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歸鑾之一品冷後

118君子約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琳之伊夏 本章︰118君子約

    月上中天,光華皎潔,此時的綺宵殿內格外的熱鬧,淺笙一襲男裝執著劍站在旁邊,看顧沛蕖被一群貼身女婢圍著。她們嘰嘰喳喳的在那出謀劃策、親身示範只為教會這景妃娘娘繡蝴蝶。

    淺笙覺得有些聒噪,但是又對這樣的溫情畫面有些心馳神往,畢竟自己也是女子卻女紅織錦不會,琴棋書畫不通,只知舞刀弄劍,也難怪走不進南宮清的心里。

    與顧沛蕖相處幾日來,自己發現她不僅人生得傾城絕世,美艷絕倫,性格也十分討人喜歡。

    出宮游玩時她喜山樂水,回到宮中她卻嫻靜溫婉,讀書撫琴,這樣的女子怎會不扣人心弦?都說‘窺一斑而知全豹’,顧沛蕖既然如此,那麼大公子南宮清思慕的顧沛萱,又可能差到哪去?

    想到這她不緊有些失意,忽而一個茶盞遞了過來︰“淺笙姑娘,喝盞茶吧!”

    原來,錦瑟見她聊賴,為她烹煮了一盞新茶。

    淺笙眼含笑意,接了過來︰“謝謝錦姑姑!”

    錦瑟眉目間透著祥和與寧靜,一臉真誠的說︰“淺笙姑娘,你來宮里這幾日可還住的習慣?不要太過見外了,我們都是侍奉娘娘的人,不過淺笙姑娘你能奉命來保護娘娘,真是娘娘的福氣!”

    淺笙向來不善言辭,听到錦瑟如此說雖心中高興卻不知如何表達,因為顧沛蕖確實待自己不錯而且這宮中之人也十分好相處︰“淺笙在芷蘭宮很習慣也很舒心,謝錦姑姑關心!”

    而此時一旁的顧沛蕖已是焦頭爛額,她自認向來聰慧,眼下卻無法駕馭這稍顯凌亂的繡線和這極其細小的繡花針。

    倚畫雖然也不十分精通繡花,但是教她繡個簡單的花草她還是可以的。而綠蔻、侍書對此技藝確是十分拿手,至于瓷青是繡娘出身,自然也不在話下。

    所以這四個人圍著顧沛蕖七嘴八舌的一番言傳身教,讓顧沛蕖更加心煩意亂是頻頻出錯,總是時不時手指就被繡針扎破,斑斑點點的血滴倒是映在秀屏上。

    不過她卻沒有叫苦停下來的意思,心中仿佛在和宇文煥卿較勁兒一般,因為他寧可免了上官映波的繡蝴蝶之擾,也不願意把自己排除在外,不知怎的,她心中一直壓著這口氣。

    簡頌的一句‘皇上駕到’,致使滿殿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錦瑟與倚畫等人趕緊起身跪迎聖駕︰“奴婢參見皇上!”

    顧沛蕖也想起身,手忙腳亂間卻不小心將針扎在手指上,疼得她不免一聲驚呼︰“哎呀!”

    她趕緊將手指放在嘴邊吮吸,但還是有一顆顆小小的血珠子冒出來。

    宇文煥卿一進殿就听到這嬌俏的一聲嬌呻,他撥開眾人徑直走到顧沛蕖面前︰“苒苒,你這又是怎麼了?”

    顧沛蕖嘟著嘴一臉不忿,但還是俯身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宇文煥卿隨手將她拉了起來卻摸到了血跡,他將她的手拉過來一瞧,發現上面倒是有很多小針孔︰“繡花刺破的?”

    他十分訝異的看著顧沛蕖,眼中滿是無奈與疼惜。

    顧沛蕖賭氣的說︰“還不是皇上刁難臣妾,免了太妃、太後等人的百蝶圖,就連…就連上官修儀的都免了!明明知道臣妾不會繡花,還硬生生的要臣妾繡。即便是臣妾的這雙手扎成篩子也和皇上沒多大關系了!”

    宇文煥卿嘴角浮出一抹甜笑,將她的手拽到自己的唇邊親了親,寵溺的說︰“朕的苒苒果真還是伶牙俐齒啊!”

