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儀殿靜悄悄地,只有宇文煥卿偶爾蘸墨、顧沛蕖翻書的聲音,站在一旁的簡嚴抱著拂塵更是昏昏欲睡。裊裊而起的燻香在殿內蔓延,淡淡的龍涎香總是給人以寧和平靜的感覺。
忽而,宇文煥卿輕喚簡嚴︰“你去將裴濟宣來,就說為宸皇貴妃請平安脈!”
簡嚴昏昏欲睡間突然听到宇文煥卿的使喚不禁打了激靈,趕緊應承了下來,攏著袍服興沖沖地去請裴濟。
宇文煥卿盯著顧沛蕖出了好一會兒神,笑著問︰“苒苒,你看了那麼久的書不累麼?”
“不累啊!這比參加宴會來得痛快多了,那些個繁文縟節的宴會才真是累人呢?”
顧沛蕖未抬頭,只是眨著眼楮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她並非見少了這種場面的人,只是千篇一律的絲竹歌舞總是讓人覺得乏味。
而今還好,內宮中的宴會少了吃醋捏酸的嬪妃,否則彼此還要貌合神離的寒暄,那種場面委實讓人累得慌。
想到這,她端起茶盞輕輕地呷了一口茶︰“皇上,打算何時宴請鐘玉別和黛鳶吶?臣妾也好早日備下,以免忙中出亂!”
宇文煥卿心中揣著期許,臉上的笑都像層層疊疊的漣漪一般,漾灑在他語氣與眉梢之中,那雙深邃的眼楮更是難掩興奮,他還不確定,但是他期待。
這種多年的期許讓他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三思多思,甚至千思萬思他都願意︰“到時候再說吧!若是你真的…,你若是煩擾,讓德妃為你分憂也是好的!她入宮多年,主持個宴會還是可以的!”
顧沛蕖見宇文煥卿好端端地提起了德妃章齡妤,不禁有些納罕,她這個久居深宮卻無寵愛的嬪妃很少被他這樣自然的提起,她不禁涌上了絲絲好奇心與得意︰“皇上,您怎麼好端端地提起了德妃呢?你不說倒罷,你這麼一提,臣妾倒是有個事情要問你!”
顧沛蕖起了身,邁著款款蓮步向高座而來,順手抄起那墨錠,復又將白玉小壺里的清水到在凌雲硯台之上,用墨錠細細地為宇文煥卿研墨。
宇文煥卿見她乖巧,知道她問得話勢必尖酸些,不禁挑著眉眼笑著說︰“苒苒既然有疑問便問出來,免得郁結在心里給自己找不痛快!”
顧沛蕖一邊听著沙沙的研墨之聲,一邊撇了撇嘴,嬌俏地反駁︰“听皇上這話,怎麼好像知道臣妾要問什麼一樣?若是如此,皇上會真心實意的回答麼?”
宇文煥卿微微一嗔,反詰︰“那你還要不要問呢?”
“要!皇上當年納娶庶出的章齡妤,是不是為了籠絡定遠侯章啟瑞?若是不是,您是看中了章齡妤的溫婉端莊麼?抑或著是因為情不知所起?”
她自顧自地問話卻不看宇文煥卿,就像自己所問之事不過是與自己無干的小事一樣,只是眉宇間的嬌媚倒是很有幾分小女兒的姿態。
宇文煥卿感到一種正中下懷的感覺,因為他所猜測的便是這樣,自從顧沛蕖真心相付以後變得越來越善妒,更越來越小氣,深怕她自己一個不小心他就會移情別戀一樣。
不過正因她如此,他二人的夫妻情趣倒是多了不少︰“原來你要問這個啊!沒錯,是為了籠絡定遠侯,那時候朕剛登基不久,既然不願意求娶顧玉章的女兒,自然就求娶與顧玉章交好定遠侯的女兒了!不過,章齡妤為人木訥,不惹事不爭寵倒是也很可愛!”
顧沛蕖突然听到他贊賞除自己以外的人可愛,竟然心中有些泛酸,連著胃都跟著絞動著翻涌,她長出了一口氣懨懨地問︰“可愛?那章齡妤進宮這麼久,皇上可有…可有。?”
想問又有點難以啟齒,思量片刻,還是將要問的話咽了回去,心中暗笑自己痴傻︰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帝,怎麼可能不寵幸她們呢?
宇文煥卿見她面露難色,抿著嘴不再問下去,知道她在吃暗醋。
他放下手中的玉管,拉過她正在研墨的手握了握︰“可有什麼?你是不是想問朕可有寵幸她?一親芳澤,探一探那難以啟齒的柔弱是否如朕所想的那麼可愛?”
