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殿內,綠蔻的白 舞舞衣如紗一般柔軟輕盈,廣袖潔白綿長,盈盈灑灑,舞出了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不可謂不飄逸、不輕柔、不空靈。
她身段柔美,姿勢細膩,將《白 舞》舞得蹁躚動人,倒是真真現出了她勤學苦練的功夫來,可是偏偏少了一絲高貴與莊重,媚眼如絲是形容她最貼切的代名詞,她的眼神中蓄著款款柔情,不停的向高座上的宇文煥卿拋灑著。
司棋見到綠蔻如此模樣倒是多了幾分得意,而倚畫和侍書還有瓷青則面面相覷。
倚畫微微一嗔,滿臉的不屑,輕聲地對身邊的瓷青和侍書說︰“我算是看出來了,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怪不得那麼勤奮地苦練舞技,原來是想向皇上獻媚啊!”
侍書無奈的搖著頭,看著綠蔻不遺余力的為自己討恩寵,不禁有些擔憂︰“真想不到她居然有這個心思,而且娘娘還待我們這樣好。我與她是同娘娘一起長大的,若是娘娘知道了她這個樣子,指不定多生氣呢!”
瓷青瞥了一眼高座上的宇文煥卿,只見他意興闌珊的喝著酒,時不時挑一筷子菜肴,再有就是越過舞坪上花枝爛顫的綠蔻將眼光投向瓊華殿的雙鳳祥雲朱漆大門上。
她臉上便不見了任何慌亂神情,只是甚是輕蔑的剜了一眼綠蔻︰“你們倆別急,難道沒听說過‘剃頭挑子一頭熱’麼?咱們皇上眼里、心中除了娘娘還有誰呀?”
說著她努努嘴,向上送送了眼波。
倚畫和侍書這才發現皇上只是時不時的將眼光流連在大門處,顯然他是在等顧沛蕖從那里款款而來……
一曲閉,綠蔻並未得到宇文煥卿的些微回應與贊賞,難免心中有些失落。
她杵在那里靜靜地等著,時不時拿眼楮覷一眼宇文煥卿。
宇文煥卿看著白玉酒盞里的瓊瓊酒液,拿起酒盞搖了搖,心中盤桓著顧沛蕖為何去了那麼許久還不回來,忽而抬眼卻見那綠蔻依舊跪在那。
他意興闌珊的擺擺手︰“那個…你先下去吧!”
簡嚴不知這綠蔻私自獻舞,以為是顧沛蕖安排的舞蹈意在討皇帝歡心,所以便樂見其成的小聲點撥︰“皇上,怕是這舞也是娘娘精心為陛下安排的,按理應該行賞才對。皇上回饋娘娘的心意,娘娘一定會高興的!”
宇文煥卿瞟了一眼那雪白而退的落寞身影,想到許是顧沛蕖的用心,便笑著吩咐︰“那你去賞那個女婢些金瓜子吧!”
簡嚴領著旨便追了過去。
那綠蔻一轉身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了,她不明白為何自己那麼用心用情,皇上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司棋見她這個模樣便知道她此時的失意,挑撥也好勸慰也罷,都是她不可錯過的時機。
她趕緊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替她攏起雪色舞衣,輕聲地勸著︰“綠蔻,你別難過。皇上方剛看了娘娘的舞蹈,許是倦了,所以才沒對你多做留意!”
綠蔻抹了一把眼淚與司棋從偏門匆匆地退了出去,瓷青等人看到如此場景不禁相視而笑。
不多久,綠蔻與司棋就跑出了殿外,一出殿外綠蔻的眼淚便噴薄而出︰“憑什麼啊?我那麼苦心的練功就是希望可以引起皇上的注意,可是卻連他的一個歡喜眼神都換不來……”
而後,她便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是嗚嗚咽咽的啼哭不停。
司棋嘴角扯出一絲蔑視的淺笑卻轉瞬即逝,她心底不住暗嘆眼前這個女子的痴心妄想與不知廉恥。
她知道皇上的嬪妃中向來不乏姿色出眾、才藝雙絕之人,可是都無法得到他的眷顧,更何況身份卑微相貌平平的綠蔻?而且,即便綠蔻相貌出眾也是比不過顧沛蕖的傾國之色的!
簡嚴抖著拂塵攏著披風追了過來,他的巧士冠在寒風中瑟瑟而動,幾乎要被吹跑一般︰“綠蔻姑娘,且留步!”
司棋見簡總管來了趕緊拉住了快步回自己寢室的綠蔻,提醒道︰“快別哭了,簡總管過來了!”
綠蔻背著寒風趕緊將眼淚擦干,只是紅紅的鼻尖還是顯示出了她有多麼的傷心。
簡嚴嘴角含笑,彎彎的眉眼格外的祥和︰“綠蔻姑娘,皇上說方才姑娘獻舞有功,賞金瓜子。一來表彰你的勤學苦練,二來回饋娘娘的良苦用心!”