    淺笙等人自然是低頭的笑而不語,唯獨綠蔻痴痴地看著宇文煥卿對顧沛蕖的百般體貼與溫柔。

    當今聖上是綠蔻見過最為英俊瀟灑的男子,他的好看是自己用有限的言語與詞匯都無法形容的。

    而且每次見到他來芷蘭宮,自己的心都會跳得特別地快。若是見到他對娘娘百般體貼溫柔,綠蔻便會生出一些讓自己面紅心跳的臆想,她常常會把他懷中的顧沛蕖幻想成自己。

    今日,宇文煥卿著了一襲月白色蜀錦華服,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外罩淡灰色的影紗衣,束著羊脂玉發冠。

    他那笑容有風流少年的倜儻也有唯我獨尊的瀟灑,讓綠蔻情不自禁地陷進了那抹淺笑的溫柔之中。

    顧沛蕖抽回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伶牙俐齒有什麼用,臣妾又不會繡花,還不是任由皇上刁難!不過今晚皇上怕是沒有琴曲停了!”

    她自顧自地坐在繡架前,準備繼續繡花。

    她的模樣依舊嬌俏可愛,還伴有幾絲怒氣,宇文煥卿見此不但不惱,還覺得她每次生氣的表情都十分有趣。

    宇文煥卿走到繡花架子前,看到上面星星點點的血痕,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嘴上依舊調笑︰“苒苒為了繡百蝶圖看來是失了不少血,得讓錦瑟多做些進補之物,好好給你補補!”

    殿內傳來隱隱的小聲竊笑,顧沛蕖一看,原來錦瑟等人都被皇上逗笑了,可是她們難道不知道這是宇文煥卿在諷刺自己麼?

    她冷冷地吩咐道︰“綠蔻,去給皇上烹盞茶來,皇上安心喝茶吧,臣妾要繡花了!”

    宇文煥卿笑而不言坐在她的旁邊,揮揮手屏退眾人,靜靜地看著顧沛蕖笨拙的繡蝴蝶。

    原來她專注的樣子更美,就像一幅栩栩如生,妙筆丹青的仕女圖,只是這侍女並不是撫琴作畫,而是繡著‘泣血而成’的百蝶圖。

    綠蔻端著茶盞過來,見宇文煥卿正含情脈脈地盯著顧沛蕖看,她的心弦猛地繃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怨妒在心中升騰。

    她還是低著眉眼怯怯地走了過去,將茶盞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宇文煥卿。

    宇文煥卿抬眼看了她一眼,便準備接過茶盞。

    不成想這一眼竟然讓綠蔻心慌的亂了手腳,還未待到宇文煥卿接得穩妥,她便放了手。

    一盞滾燙的茶就這樣打翻在了宇文煥卿的身上,綠蔻見自己闖了禍,趕進跪地求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皇上恕罪!”

    宇文煥卿趕進起身抖落剩余的茶葉和熱水。

    顧沛蕖見此趕緊起身奔了過來,一邊扯下宇文煥卿的衣衫,一邊呵斥︰“綠蔻,你怎麼這麼不當心,若是燙傷樂皇上,你擔待的起麼?”

    宇文煥卿雖然感覺到皮肉被熱水燙的灼熱,但是他知道自己並未被燙傷,所以他微微一笑︰“不礙事,只是燙了一下而已!綠蔻,你下去吧!”

    綠蔻听此,便一臉驚惶的退了下去。

    然而宇文煥卿卻沒有制止顧沛蕖扒自己的衣衫,反而十分享受與期待地看著顧沛蕖慌里慌張地、稍顯粗魯里將自己紗衣、錦袍,外衫,一層層的扒掉︰“皇上你別動,臣妾看看,若是燙傷了趕緊傳裴濟過來瞧瞧。”

    宇文煥卿一臉的壞笑,心中暗暗慨嘆︰苒苒你可真傻,如此時刻朕怎麼會動呢?

