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進門的時候,天柔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長袍,儀態大方的站起身來,抬眸看向了門口進來的人。
可只是一眼,她卻如同遭了雷擊一般的當場愣在了原地!
淅晨!他怎麼會在這里!
從來都不牽扯官場的原淅晨怎麼會在這里?
一直默默站在天柔身後的赫銘眼明手快,心知天柔肯定會失態,故而在他們前腳剛進門的時候便一個箭步跨了上來,伸手掐了掐天柔的胳膊。
劇烈的疼痛在一瞬間拉回了天柔的思緒,迅速的強迫自己從震驚中恢復到淡漠的模樣,禮貌的裝成從來沒認識過他們的模樣,勾著唇角迎了上去。
兵部尚書卻很是自來熟的湊上來,搓著因為常年握劍而布滿了老繭的手,咧著嘴對天柔笑道︰“莫逆公子可真讓我好請啊!自從上次在疫區一別,你我可是有許久沒見了。”
天柔仗著有面具遮掩,再加上不用說話,故而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神色里帶著股疏離。
說客套話的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赫銘吧。
漆黑如墨的眸子不懂痕跡的看了原淅晨一眼,天柔現在真的由衷的希望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或者是眼前這個人只是一個為了掩人耳目而戴上了淅晨人皮面具的陌生人。
可是,接下來的一切,卻完全打破了天柔僅剩的幻想。
兵部尚書自顧自的客套完了之後便轉身拉過淅晨,笑著介紹道︰“我給公子引薦一下,這位是原中書的大公子,原淅晨。”
天柔的內心劃過一絲失望之後,表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禮貌卻疏遠的對淅晨點了點頭。
原淅晨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恭敬的對天柔行了一個拜手禮之後,繼續用著他那溫潤無比的嗓音,一字一字的粉碎了天柔最後的一絲幻想。
“久仰莫公子大名,你我都是在這場瘟疫中發家的,也算是半個同盟了吧,早就听聞京中的莫逆公子智計無雙,溫潤如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在一旁听著的赫銘眉頭陡然一皺,他同樣也是很震驚原淅晨竟然會跟兵部尚書這種人糾連在一起。
原淅晨不是一直在外雲游嗎?而且標榜著獨善其身,潔身自好,堅決不會被污濁的官場所侵染?
這事情,京中幾乎人人皆知啊!
什麼叫,你我都是在這場瘟疫中發家的?京中發瘟疫的時候,原淅晨不是還沒回來麼?難道說……
心里雖然是這麼想著,但表面上還是笑意盈盈的,赫銘走上前來客氣的對兩個男人笑了笑,手臂指向了身後的餐桌。
“兩位大人想必都餓了吧?站著說話算什麼事兒啊,咱們有話坐下聊。”
莫逆公子是個啞巴,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更何況是原淅晨和兵部尚書了。
四個人圍成一圈在桌邊坐下,酒杯已然滿上,三個大男人連帶著一個“啞巴公子”,場面倒也不會很違和。
酒過三巡之後,客套的話也該說完了,該聊正經事了。
赫銘仰頭將杯中的酒喝掉,偷偷的瞄了原淅晨一眼之後,故作不經意的問道︰“方才原公子說跟我們家公子都是在瘟疫中發家的,此話怎講?”
可能是因為終于見到了莫逆公子而異常開心吧,兵部尚書很好心情的多喝了幾杯,听到赫銘這麼問,不用原淅晨回答,他自己就先搶著回答了!
“嗝!是這樣的,”兵部尚書頗為自豪的拍了拍原淅晨的肩膀,粗聲粗氣的說道,“宋家村瘟疫之後,剛好回京的淅晨路過那里跟我打了個照面,見我正愁著怎麼跟皇上交差呢,便給我獻了一計……”
原淅晨當時沒怎麼明說,他只是跟兵部尚書說了一句,他說︰“既然已經知道了瘟疫的源頭和解決方法,那這一切局面不是都在您老的掌握之中嗎?”
兵部尚書又不傻,一听這話自然是知道原淅晨到底在暗示著什麼,故而便派人找到了那只瘟疫傳播的瘋狗尸體,順手,扔進了宋家村隔壁的村子井里。
“然後,嘿嘿,我治愈瘟疫有功,去皇上那里領了賞不說,淅晨也靠著販賣藥材,狠狠賺了一筆!真是好計謀啊!”
天柔听著兵部尚書的一字一句,一顆心漸漸冷了下來,藏在桌布底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示著她的隱忍。
淅晨!你怎麼能這麼狠毒!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赫銘坐在天柔身邊,暗自伸過手來掐了掐她的手心,暗示著她千萬不要失態。
雖然赫銘心中也對原淅晨的行為很是不恥,但現在真心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表露情緒的時候。
柳飄絮不是說,這個原淅晨宅心仁厚,一腔抱負寄予山水,視金錢與功名如糞土嗎?那現在這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哈哈,原公子不僅長得一表人才,這心思也是一表人渣呀,哈哈哈哈……”赫銘故意賤兮兮的對原淅晨和兵部尚書笑道。
可不要以為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原淅晨和兵部尚書就會生氣什麼的,相反,他們听著很開心!
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認為,莫逆這個在瘟疫中發家致富的人跟他們是一樣的,都是趁火打劫,誰也別說誰卑鄙,故而赫銘這賤兮兮的表情剛好滿足了他們尋找同盟的心態。
兵部尚書爽朗的笑笑,仰頭干了杯中的酒水,暢快的“嘖”了一聲之後,十分感慨的說道︰“實不相瞞,本官今日找莫逆公子來此,是有一事相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