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一方碧玉般的晴空鋪灑在天邊,皇宮內上好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的光芒,兩旁捧盤而過的宮女依照禮制地向宇文煥淵和宇文煥朗兩位王爺行禮問安。
二人神色寂寥,都直直地盯著遠方太和殿的檐角,那里似有裊裊霧氣籠罩般讓人看不真切。
待到二人走近,金絲楠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雙龍爭輝卻依舊醒目,琉璃青瓦雕刻的龍紋依舊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一襲茄紫色繡單蟒五爪錦袍,外罩銀紫色影紗衣的宇文煥朗看著二人即將踏進的太和殿,臉上盡是無奈之色。
他望了一眼意興闌珊的宇文煥淵不解地問︰“五哥,我看你神情倦怠,難道你也不願意來遴選正妃麼?”
宇文煥淵听到他如此發問,眉宇一挑︰“听你這語氣貌似也不是不願意的啊!”
“我自然不願意啊!我已經有心上人了,雖然是個男子,但是我在關禁閉的時候就想清楚了,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只要彼此真心喜歡就好了!”
宇文煥朗紈褲王爺的吊兒郎當的表情再次浮現在臉上,而且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居然說自己喜歡的是男子,這讓站在一旁的宇文煥淵著實訝異。
他目瞪口呆地問︰“你說你喜歡的是男子?哈哈…哎,沒想到你比我還不靠譜!”
宇文煥朗對他五哥的詫異不以為意,滿臉的不在乎︰“男子怎麼了?歷史上不是有赫赫有名的龍陽君麼?還有董賢、余桃!比比皆是啊,難道還差多我一個麼?”
宇文煥淵向來了解他的脾氣秉性,風流不羈的他認準的事情很難更改︰“你打住!這話你與我說說就算了,日後千萬不可與皇兄、太後等人說起此事,我委實怕你氣死他們!不過,我倒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讓久經風月的六弟神魂顛倒啊?”
“我覺得任何美好華麗的贊美辭藻用在‘他’的身上都不夠貼切,只能說‘美’的妙不可言!可惜啊,非女子,否則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來!”
宇文煥朗迷醉的表情過後便是無盡的失落,自從解了緊閉他便開始尋找傅靈筠的下落,可是兜兜轉轉在錦陵翻找了一遍連個人影都沒瞧見,這讓他一度認為傅靈筠回了漁陽。
本打算過了年,他便動身去漁陽尋‘他’,卻不想首先要應承的居然是一場遴選正妃的盛宴。
宇文煥淵眉眼含笑,搓了搓手,調笑起宇文煥朗來︰“嘖嘖…你真是太不像話了,原來愛慕的男子都不知所蹤了,你還折騰的這麼來勁兒!”
宇文煥朗吸了吸鼻子眼神茫然地盯著那太和殿的朱漆盤龍吞雲大門,言語冷淡︰“我瞎折騰?那五哥呢?因何不願意選妃啊?”
心神不寧的宇文煥淵本就因雪靈孌一事而愁眉不展,而今听到宇文煥朗的詢問愈發的抑郁。
他無限落寞地回答︰“我?…我許了一個女子相守終身的誓言,所以不願違背這誓言!”
宇文煥朗見到他眼中濃重的傷情不禁有些觸動,繼而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似乎在開解彼此︰“同是天涯淪落人!五哥,咱們進去吧!”
宇文煥淵知道這是他不得不參加的宴席,即便是為了討太後與皇兄的歡心,他都要義無反顧的參加。
因為只有龍顏大悅,他才可以請求皇兄釋放雪靈孌。
二人踏著略顯沉重的步伐,走上了通往太和殿的漢白玉台階,只是每走一步,二人的心都沉重了些許。
此時太和殿內,太後戚媚、太妃徐惠儀、陳媛等人已經分列在高座之上。
而殿內高座正中則坐著宇文煥卿,他時不時地為自己斟上一杯葡萄酒,瞟一眼殿門復又看一眼自己身邊顧沛蕖的鳳座。
據說,她去查看宴席的歌舞才姍姍來遲,而因著那日生出了誤會,宇文煥卿有一日沒見到她了,所以他不知道她是否消氣了。
而高坐之下分列著三十六個大小席位,其中兩個親王,郡王的座位則為宇文煥卿和宇文煥朗而設置。
其余席位則端坐著各個世家的誥命夫人及小姐,自是一片絢麗的春色。
各色美人要麼是花枝招展、要麼是弱柳扶風,盡顯女子的嬌美與美好。
她們時不時向上覷一眼當今聖上宇文煥卿,嘴角不禁都會扯出一絲弧度,因為他正如坊間所流傳的那般俊美無濤,飄逸寧人。
突然簡嚴的一聲“敬親王到、逸郡王到”驚覺了座下眾女子,她們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了殿門。
只見殿門輕啟,兩個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清雋男子閃身進來,二人步履矯健,若兩股清風一般瀟灑上前,俯身參拜︰“兒臣拜見母後,拜見皇兄!”