    終于顧沛蕖將宇文煥卿扒得只剩下雪緞內衫,她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但還是將內衫的上衣脫了下去。

    一個男子成熟健碩,肌肉線條結實清晰的身體映在顧沛蕖的眼前,她紅著臉但禁不住的上下打量一下,見宇文煥卿的腰腹那里有一片灼紅。

    此時,宇文煥卿則滿眼笑意的看著顧沛蕖那驚惶害羞而又無比嬌媚的容顏。

    她隨意的綰著發髻,發髻旁簪著一支象牙滿雕梅花的簪子,她往來之間,宇文煥卿都可以聞到她發絲上遺留著的淡淡地茉莉香。

    顧沛蕖伸出手踫了一下那片灼紅卻依然光滑的皮膚,溫柔地問︰“皇上,這疼麼?”

    宇文煥卿回神︰“嗯?”

    他搖搖頭,一想不對,又趕緊點點頭︰“有點痛,那麼熱的水扣在朕的身上,怎麼會不痛呢!”

    “那把裴濟傳來吧!讓他給皇上瞧瞧!”

    顧沛蕖見此要出去讓簡嚴傳裴濟,卻被宇文煥卿一把拽了住︰“不用,不要傳裴濟!你若將裴濟傳來,那麼母後便會知道。那綠蔻豈不是要受到嚴懲?”

    宇文煥卿狡黠一笑,心底美滋滋地,然而還端得嚴肅︰“算了,你給朕上點燙傷藥就好了。此事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我知道便可,否則綠蔻性命難保!”

    顧沛蕖听宇文煥卿如此說,方覺得自己冒失,若不是他提醒,恐怕自己又要給芷蘭宮惹禍了。

    她將宇文煥卿脫下來的衣衫都拾了起來,嬌羞地說︰“皇上,你到床上躺著,臣妾去取傷藥來!”

    宇文煥卿听聞此言自然是心花怒放,忙不迭地乖乖跑到床榻上躺著去了。

    顧沛蕖將宇文煥卿打濕的衣衫掛在木施上以讓殿內暖風烘干,復又從梳妝鏡下的藥箱內找到了治療燙傷的薄荷腦藥膏。

    她在妝奩內準備找個用來勻藥膏的小銀勺,一開妝奩竟看到南宮澈送自己嫦娥小泥人正安然的躺在里面。

    她此時似看到什麼火燙的東西,復又慌張地將屜子關了上,她的心又有些亂,她只隨手拿出一塊錦帕便去給宇文煥卿上藥。

    宇文煥卿見顧沛蕖來了,趕緊躺好。

    他想捏出一個疼痛難忍的表情,可是自己向來不是表情豐富,情感外露之人,所以到了這可用之時竟然生生擠不出來了。

    他頗為無奈地搖搖頭,只能十分平靜又有些無辜地躺在那。

    顧沛蕖走了過來,見宇文煥卿的表情平靜似不是很痛,亦或者他本身就不輕易喊痛的性子︰“皇上,臣妾來給你擦藥許是有些疼,您忍著點。”

    她用手指勻出一些膏體,輕輕的抹在那燙紅腫的地方,宇文煥卿登時覺得清涼無比,一絲絲冷風從腰腹處傳來︰“苒苒,你給朕涂得什麼,怎麼這麼清涼啊?”

    顧沛蕖眨眨了眼楮,一臉認真地說︰“就是上次臣妾燙傷,你讓裴濟送來的燙傷藥,好用得不得了,里面有薄荷涼油所以才會覺得清涼,皇上你忍著點啊!”

    她小心翼翼的將膏體抹在患處,她每觸踫一處宇文煥卿的皮膚,他都會覺得一陣酥麻。

    他情不自禁地看著她,眼中涌現出無限溫柔與眷戀。

    顧沛蕖此時早已羞紅了臉,見膏藥擦完,她趕緊用錦帕擦了擦手,將宇文煥卿的被子蓋好,只留下那燙紅的一處晾在外邊︰“皇上先躺會兒,晾一晾,待會兒衣服干了臣妾在幫皇上更衣。”

    說罷,她轉身便要離去。

    宇文煥卿著實舍不得,扯著她的袖子將她拉了回來︰“苒苒,陪朕躺一會兒可好!”

    她遠山眉微微一蹙,噘著嘴說︰“臣妾還要繡花呢!皇上還是自己躺著吧!”

