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沛蕖與宇文煥淵兩人踏進御醫院時,便聞到一絲淡淡的草藥香。宇文煥淵怕被人識破,拉著顧沛蕖直奔御醫當值的門房,兩人猶如一陣風般便消失在了御醫院小醫女的眼前。
御醫院多數人都按著時辰到各宮為主子們請平安脈了,唯獨田輔臣一人無所事事的在看醫典,他仿佛也樂得清閑,捋著自己的胡須看得津津有味。
宇文煥淵見此,輕輕地咳了一聲︰“咳咳”。
田輔臣驚奇地發現敬王殿下立于眼前,而他身後的則是顧王府的淑菀郡主,當今的景妃娘娘,只是她居然一身侍婢裝扮!
他正要施禮問安,只听宇文煥淵率先開口道︰“田大人,怎麼如此看著本官?本掌書上次給你寫的字,你難道不滿意?”
田輔臣一听很是懵懂,又見景妃一臉驚慌的望著自己,便言不對心地應承道︰“豈敢…豈敢,掌書大人的…大人的字實乃極品,我已經裝裱掛在府中了!”
宇文煥淵一臉泰然︰“那就好,那就好!這是芷蘭宮的婢女綠意,來為景妃找御醫請平安脈的!”
田輔臣直覺自己的腦子不夠轉了,這明明是號稱大梁第一絕色的景妃,只是臉上畫了麻子點,卻說是侍婢綠意。敬王殿下還說自己是瀚墨苑的掌書,這是哪兒跟那兒啊?
他錯愕地杵在那,委實不知這二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顧沛蕖微微施禮︰“綠意拜見田御醫,我家娘娘要我將她的癥狀轉述給大人听,以便盡快確診,大人若是一會兒有空,便到芷蘭宮給娘娘請平安脈才穩妥。”
顧沛蕖眼含笑意的盯著田輔臣,還不住地向他點頭示意,田輔臣即便再愚鈍也知道里面定有隱情,便拱手道︰“微臣謹遵景娘娘旨意。”
顧沛蕖見此,轉身對宇文煥淵說︰“掌書大人,我們娘娘的癥狀大人不好聆听,煩請大人回避!”
宇文煥淵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最後對田輔臣擠了幾分威脅的眉眼,便閃身出去了。
他剛一走,田輔臣便要向顧沛蕖行大禮參拜,顧沛蕖擺手說︰“那些虛禮都免了,本宮出來一趟不容易,咱們長話短說!想必田大人也知道我芷蘭宮人中毒一事,只是本宮懷疑芷蘭宮人所中之毒不僅僅只有大麻果穗這一毒。”
田輔臣一臉狐疑︰“娘娘的意思,還中了其他的毒?”
顧沛蕖甚是篤定的點點頭︰“裴濟支支吾吾的,甚是敷衍我!我宮中的人雖然克制住了大麻的毒,身體卻每況愈下,還是各種的不舒服,也沒有特別的癥狀。本宮一點頭緒都沒有,所以你務必于近日到芷蘭宮走一遭!”
“微臣遵旨,只是這芷蘭宮的脈都是裴濟請,微臣怎可輕易前往?”
田輔臣想到自己現如今在御醫院受到排擠,整日里除了看書便是喝茶,點卯後便可出宮回府。可以毫不客氣地說自己自從顧後離宮後便是這里的第一號閑人,所以才會生出這些個顧慮。
“你進不去,本宮就讓錦瑟等人出來讓你診治,明日辰時在御藥房旁的門房內你為她們診病,此時皇上還未下早朝。當值的太醫會隨侍在崇明殿,那時應該穩妥!”
說話間她拿出一支滿雕梅花的象牙簪子,輕輕一扭便現出乾坤︰“診治完,你便將她們的病情及如何醫治的方法放在這支簪子里,交給芷蘭宮的掌事姑姑錦瑟,她自會回來交給我。”
田輔臣頷首︰“臣謹遵娘娘旨意。”
顧沛蕖抬頭瞥了眼窗外,見四下無人,不想耽擱,便從袖口內摸出兩個金錠,放在了田輔臣的幾案上︰“本宮知道姑母走後你處境艱難,這些你拿去貼補家用吧!”
說罷,她便急急匆匆地轉身離去。
田輔臣回頭望著眼前這個同樣來自顧王府的女子,眉宇間少了顧玉眉的狠辣,卻多了一絲清高嫻靜,只是年紀輕輕便處事果決,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顧玉眉。
他心里倒對這個絕色女子多了一分期許,更希望此次自己不會再看走眼。
顧沛蕖小心地閃出了御醫院,她著實怕在這當口踫到裴濟。
她行色匆匆踏出了御醫院,徑直往芷蘭宮而去。忽然那一抹淡綠色的挺拔身影又不合時宜的杵在了自己的面前。
宇文煥淵一臉甜笑,不依不饒地擋著她的去路︰“綠意,我先救了你,又護送你去了御醫院,你該怎麼感謝我呢?”顧沛蕖此時看著眼前的從五品小官竟沒了怒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看來如此俊逸非凡的男子也不能免俗。
她淡然一笑,從袖口里摸出一個金錠,扔給了宇文煥淵。
“這就算你救我的回報了!一錠二兩的金子可抵你三個月的俸祿,可做兩三套蜀錦華服。怎麼樣?這樣的報答不小了吧!”顧沛蕖一臉輕蔑的看著宇文煥淵。
“哎呀,你這個小丫頭,想用錢來砸死我?看不出來你還真是財大氣粗啊!”