太後戚媚見兄弟二人一同前來很是欣慰,她眯著鳳眼滿臉慈祥︰“起來吧!快坐下。”
宇文煥淵身著絳紅色繡五蟒五爪錦袍,外罩暗紅色盤金影紗衣,腰上束著白玉腰帶,頭戴紫金瓖紅寶蟒冠,很是風流瀟灑,
將親王的尊貴與榮耀彰顯無疑。
他明眸皓齒,眼長而秀,稜角分明的臉若凝脂白玉,只是那墨色的長眉似蹙非蹙隱隱有些不悅之色,但是在眾世家小姐的眼中依舊是那樣風姿出塵,俊逸瀟灑。
宇文煥淵起身後便坐在了為自己準備的位置之上,而宇文煥朗卻有些木訥的盯著自己的母妃徐惠儀,似乎再用眼神撒嬌地表示自己對此次選妃的不滿。
可是高座之上的人似乎對他的情緒視而不見,只是自顧自地談笑著,唯獨宇文煥卿一臉不耐地示意他乖乖坐回去。
而那些世家女子的眼光便也隨著宇文煥朗而動。
只見他著了一件茄紫色繡單蟒五爪錦袍,外罩銀紫色影紗衣,腰間束著鎏金紫寶腰帶,頭上戴著白玉瓖紫寶的發冠,一瀑黑發順勢披垂很是俊逸不凡。
宇文煥朗皮膚本就白皙若凝脂一般,而今這通身的郡王打扮襯得他愈發的豐神俊朗。
他那張俊美絕倫,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臉龐。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嘴唇漾著令人目眩的不羈笑容。
他甚是無奈地坐到了宇文煥淵的身邊的郡王規制的座位上,他抬眼看了看座下一眾艷麗的女子,心中卻無半點波瀾。
二人倒是不約而同的斟滿了葡萄酒,相互敬酒地將琉璃盞內‘瓊漿玉液’一飲而下。
此時,鳴鐘擊磬,樂聲悠揚,一片和寧。
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一位睥睨天下的宇文煥卿。
而舞坪之上則是衣袂飄飄的舞伶人,香爐內燻香裊裊,自是煙霧繚繞,宛若上鏡的仙家之宴一般。
太和殿被顧沛蕖布置的清新雅致不落俗路,裝飾之物大多是水晶珠簾,既隔開了規制不同的賓客之位,又沒有隔斷眼神交流的波光,倒是越發得出朦朧綽約的美感。
宇文煥卿對顧沛蕖的一番‘匠心獨具’頗為中意,便更加迫切的等著她來。
宇文煥朗環顧四周,竟不想與那些女子對視,趕緊和一旁的宇文煥淵閑話︰“五哥,這太和殿裝飾的倒是有別以往!听說皇嫂回府省親了,這宴會是何人操辦呢?是太後老人家麼?”
宇文煥淵被這一問倒生出幾多煩亂來,皇嫂回府省親不假,但是鄭國公府大廈將傾的垂死之爭卻是他不能不防的隱患。
殿內布置雖佳,他卻害怕見到顧沛蕖的臉而觸景生情想起雪靈孌來,他聲音有些低沉︰“此次宴會是景妃娘娘一手操辦的!”
宇文煥朗一听,自是目瞪口呆︰“大梁第一絕色顧沛蕖?”
宇文煥淵向上覷了一眼宇文煥卿,將食指抵在唇邊叮囑這個一驚一乍的弟弟︰“是景妃娘娘,你怎可直呼她的名諱?她亦是我們的皇嫂啊!”
宇文煥朗笑容里藏著一絲嫵媚自得,想起與傅靈筠會姜璇的情景,不禁有些慨嘆︰“弟弟我就是被她的遠播的芳名所震撼罷了!我已經見識過了錦陵第一雅妓姜璇,而今得見這位天仙皇嫂,我倒是可以品鑒一下她是否擔得起這‘第一絕色’的名號!”