    宇文煥卿不依不饒,還是將她拉倒了自己身邊,顧沛蕖無奈便也只好合衣躺了下來。

    宇文煥卿支著頭情意濃濃地看著躺在自己旁邊的顧沛蕖,捋起她一縷秀發,在手中把玩︰“苒苒,朕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否如實地回答朕?”

    顧沛蕖眯著眼楮點點頭︰“好,皇上問吧?”

    宇文煥卿眼中含著絲絲哀傷,輕聲問︰“你為什麼不喜歡朕,是朕哪里不好麼?”

    顧沛蕖猛地睜開眼︰“皇上,你怎麼會想起說這個?臣妾…臣妾…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對臣妾很好,想來是臣妾不喜歡這宮中人和事吧!”

    宇文煥卿復又切切地問︰“即便宮中有其他的妃嬪,但朕的心中只有你一個,難道也不可以麼?”

    顧沛蕖甜美一笑不再言語,因為她覺得這又是宇文煥卿的一句酥麻人心的情話。

    宇文煥卿見此便不在言語,只是覺得她額間那若似鳳尾的眉心印記格外的灼紅。

    忽而,他又淡淡地問︰“因為你現在還不喜歡朕,所以才如此不願意和朕親近,對不對?”

    顧沛蕖實在無法回答他的話,她看著宇文煥卿那雙澄澈寒涼卻有透著絲絲暖意的眼楮,心中暗嘆︰現在我自己的心都亂極了,這兩日你與南宮澈的臉時不時便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放不下對你的依戀,又不清楚自己對南宮澈的感覺,整個人都糾結莫名,我尚且如此,又如何能開解你呢?

    她情不自禁地撫了撫宇文煥卿俊俏英氣的臉龐,笑著說︰

    “皇上咱們聊點別的吧!”

    “朕與你簽一個君子協定如何?在你未愛上朕之前,在朕未走進你心中之前,朕與你會相敬如賓!朕即便在你宮中過夜亦與你合衣而眠。苒苒,朕要你知道︰我愛你所以願意等你,等你直到你也愛上我!”

    宇文煥卿的眼中涌出一絲絲澤潤,落在顧沛蕖的心中亦是酸澀難耐,只見他伸出小手指勾住了自己右手小手指,鄭重其事地說︰“朕是天子,金口玉言,自然一諾千金!”

    說罷,他將顧沛蕖緊緊地擁進了自己的懷里。

    她在宇文煥卿的懷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也正是這樣一股暖流催動著她酸澀的眼楮,一滴滴淚水流在他的懷中。

    此時她心里充滿了感激,她感激宇文煥卿對她的愛護與包容,感激他給了自己時間。

    宇文煥卿見她感動的在自己懷里啜泣,眼中拂過絲絲得意︰顧沛蕖,你是不是感動?朕既然愛你就等得起你,即便你是座冰山,朕也有本事捂化你。

    顧沛蕖穩定好情緒,趕緊往外挪挪,嘟囔道︰“皇上,臣妾這樣會踫到你的傷口的!”

    宇文煥卿不以為然的將她抱得更緊一些︰“不礙事,朕本來也沒燙傷,就是想感受一下被你照顧的滋味!”

    顧沛蕖此時才知道自己又被他這個無賴皇帝給耍了,她氣鼓鼓地將頭埋了下去,很想擰他一下,但是他是皇帝,自己那麼做便是僭越。

    宇文煥卿見她發髻上的梅花簪子著實雕得精巧,索性拔了下來細瞧瞧。

    他將將把象牙滿雕梅花的釵子拔下,顧沛蕖卻迅速地從他手中奪了過去。

    宇文煥卿見她如此反常,不禁心底一驚,一枚簪子而已,她何以如此在意?

    顧沛蕖趕緊掩飾自己的過激行為,嬌笑著說︰“皇上又誆了臣妾,此時是想違背約定,輕薄我麼?”

    宇文煥卿微微一笑,表情傲嬌︰“想輕薄你,剛才朕就下手了,還用等到現在!”