見他將話說得香艷,她更加無奈,不過倒是應承了下來︰“是啊,是想問這個,不過皇上不必回答了,臣妾知道答案了!”
顧沛蕖這幾日思量最多的便是如何能扳倒顧玉章,她從小養在顧王府,自然和那些世交叔伯不算陌生。世人常說章啟瑞與顧玉章是發小,是焦不離孟的好兄弟,他們出生入死,他們同甘共苦,可是顧沛蕖知道章啟瑞與顧玉章不同,他甘于寂寞,淡泊名利。
武將世家出身的他,若不是在顧玉章的安排下接管了曾經的樂文府,怕是他會甘心做有名無權的定遠侯。
而今他們章家躋身四大世家,掌一品樂文侯府,管天下樂文禮儀,亦算得上光耀門楣,但是武學比學問要出眾百倍的章啟瑞早就感到力不從心了。
他沒有顧玉章的魄力,更沒有顧玉章那樣的野心,反而忠心耿耿,一心為朝廷,而且他沒有那麼世故圓滑,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那股子耿直正直的脾氣倒是一直未變。
而說起他的女兒章齡妤,正因為顧章兩家交好,入宮多時的她一直不與顧沛蕖爭寵,亦不為她找麻煩,這讓她很是欣慰。
還有一點,她通過查找史書,她可以更加斷定當年政變發生之時章啟瑞調任北疆,駐戍邊防並不在京中。倒是在回京突然知曉錦陵大變後,公開祭祀過蕭卓群,就是顧沛蕖的生父。而通過那些蕭 虞的著述,她可以感知到當年那個屈居末流卻心懷赤子之心的章公子的正直與善良。
所以,顧沛蕖在想若是章啟瑞知曉顧玉章當年的所作所為,他會如何?會不會與其割袍斷義為自己所用呢?
但是前提是,他真的不知道當年之事,若是他知道當年的事而選擇了裝聾作啞,那麼他這些年與顧玉章的交好就變得更加的不言而喻——他們早已結盟,顧沛蕖想橫插一腳難于上青天。
為了探究此事,顧沛蕖數次去衍慶宮拜謁章齡妤,卻總是被她禮貌卻抗拒的舉動給撅了回來。
而今,宇文煥卿提及章齡妤,顧沛蕖想更了解她一些,更想多了解一下宇文煥卿與章齡妤之間,若是能讓他對章齡妤多些撫慰,那麼章齡妤對她的抗拒就會少了許多。
可是,想到讓宇文煥卿寵幸別人,她心里又極不舒服,所以這件事兒就僵持了在這里,讓她進退維谷。
想到這,她轉身想走,只是長時間的失神讓宇文煥卿很是納罕,他拉住顧沛蕖不依不饒地問︰“苒苒知道了什麼答案?怎麼?又吃醋生氣了?”
顧沛蕖瀲灩一笑︰“沒有啊!臣妾沒有生氣,只是有些事讓臣妾感覺無奈罷了!”
宇文煥卿听她這樣一說,一雙深邃的秀眼變得更加曖昧與歡喜,他將她圈在自己的懷里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親昵地吻了吻她的鼻尖,輕聲說︰“苒苒別急,朕告訴你就是了!朕並未寵幸過她,但是說實話不是因為朕清心寡欲,是因為當時朕實在是太忙了,忙到沒有時間進後宮,而後日子久了,倒是對她沒了這番心思。所以,朕虧欠的女人確實太多!”
顧沛蕖听他這樣一說,心里雖然一喜,但是同作為女子,她又覺得章齡妤有些可憐更有些可悲︰“這麼說皇上還未寵幸過她?真是可憐這位章姐姐了!莫不如臣妾為皇上安排,讓她來函恩殿侍寢?”
宇文煥卿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倒是很失落,他劍眉緊蹙,聲音清冷地問︰“她侍寢?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方了,難道你不在意朕了?”
顧沛蕖本不想說,但是宇文煥卿清冷地反問反而讓她不說不可︰“不是,不是的!這後宮現在品級高的就只有臣妾和德妃了,那些采女、御侍皇上不願意多加理會倒也算了,但是您現在如此厚此薄彼豈不是讓章姐姐寒心麼?”
宇文煥卿見她來真的,心中更加的氣悶︰“苒苒,你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顧沛蕖越說越急,生怕自己的目的暴露︰“意思就是…就是您應該多寵幸德妃一些,早日圓房,別讓她守活寡!”