宇文煥淵見六弟好奇,倒是勾起了自己與她的那段傷情往事,對她的暗戀思慕許是讓他沉溺于雪靈孌的愛戀的起因,而今倒真有幾分物是人非之感。
他將杯中清酒飲下,嘴角含著一絲溫暖的淺笑︰“她?確實擔得起,亦是一位讓人詞窮的絕世美女,所以咱們皇兄才會對她愛之若狂。不過,她不僅美而且心思聰穎、才華絕倫,是個內外兼修的傾城國色!”
宇文煥朗倒是被撩撥的愈發好奇起來,只是舞坪上的那些鶯鶯燕燕的曼妙舞姿還在繼續著。
一舞閉,殿內的氣氛愈發的祥和,太後等人亦愈發的滿意。
“景妃娘娘駕到!”
簡嚴的響亮的通報驚覺了殿內一眾未睹真顏之人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他們都將探尋的目光投向了殿門處。
忽而,殿門開了,一道光亮率先射進殿內。
只見一個修長且身姿豐盈地窈窕美人走了進來,她蓮步款款,步態輕盈,環佩作響。
顧沛蕖一襲紅綃霓裳裹身,腰間戴著一副白玉禁步,素腰一束,不盈一握,那金線繡成的鳳凰牡丹猶如用醉人的金粉所堆疊,她每走動一步便是流光溢彩。
顧沛蕖外罩櫻花紅影紗衣,裙幅褶褶間如落英繽紛輕曳于地,臂彎間一攏金絲紅紗綃,挽迤三尺有余。
她梳著高髻帶了一具紅玉海棠累金絲步搖,她面若冠玉,膚若凝脂,遠山眉下桃花目若盈盈秋水,唇若朱櫻,尤其是眉心有一抹淺淡卻易見鳳尾朱紅的眉心印記映著她白皙的玉面,只覺她超凡脫俗,卓爾不群。
她恍若仙子如此蹁躚而來,讓人直覺這滿殿秀色都敗落無蹤,唯她一枝獨秀傲然于世,不諂媚、不張揚卻已冠絕天下。
眾誥命夫人及世家小姐亦緊著起身參拜︰“拜見景妃娘娘,願娘娘長樂無極,安泰和順。”
宇文煥朗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大梁第一絕色、景妃,顧沛蕖。
他驚詫地將手中的酒盞掉在了桌幾上,一聲清脆的響音在此時來得尤為突兀。
顧沛蕖順著響音看向了宇文煥朗,當她看清楚他那張臉時,心中亦是一片寒涼︰這不是初雲主姑娘的表哥——徐子瑜麼?他怎麼會坐在宇文煥淵的身邊?難道他就是逸郡王宇文煥朗?那此時他不是知曉了自己偷溜出宮之事了?
想到這,顧沛蕖的心緊緊一提,似乎已經到了嗓子眼兒了。
但是她知道自己此時不能亂,她收斂了臉上的驚詫之色,依照禮制行禮問安︰“臣妾拜見皇上,拜見太後娘娘與各位太妃!”
宇文煥卿見她終是來了,心中暗喜,扯出一溫暖的笑意︰“平身吧,苒苒過來,這邊坐!”
皇帝的這一親昵招手,倒是讓在座之人明白了什麼是盛寵不倦,什麼是寵冠後宮!
宇文煥朗的眼神卻黯淡無光,原來自己心心念念的傅靈筠傅公子竟然真的是女兒身,而且還是早已入宮的聲名在外的景妃。
還是一個只屬于皇兄一人的絕色女子,自己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場痴心妄想罷了!
想到這,他慌亂地拾起掉了的琉璃盞,復又斟滿一杯酒,將其倉促的一飲而盡來平復自己久久無法平靜的心緒。
宇文煥淵看到他失魂落魄,緊張不安的神情不禁啞然失笑︰“煥朗,你怎麼了?難道是被皇嫂的絕世容顏所震撼麼?哈哈…你到底還是個孩子!”
宇文煥朗低著眉眼尷尬一笑,不禁臉上清白一陣,他抿著嘴唇用力的將牙齒咬住嘴唇,眼中卻閃過與‘傅靈筠’相識的一幕幕。
從冰嬉場冰嬉到一攬群芳會雅妓,這都讓他覺得真實又虛幻,仿若一場夢一般。
坐在宇文煥卿身邊的顧沛蕖神色淡然,但是心中依舊難言地慌亂。
她慌張地收斂起自己的尷尬之色,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回想著與宇文煥朗相識的一幕幕,難道這又是上天一次不懷好意的安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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