    顧沛蕖此時的心情只能用心驚肉跳來形容,因為這枚簪子里有南宮澈相約明日在驪江相見的紙條。

    因這幾日雪比較大,天又寒冷。顧沛蕖怕宇文煥卿將追影交于驪江北岸的那戶農戶有所懶怠,照顧不好追影,今日便讓倚畫扮成男裝去瞧瞧,不想半路居然踫到了一直在那‘守株待兔’的燕鋒。

    燕鋒將顧沛蕖回宮那日送給南宮澈用來稟報‘司棋信鴿’一事的梅花簪子交給了倚畫。

    自己看完本想將其毀掉,不想瓷青等人一股腦地來逼著她繡花,所以她才將此簪帶到了頭上。

    她見宇文煥卿並未疑心什麼,為了彰顯磊落復又把簪子戴了回去。

    宇文煥卿連日來批改奏折至深夜,這樣躺著竟然來了睡意。

    他閉著眼昏昏欲睡,卻听懷里的顧沛蕖問︰“皇上,追影交給那戶農家看顧穩妥麼?”

    宇文煥卿半睡半醒間︰“穩妥,朕派人查過了,都是普通的良民。朕讓人賞了他們很多銀子,夠他們享用不盡了,自然不會虧待追影!”

    顧沛蕖見他事事為自己著想,心里一暖,繼而央求道︰“皇上,臣妾能不能不繡那個百蝶圖了?臣妾真的不會刺繡,別的倒還好說,這個只能讓臣妾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

    宇文煥卿睜開睡眼朦朧的眼楮,長長的眼睫毛卻時而抿成一線︰“不行,你要繡!你繡得越多越能夠證明你的磊落與清白,也斷了那些小人拿你不會刺繡一事陷害你。朕看你手指上的傷,自然心疼,但是苒苒朕更怕一時思慮不到,反而害了你!”

    顧沛蕖听到宇文煥卿的話,在心里反復思量。難道他是想借繡百蝶圖來查找上次害瑋元的真凶麼?

    女子刺繡的針法和習慣是改不掉的,只要比對就能找到真凶,怪不得他讓宮中所有的女子都必須繡百蝶圖。若是自己被排除在外,那麼還真說不準有人又起了什麼壞心思!

    譬如,說自己假意不會刺繡進而掩蓋自己的罪行;譬如,說真凶繡一幅百蝶圖以自己的名義交到掌錦司污蔑自己……

    想到這顧沛蕖不禁手心里沁出了汗,她復又往宇文煥卿的懷里拱了拱,嬌俏地說︰“臣妾謝謝陛下的提醒,只是皇上為何免了上官修儀的百蝶圖呢?難道皇上也相信她是清白的?”

    宇文煥卿已然睡得有些沉,依舊半夢半醒地說︰“她無所謂,她本非善類,亦不是什麼磊落清白之人!苒苒,你離她遠遠地!”

    顧沛蕖听到這,心底猛然一驚。

    她霍一下子起身,意圖搖醒睡意正濃的宇文煥卿︰“皇上听你這麼一說,臣妾倒是想起來了。那日臣妾去紫宸宮見她站在風口梅林處,痴痴地盯著一個身穿淡紅色錦服男子的背影,表情很奇怪。那男子應該是從皇上的紫宸宮出來的!”

    她見宇文煥卿沒什麼反映,又搖晃著︰“她見到臣妾卻說自己在賞梅花,好繡百蝶圖時把梅花添上去,顯得更生動些!”

    顧沛蕖想到那日上官映波的異常言語與舉動,更加懷疑她的動機︰“梅花和蝴蝶分屬兩個季節,怎能融合在一起?所以,臣妾覺得她在說謊,她不僅沒在賞梅而且也可能不懂得繡花!”

    顧沛蕖見自己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宇文煥卿睡得深沉,竟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禁臉上有些失落,進而又搖了搖他。只見他一把將自己摟在懷里,還將被子蓋好,含糊不清的說︰“朕知道了,苒苒。朕好困,我們睡吧!”

    顧沛蕖見他長長的眼睫毛抿成了一條線,鼻息越發均勻,便索性也窩在他懷中小睡一會兒。

    只是她不知,宇文煥卿不僅將她的話听得清清楚楚,記得真真切切,而且還在心中不住地思量︰上官映波為何會格外留意煥朗?二人本應不識才對!