綠蔻一听,她詫異地看了一眼司棋,不禁破涕為笑。
簡嚴看到綠蔻眼楮紅腫,心中雖然納罕,但是轉而一想左不過是小姑娘沒得賞的傷心之舉罷了。
他便笑著說︰“別愣著了,跪下接賞啊!”
綠蔻听此忙不迭地跪下,將雙手捧地高高地︰“奴婢謝皇上,謝簡總管。”
簡嚴從懷中摸出一個錦袋,從里面抓出一把金瓜子放在了綠蔻的手上,絮絮叨叨︰“這是皇上貼身攜帶的金瓜子,姑娘且好生收著,值錢著呢!”
說完,簡嚴輕送拂塵讓綠蔻搭手起身︰“兩位姑娘辛苦了,回自己的住所守歲去吧!皇上和娘娘身邊有我們伺候就夠了,皇上不喜歡人多!”
綠蔻此時早已無心听簡嚴的提點,因著明晃晃的金瓜子已然是她最為昭然的回報,她希望這是一個走向恩寵之路的好開端,她此時覺得以後只要她努力總有她想要的。
她緊緊拉著司棋的手似乎在訴說自己的得意,司棋也甚是歡喜地對她笑著。
忽而,簡嚴看到景妃娘娘顧沛蕖獨自一人打著宮燈,曳著長裙向瓊華殿而去。
簡嚴屏退了二人︰“你們下去吧!”
他有些納罕為何娘娘會獨自前行呢?身邊竟然沒有伺候的人,他見此趕緊驅步向前。
簡嚴趕了上前,將顧沛蕖手里的宮燈提了過來,只是拿燈的時候他感覺到她的手分明十分有力的攥著燈的手柄,而且看他的眼神陌生而又警惕。
簡嚴堆著笑為其照亮前行的路︰“娘娘,您怎麼一個人提燈過來了?錦瑟呢?”
“她…她身體不舒服,我讓她回去…回去休息了!”
輕輕一語讓簡嚴更加奇怪,因為按照禮制景妃娘娘與自己說話應該自稱‘本宮’才對,怎麼成了‘我’了?
這于其身份不合,于其規矩更不合啊!
他見顧沛蕖的步伐越發地輕快,自己也不敢怠慢便也快步跟了過去。
瓊華殿的雙鳳祥雲朱漆大門忽而開了,簡嚴引著顧沛蕖走了進來,酒過三巡的宇文煥卿終于將她等了來。
他微微一抬眼,只見顧沛蕖換了一身鵝黃繡著華鳳的羅裙罩著鵝黃色蜀錦袍服,一襲銀色的影紗衣穿在外邊,手中挽著逶迤拖地粉紅煙紗綃,朝雲髻斜插一朵牡丹絹花還有一金鳳步搖。
不可謂不美,但是卻過于繁復庸俗,委實不像以往她裝扮的簡單高雅。
宇文煥卿眉眼中攏著一絲閑愁,因為他還是喜歡她方才的裝扮,紅綃霓裳下更覺她清麗脫俗,艷冠群芳。
他真的喜歡她穿紅色的衣裳,許是甚少看到她著的那麼鮮艷,但是只要她穿紅色,那麼她的艷麗永遠都是嬌艷欲滴,高貴迷人。而且她剛剛明明應承了他的請求,說好還穿那件紅綃霓裳,怎麼一會兒的功夫竟換成了這身打扮。
宇文煥卿的這些念頭在腦海中匆匆閃過,但是自己等她那麼久總算是回來了呀!
他甜甜一笑,向她招手︰“苒苒,過來!”
只見‘顧沛蕖’微微一怔,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不成想殿內居然有這樣多的人,而且宇文煥卿方才是在叫自己麼?
她心中泛起猶疑︰她不是叫顧沛蕖麼?
只見一眾人都在看著她,這讓她不敢再多想,她快步的向宇文煥卿走去,只是將隱在袖管里的匕首往里推了推。她想讓自己盡量看起來自然,便嘴角掛著淺淺地笑意。
宇文煥卿發現‘顧沛蕖’走路比以往快了很多,委實算不上優雅,倒是有幾分腳底生風的意味,她揚起的裙角與煙紗綃顯得她局促而不安。
‘顧沛蕖’輕輕地坐在了宇文煥卿的身邊,還盡量不與其對視。
“苒苒,你怎麼去了這麼久?而且還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你身體不舒服麼?”
宇文煥卿看她的發髻梳得有幾分凌亂,忍不住親昵的將她耳邊的碎發別在耳後。
‘顧沛蕖’像被針扎了一般向後躲了躲,她厭煩地瞟了一眼宇文煥卿便攏著衣裳向後頓了頓︰“我沒不舒服,我很好,不勞皇上掛心!”