見她將自己往外推,宇文煥卿很是不快,他對她巴心巴肝的,到頭來她竟然並不想他想得那樣在意他,這讓他不能容忍︰“朕是讓你管理後宮,但是朕愛誰寵誰還輪不到你做主!”
說完,他松開了環在她腰間的手,表情失落而難過,眉宇間竟是未消怒氣,顧沛蕖見惹他不快,心里也很是後悔。
她一把摟住宇文煥卿的脖子撒嬌道︰“煥卿你別生氣麼?我錯了!我怎麼會不在意你呢?其實剛才說那樣話我也很難過啊!其實,我這樣說是因為希望你對她好一點,這樣我才能接近她,進而求證章啟瑞!”
宇文煥卿挑著眉眼,驚詫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可人,驚慌地問︰“什麼?你想利用朕去討好章齡妤?顧沛蕖,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顧沛蕖見越哄越亂,心底越發的著急,眼中漸漸續上了一層薄淚,含情凝涕的模樣很是招人憐惜,她趕緊俯身吻了吻宇文煥卿,像是用舌尖的溫柔去消解他的憤怒。
唇齒廝磨間,他漸漸有所動,環扣著她的腰肢往自己的懷里又送了一送,細細密密纏綿悱惻的擁吻,讓顧沛蕖徹底癱軟在了宇文煥卿的懷里。
她漸漸進入狀態卻見宇文煥卿猛地停了下來,舍出嘴來戲謔地問她︰“朕若是和章齡妤如此這般,你該怎麼想?”
顧沛蕖似被當頭棒喝一樣,她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言之鑿鑿地喊著︰“皇上,臣妾後悔了,臣妾不讓你去寵幸她了!臣妾以後就是用鎖,也要把你鎖在芷蘭宮中!”
看著她淚光點點,被自己嚇得手足無措的嬌俏模樣,宇文煥卿倒是心情大好,他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啄了啄笑著說︰“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你現在成功挑起了朕對章齡妤的興趣,朕決定了晚上宣她于函恩殿侍寢,將那百子萬福的紅紗帳再掛上一掛!”
听到他如此一說,顧沛蕖是面子里子都掛不住了,她被氣得大聲哭了起來,像足了一個心智單純的小孩子,因失了心愛的玩具而哭鬧不止。
見她如此,宇文煥卿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要做人做鬼的都是她,而今發現自己吃了虧反而耍起了無賴。
宇文煥卿將她擁進懷里,看似冷淡地哄了哄了她︰“怎麼?竟後悔成這個樣子了?那好你與朕說說你為何要求證章啟瑞,你要向他求證什麼?朕再酌情考慮要不要讓章齡妤侍寢!”
顧沛蕖抽抽搭搭地將自己心中盤桓的那些都說了出來,言語平實卻很是動人,說到動情處眼淚紛飛,讓宇文煥卿愈發憐惜。
過了許久,她才將心中所想斷斷續續地說完了,只是眼楮倒是哭得有些紅腫,這倒是讓宇文煥卿很是心焦,自己不過是逗她玩兒罷了,不成想她竟然真激動成這個樣子。
顧沛蕖哭累了,靠在宇文煥卿的肩頭昏昏欲睡,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這件事兒不足以讓她悲傷成這個樣子,怎麼眼淚倒是止不住了呢?
宇文煥卿見她服軟,而且也讓他知道了章啟瑞的為人,這對于他來說亦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還是連哄帶嚇地說︰“若是因為這個事兒,朕會幫苒苒的,苒苒放心就好,可是再不能將朕的愛當籌碼想送誰就給誰了?你記住了麼?”
顧沛蕖點點頭,靠在宇文煥卿的肩頭有些犯困嗜睡了。
宇文煥卿見她如此模樣,倒是愈發的誘人了,他情難自禁地俯下身,貼合她的嬌唇,溫柔地撬開她的唇齒,用舌尖探索描摹著她齒頰,顧沛蕖迷蒙間迎合著他的親吻,二人的纏綿擁吻將理政的宣儀殿變得紅光旖旎,溫暖異常。
忽而,簡嚴推門進來,見此一幕,他微微一怔,反應卻眼疾手快,他一把擁出了裴濟,自己轉身出去又將門關上了……
顧沛蕖听見響動,掙扎著想要起身,含糊地問︰“皇上,可是有人進來了?”
“沒有,不要管他們!”
言畢,再次將雙唇貼了上去,看上去那麼地輕車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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