    過了好久,綠蔻躡手躡腳地摸進殿里,將方才打翻的茶盞小心的收了起來。

    正準備離開卻又鬼使神差的向內殿望去,她輕輕地走過去,透過薄紗屏風竟然看到宇文煥卿擁著顧沛蕖睡得香甜。

    他那豐神俊朗,稜角分明的臉龐生生地映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此時錦瑟見綠蔻進去良久還沒出來便跟著進來瞧瞧,正好看到綠蔻私窺內殿,便趕緊將綠蔻拉了出去。

    錦瑟輕輕地關上殿門,將綠蔻拉倒很遠的地方訓斥︰“綠蔻,你這個丫頭怎麼那麼不懂事,竟然敢私窺皇上與娘娘?”

    綠蔻不以為然地頂嘴︰“錦姑姑,是皇上問我要茶盞說是渴了,所以我才去的內殿。方才我打翻茶盞燙到了皇上,皇上竟然免了我的罪責,我只是想感激下皇上,和皇上說了句話而已!”

    錦瑟見她如此放肆不禁提高了聲調︰“皇上那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饒恕了你,你感謝的應該是娘娘!”

    “錦姑姑,我與你都是娘娘從府里帶進來的,你何必對我如此聲嚴厲色?再說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感激娘娘呢?”

    說罷,她俯身行了一禮,扭頭便走。

    錦瑟見綠蔻不但不服管教而且十分桀驁,便質問︰“你不是說皇上渴了,要喝水麼?你怎不送去?”

    綠蔻頭也未回地說︰“皇上說怕吵醒娘娘,不喝了!”

    她邊走邊起伏不定的喘著氣,心中暗嘆自己夠精靈,否則讓錦瑟看出自己的心思,那還了得?

    夜里,宇文煥卿依舊宿在了芷蘭宮里,這闔龧上下的女子倒對此有些習以為常了!

    長夜漫漫,仁壽宮內依舊燈火通明,戚媚斜躺在貴妃榻上听易安念戲本子,一副聊賴的模樣。

    戚媚起身理了理頭發對易安說︰“行了,別念了!你和哀家去看看薛寧訓吧!”

    易安合上書,扶戚媚起來︰“娘娘,時候不早了,要不您早些睡吧!”

    戚媚稍顯無奈地搖搖頭︰“哀家倒是想睡,那也得能睡得著啊!人老了精神越來越差,睡又睡不著!”

    易安為戚媚披上墨狐大氅,笑得寧和︰“娘娘正值盛年,怎會老了?”

    皺紋幽幽暗暗地開在了戚媚的眼角,衰老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哎!你今早給哀家梳頭還替哀家小心的隱藏白發,那是藏不住的!你看看你,這幾年也見老了。咱們老了就老了,哀家只盼卿兒可以早日給哀家生幾個孫兒!”

    易安眼角堆笑︰“這薛寧訓不是再過幾個月就生了麼,太後娘娘,您急什麼?”

    戚媚搭著易安的手便往殿外走邊說︰“一個怎麼夠,這皇嗣自然是多多益善啊!將來才能從眾多皇兒中遴選太子,繼承國祚。”

    易安听聞此言心猛地一驚,臉上現出一絲邪魅,眼角也凝著幾絲狠辣。

    轉而她又笑顏如花︰“這子嗣還不是得一個一個的來嘛!您那,就是太著急了!”

    “哎,哀家現在真有點後悔,當初怎麼那麼想不開偏偏賜了那顧沛蕖絕育湯呢?現在即便她身子壞了,依然聖寵不倦。卿兒那麼迷戀她,若是她還能生養,怕是此時早就有身孕了。”

    戚媚眼中凝著一絲悔意,即便她再不喜歡顧沛蕖,但是還是希望宇文煥卿子息綿長。

    易安微微一笑︰“有顧家血脈的孩子,不要也罷!娘娘,凡事都要以大局為重,若是顧玉章得了外孫,還指不定多張狂呢!”

    轉眼二人已經走到了薛馥雅小住的寢殿,只見殿內也是燈火明亮。

    戚媚一進殿才發現,薛馥雅居然在燈下繡花。

    她見薛寧訓如此辛勞不禁善意地提醒︰“這大晚上你怎麼還繡這個?仔細傷壞了眼楮。”

    “是太後娘娘來了,嬪妾繡得太認真,竟然沒有察覺娘娘您來了,嬪妾拜見太後娘娘!”

