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隨著萬氏父親一死,萬氏一族逐漸衰敗,這一族在朝堂上的影響大大衰減。太子與慶王阿哥打下大元江山各佔一等功勛,在朝中以他倆為大,據一方勢力。早前听聞,這個羅刺史早早歸于慶王阿哥麾下,與太子兩相對立。
阿耶平日眼觀八方,也有這樣糊涂的時候,以為給大元招攬了一個可靠的金婿,無形之中卻鞏固了慶王阿哥的勢力。
婚旨已出,這麼一來,我這婚姻便是慶王聯絡羅刺史的橋梁。
時值離亂,釁起蕭薔,原本無心兩派斗爭,如今再想冷眼旁觀,已是不行我盯著藕色蜀錦屏風空茫地出了神。
那人本尊我只是遠遠瞧過一眼,還記得慶王阿哥擊敗河南亂黨王充,大興的版圖擴至黃河以南,那日慶王阿哥凱旋回朝,擒軍虜獻于阿耶,阿耶大悅在兩儀殿宴請王侯貴冑及功臣帥將。
我穿著郁金草染成的曳地拖尾長裙,月色外袍上是十人繡娘用百天時間繡制的朱雀戲蝶的圖案,腳上是前朝文德皇後的遺履,丹羽制成,金葉裁雲,首綴兩顆剔透圓潤的珍珠。
阿耶說,你是長女,自當金貴。
我坐于女眷席中,那人坐在對面。遠遠瞧了一眼,身著對虎圓領衫袍,頭戴烏黑冠冕,佩銀魚符,雖是一身朝服,卻遮掩不住錚錚鐵骨,濃眉黑發,五官深邃立體,劍般冷冽,弩般不羈,因為常年征戰,皮膚略比小麥色深些。
阿耶念起他的名字時,我低低重復幾遍。阿耶贊他亂世英豪,大元棟梁,滿席人望去,各種目光交錯。他依舊是淡淡的。
我有些吃驚一個漢人竟會有那般風韻,忍不住多盯了一會兒,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不急不慌,舉起案前的玉樽噙著一點邪魅對上了我的眼神。
我承認他很迷人,可我多年在外早已千錘百練免疫男色。
呃現下兩眼相望的確很尷尬,他待敵不動,我干脆先發制人舉起酒樽莞爾一笑示意,一酒下肚醉意上浮,眼神迷離之間居然看見他在發笑
沒想到一眼的淺嘗輒止如今卻因為政治做一生的牽絆,我嘆了口氣。
“殿下,羅刺史配你那可是菩薩身邊的童子……叫……哦!金童玉女,殿下下嫁羅家可是他們祖上添光啊!殿下你怎麼了,你是不願意嗎?殿下你莫要想不開啊,嵐樂會永遠陪著你的……”嵐樂自演自導的戲驚醒了我。
看她矯情的模樣,渾身寒毛豎起,我捋了捋披帛,連連搖手說“你別,我可嫌棄你的緊”
嵐樂嚶嚶嗚嗚“殿下為何要嫌棄奴婢,殿下……”
“走吧,去給阿耶送上今日的茶飲”我新倚上幾支細鈿釵,換了一件金瓖絲海天碧襦裙,戴著赤金掐絲嵌玉的鐲子,如此光鮮靚麗告訴旁人“我心情很好”
肩輿出了邦媛殿,所過之處皆是亭台樓閣,青黑色琉璃瓦似龍鱗層層疊疊,龍行攜棲鳳為壁,朱紅貼金繞為柱,飛拱雲橋覆壓千里也不為過,宮檐角上神獸飛翼,莊嚴肅穆地守衛大興皇宮。
我實在疲憊于在這樣繁復又壓抑的宮殿里穿梭,索性閉了眼,可越是這樣冗長的路,越是懷念和老和尚月下禪坐,听他叨叨黃老之術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