笄,我看你阿耶的病也熬不了多久,听你說洛陽家業也已虧空,今後也沒了可依靠的人,你願不願意跟我?”
那女子抬頭觀察了我與嵐樂一番,有些猶豫。
她跪頭拜禮“雖不知夫人要做什麼,五娘在他鄉沒有親朋,但求夫人送他老人家回洛陽安心養病,夫人救了五娘與阿耶,以後五娘以夫人為首,自當盡力”
這姑娘一番肺腑之言就怕她抹鼻涕了,我扶她起來“我也不是讓你賣身,你父親就待在長安,你好侍奉些。我家里呀,有點麻煩,今後我和嵐樂會教你如何料理家事,你就留下來幫幫我”
浣言推開旁邊的椅子,熱心說道︰“你快坐”
五娘坐在我旁邊,才仔細瞧瞧了這名未及笄的女子,長得不同于浣言的乖巧,鼻梁挺拔似刀,眼尾上挑,唇邊有一小小紅痣,看著很是肅穆。
我捋了捋衣襟,歇息歇息準備到別處游玩。
忽而晃眼瞧見對面的簾子,方才那個風情萬種勝過女子的男人此刻對面坐了一位身姿偉岸挺拔的男人,一剛一柔倒是撩撥旁人。納悶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等等……這影子這麼熟悉啊,這不是羅儲昶麼?想起今早自己的沒臉沒皮的所作所為,更覺得無法拉下臉皮和他正常談話。
我整了整儀容,準備跑。
快步下樓梯時,听見一聲“公主”只覺身後一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