    說罷,薛馥雅便撐著‘笨重’的身子要起身問安,被戚媚制止了︰“你身子不方便,快別這麼多禮了!”

    戚媚坐在繡花架子旁邊搭眼一看,是一副紅色繡金線蝴蝶的百蝶圖︰“哀家記得你已經繡好了一幅送到掌錦司了,怎麼又繡了一幅?不過哀家覺得這幅比上一幅要精致,心思也巧妙!”

    薛寧訓眉眼恭順地笑著說︰“這幅是嬪妾送給景妃娘娘的,據說她琴棋書畫皆通,唯獨不會刺繡,所以嬪妾想送給她!”

    戚媚見這孩子心眼兒實在是太好了,不免為她抱屈︰“哎!難為你這樣心善,今晚上皇上又宿在芷蘭宮了。哀家也奇怪了,你這懷著身孕雖然不能承寢但是亦是有功于皇家,這卿兒怎麼一次都不來瞧你?”

    薛馥雅心中一凜,笑容也僵在了臉上︰“皇上與景妃娘娘兩情相悅,情意綿綿,自然是如膠似漆。而嬪妾粗鄙,所以不得皇上歡心!”

    易安見薛寧訓失意便轉了話題︰“奴婢瞧寧訓娘娘這繡得不像是裝裱繡屏的,這到底繡的什麼呀?”

    “是一件蜀錦棉斗篷,我繡好後便將此錦緞送到掌錦司,為景妃娘娘趕制一身斗篷!”

    戚媚與易安更加狐疑這薛馥雅有身孕在身,居然願意給盛寵的顧沛蕖做斗篷,這是唱得那一出啊?

    薛馥雅淡然地含了一絲沉穩的笑意︰“太後娘娘一定很納悶,嬪妾與景妃娘娘鮮有來往,怎麼會為她做此等細致的活計?”

    戚媚靜默不言,只是用手撫了撫那金線繡的蝴蝶。

    “嬪妾是藏了私心的,因為嬪妾身份低微若是生下公主還好,可以自己看顧。若是生下皇子,必然要送到尚無子嗣的中宮皇後那里撫養。可是前一陣子,鳳宸宮出了那檔子事兒,嬪妾是真怕了!”

    說著,她眼中蓄滿了淚水,伸手撫了撫‘自己圓滾滾地肚子’,滿臉的不舍與疼惜。

    “嬪妾瞧著宮中諸人唯有景妃得聖寵不倦,嬪妾若是誕育皇兒自然是交由她來撫養最為放心。嬪妾不懂別的,但也知道太後娘娘您年事漸高,即便有心幫扶嬪妾,也不能幫扶嬪妾一生啊!”

    言畢,她竟然為了肚子的一團棉絮情真意切地哭了起來。

    戚媚見此也不免傷懷,復而嘆氣地說︰“你且寬心,若是你真生了皇子,哀家便叫皇上晉你的位分。現在妃位多有空懸,你若為卿兒生育長子,這便是大功一件,屆時哀家力保封你為元妃。”

    薛馥雅听到這竟然微微一愣,心中莫名的哀涼,自己別說皇子只怕生個公主都是不能夠的,哪還敢期望晉封為元妃︰“嬪妾也是兩手打算。太後娘娘,嬪妾的心意只是講給你與易姑姑兩人,可不可不要與他人說,以免其他嬪妃誤會我攀附景妃娘娘!”

    戚媚懨懨地嘆了口氣,拉過薛馥雅的手親切的地說︰“真是個傻孩子,哀家替你隱瞞便是!”

    薛馥雅笑得恭敬︰“嬪妾以前想讓太後您將此斗篷賜給景妃,明示她其意,想必她決然不會推脫。只可惜太後不喜景妃娘娘,若是冒然賜封賞,皇上又會多心的!”

    “你這個小丫頭倒是古靈精怪,若是皇上不同意立刻封你為妃,我的孫兒就先由她養育,估計她養育個兩三年的光景你也就晉封了,所以你且寬心!”

    戚媚拍了拍薛馥雅白皙圓潤的手背︰“至于你這心意,哀家賜給她便是,皇上不會多想的!”