宇文煥卿發現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猶疑和狠辣,而且冷凜地藏著殺氣。再听到她如此回話,竟然在眾人面前自稱‘我’而不是‘臣妾’,這讓他隱隱覺得眼前的顧沛蕖十分的陌生。
他挑著眉眼為顧沛蕖斟滿了一杯葡萄酒,繼而向下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朕與景妃有些話要單獨聊聊。”
說話間,殿內的奴僕、樂師、舞伶人悉數退了出去。
而後,只有簡嚴退到了殿外候旨,其他人都回去守歲去了。
‘顧沛蕖’見殿內的人悉數都走了,終于松了口氣,她的目光四處游移著,忽而她找到了相思叩,便切切地盯著那里。
宇文煥卿將身體向她坐得地方挪了挪,端起酒盞輕聲地說︰“苒苒,你先把這酒喝了,而後再侍寢可好?”
“好!”
‘顧沛蕖’將酒盞接了過來,將其一飲而盡,模樣十分豪爽,復又煞有介事的說︰“我想先給皇上彈一曲,而後再侍寢,行麼?”
宇文煥卿嘴角掛著淺淡的冷笑,眼光澄明間多了一絲猶疑與擔憂,他向門外望了望有幾分憂心忡忡︰“好啊!你就撫一曲鳳求凰吧!”
此時,他已經斷定此人應不是顧沛蕖,因為她何曾會爽快的答應侍寢?
‘顧沛蕖’匆匆起身向那相思叩奔去,她看到那古琴果真有些有種不同,琴身上居然掛著七枚玉制的相思扣。
想到顧沛蕖在這里食玉炊桂,住宮殿用美器,心中更加的不忿,她快步上前抱起了那古琴以最快的速度向門外奔去。
宇文煥卿早就發現了她此時的異常,踏著高座踩著輕功飛身下來直奔‘顧沛蕖’而去︰“你是誰?竟膽敢冒充景妃!”
雪靈孌不想多做停留,她知道宇文煥卿功力深厚,若是真打起來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用暗器傷他的話,宇文煥淵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她只想快一點逃脫,可是她從沒有穿戴成如此模樣,拖曳于地的裙擺很是有幾分拖拉。
宇文煥卿並未佩劍,只得將手中的白玉盞擲了過去,雪靈孌感覺身後有東西飛了過來,下腰躲過。
可是宇文煥卿已經來到了身前,他扯過雪靈孌臂彎間的紗綃將其環住,用力的往回拉扯。
他不能讓殿外的人看到易容成如此模樣的刺客與自己打斗,那樣顧沛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自己了。
雪靈孌的腳踩到了內里的襦裙,不禁一個趔趄下去,將相思叩扔了出去,她迅速用掌力輕送將那古琴四平八穩的放在了地上。
她奮力轉過身,用袖管中掩著的匕首將紗綃割斷,順勢將長長的袍服退去,露出了自己的夜行衣和別在腰間的血凝劍。
她將血凝劍拔出,厲聲道︰“我不想傷你,你要是識趣就讓開!”
宇文煥卿攏了攏衣服擋住了她的出處,他眼神高冷而威嚴,一股帝王的魄力與霸氣在不自覺的震懾著雪靈孌︰“好大的口氣!還沒有人敢和朕這麼說話?你是誰?易容的手法倒還不錯!”
簡嚴在門外听到了里面的聲響打開了門,閃身進來,被眼前的一幕驚嚇不小︰“皇上,這是誰呀?這…這是娘娘麼?”
“你出去,沒朕的話你不許進來,也不許喊人,朕要快速解決了她,借你的拂塵一用!”
宇文煥卿嫌簡嚴礙手腳便將其推了出去,倒是將他手中的拂塵奪了過來,而後便向雪靈孌而來。
雪靈孌見他以拂塵抵劍,可想而知他對自己的武功有多麼的自信,她亦不敢怠慢。
默然在心間凝起了寒冰雪凝決,將冰清玉絕劍法舞得更加的嫻熟與玄妙。
宇文煥卿見此淡然一笑︰“朕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雪靈孌對吧?冰清玉絕劍法,寒冰雪凝決!靈孌姑娘,你的武功朕領教過,破解不難!”
他甩起拂塵將其化作手中的‘寒龍巨闕劍’迅速奪其聲勢,他要速戰速決,因為他此時更為憂心顧沛蕖的安危。
雪靈孌身為雪靈谷聖女,所學乃是赫赫有名的寒冰雪凝決,此時她周身繚繞著一道冷凜的猶若落雪般的寒光,燈火通明的瓊華殿內將她襯托的風華絕代,數條冷厲劍芒不斷激射而出直奔宇文煥卿而來。
宇文煥卿似乎胸有成竹硬是用柔軟拂塵抵住了那凌厲的劍氣,將她手中的血凝劍挑起,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時無劍不佔上風,只能智取。
雪靈孌反手持劍將拂塵掃落,凌亂的馬尾毛四處飄落。
宇文煥卿發現她對自己雖然下了狠手卻未下殺手,便將那光禿禿的竹柄徑直向她的穴位戳去。
雪靈孌見此竟然有些慌神,她因著他的身份,因著宇文煥淵,她實在不敢殺宇文煥卿,只得往後退著。
但是若是一味相讓,自己豈不是要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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