    薛馥雅自然是喜上眉梢,笑意更柔,似一團綿綿的輕羽︰“嬪妾謝過太後娘娘。”

    易安拿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那繡架上的繡品,那光燦燦的金蝶下猶如一灘猩紅的鮮血,她嘴角掛了一絲難以捉摸的涼意。

    戚媚與薛馥雅閑聊了好一會兒才意興闌珊的回了寢殿。

    冬日的夜里越發的寒涼,戚媚的腳步有些快,易安緊隨其後,兩人踏進寢殿方覺這冬日的夜里委實不易出門。

    戚媚將墨狐大氅脫了下來,準備默一段經文就睡下,拿起經文不禁想起宇文煥淵來︰“易安,煥淵這孩子有一陣子沒來請安了!他忙什麼呢?”

    易安听到宇文煥淵的名字,眼中漾灑著化不開的笑意,那眼角細密的紋路似乎都舒展開了︰“奴婢听說皇上給他了份新差事,他出錦陵辦差去了,奴婢算著,殿下走了有小半個月了!”

    “哎,他們兄弟幾個能幫襯上卿兒的也就只有煥淵了!這孩子啊,表面玩世不恭的,實則膽大心細,機警聰明。他與卿兒雖都是我帶大的,這長大了反而是煥淵與我貼心些,卿兒只顧寵著景妃那個狐媚子!”

    說話間,她看著手里的經文,這經文是宇文煥淵親手抄得,比往常經本的字體大了許多。為得便是照顧戚媚日漸昏花的眼楮,字太小,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每當想到這,戚媚的心中總是涌動著安慰與感動,煥淵雖不是親子卻勝似親子。

    易安邊為戚媚整理床榻,邊勸解︰“娘娘,皇上他國事繁忙,這眼瞧著顧玉章要回來了,南詔國國王又要來了!那簡嚴,前幾日還和奴婢說皇上批奏折都到深夜,眼楮都熬紅了!”

    戚媚嘟著嘴似個老小孩,一臉的嗔怒與怨懟︰“那他還有空去芷蘭宮陪景妃?”

    “娘娘,那景妃性情溫婉,容貌傾城,皇上到她那能得到安寧,自然睡得踏實。宮里的其他嬪妃好是好,就是太聒噪了!”

    易安放下了纏蓮花紋墨青紗床帳放了下來,復又耐心說道︰“咱們皇上心思通透,但凡哪個娘娘耍點把戲都不過他的眼楮,所以皇上他才不喜她們啊!”

    戚媚仔細思量一番,這顧沛蕖進宮後是受了不少委屈,但自己卻沒主動生過什麼事兒,大抵也是個善良的女子,只不過自視清高且牙尖嘴利罷了。

    戚媚合上經本子,一本端正的說︰“不說卿兒了!哀家尋思這煥淵過了年便二十歲了,也到了婚嫁的年齡,咱們啊是應該給他納個正妃了!”

    易安听到這眼中頓時溢滿了光彩,仿若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她切切地回答︰“太後娘娘,您這個算是想到點子上了,若是敬王殿下成了婚,自然就定性了許多!”

    戚媚起身脫下了外衫,笑意盈盈地說︰“等煥淵回來,哀家就宴請世家的那些誥命夫人,讓她們帶著未嫁的小姐赴宴。屆時讓煥淵和煥朗也參加,讓他倆都挑挑看看,若是有他二人中意的,就讓卿兒為他們指婚。”

    易安自然笑得合不攏嘴,她手腳麻利地侍奉戚媚歇息了。

    此時,遠在錦陵之外的雪靈谷附近的一個山洞內,一攏火燒的興旺。

    宇文煥淵看著臂彎里睡得安然的雪靈孌,心中悸動莫名。

    一樣的相貌不一樣的性格,他一想到自己這幾日被這個小丫頭打得是遍體鱗傷,便是滿眼無奈。

    但是此時,他這樣擁著這個傾城絕倫,狠辣冷決的女子卻生出心滿意足之感……

    ------題外話------

    小助手︰

    1、真為宇文煥卿親媽的智商著實感人啊,還說薛馥雅是‘傻孩子’,我看她才是‘傻老太太’!

    2、梅花簪子︰以前也提到過,顧家用來傳遞情報的,象牙簪子,空心的里面可以放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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