宇文煥淵接過她拋過來的金子,在手中顛了顛,十分詫異。
“怎麼,這樣的報答你會看不上眼?我們娘娘對我們下人的恩賞向來如此,我可是覺得這不少了!”
“景妃娘娘家世殷實,我是知道的!只是想不到芷蘭宮的一個婢女都這麼富有,不如我再為你做點事,你再賞我個金錠?”
宇文煥淵看著臉色一陣清白的綠意,很是得意。
他從來沒在宮中遇到過有如此氣質的婢女,她通身總有一絲高貴冷艷的美,臉上的麻點完全是瑕不掩瑜。
“哎,我真是好奇,你如此市儈的人怎麼會寫出一手好字!”
宇文煥淵拉起顧沛蕖就往前走︰“這有什麼好好奇的,所謂術業有專攻嘛!我們邊走邊談,你給我這麼大的金錠,我決定送你回芷蘭宮!”
臉上飛上一層霞紅的顧沛蕖趕緊甩掉他的手,心中暗嘆︰自己怎麼遇到這種人!不過這掌書大人年紀輕輕靠一手好字博個功名也不容易,自己也沒必要糾結此人品格,早些回宮才較穩妥。
宇文煥淵則興致頗高,一路上滔滔不絕,從毛筆、白玉管到靈璧、紫金硯台,從鈞瓷筆海到各色宣紙講得是頭頭是道。
顧沛蕖見此人口若懸河,倒頗具才華,心想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這掌書確有過人之處。
宇文煥淵見綠意眉黛青山,雙瞳剪水,冰肌玉貌,此時正專心致志地听得他說話,他心中的得意之情仿佛都要溢出來了。
“听了大人說了這麼多,大人最欣賞的書法大家是何人?”
宇文煥淵未加思索︰“本人喜歡王羲之的字,你呢?”
話一出口,便覺失言,她一個婢女應該不識得幾個字,怎會研究書法字畫,他臉上浮起尷尬之色。
顧沛蕖淡然一嗔︰“人們評價書聖的行書是‘天質自然,豐神蓋代’,其實他的真、草、行的書法造詣都頗為深厚,後世之人難以超越。不過我倒是喜歡柳少師的字,書體端正瘦長,筆力挺拔矯健,引筋入骨,獨具端正之韻。”
她說完一抬眼,便見掌書一臉錯愕的盯著他,想到自己剛才話語露出了端倪便解釋︰“奴婢自己小陪伴在娘娘身邊,倒是學了點文墨,讓掌書大人見笑了!”
宇文煥淵的乍驚乍喜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剛要發表點贊許,只听一陣肚子被餓的咕嚕聲從眼前這個可人兒的身上傳出。
顧沛蕖一早急急匆匆的趕來,根本未進食,此時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可是誰叫芷蘭宮地處偏遠呢!如今在掌書面前丟了丑,她也只好硬挺著,只是一抹不好意思的嬌羞已經蒙上了臉。
“餓了?”宇文煥淵難掩笑意的問。
顧沛蕖無奈地點點頭︰“恩,我到現在還沒吃過餐食,芷蘭宮現在雖然三餐可濟,但總是讓人吃得不放心!”
宇文煥淵眨著深邃清澈的眼眸,切切地說︰“你等我一下,別走啊!我去給你拿些好吃的!”
他趕緊去追方才被自己一頓眉眼嚇過去的婢女,那些婢女手中捧著食盒,想必是去送餐食的。
在甬道的拐角處,終于看到了那隊婢女︰“你們且給本王站住。”
婢女見敬王殿下跟了過來,趕緊施禮︰“敬王殿下金安!”
宇文煥淵直奔食盒,自己動手打開,只見是一碟碟點心,他隨手拿出一碟馬蹄糕,一碟奶黃酥。
“這兩碟點心被本王暫時征用了,你們一會兒再去御膳堂再走一遭。”
一著粉色宮裝的女子嬌嗔道︰“殿下,這是要給徐太妃的送去的!”
宇文煥淵無奈地看著這個不懂轉圜的女子︰“那正好,你就和徐太妃說,本王路過餓了,拿了兩碟點心!太妃娘娘打小就疼我,不會和本王計較的!”
說完端著兩碟點心便走,他實在怕綠意等不及走掉。
他急匆匆的趕回來發現綠意還在,她正坐在一棵銀杏樹下。片片橙黃的銀杏葉翩然而落,而她則拾起一片把玩,遠遠望去,她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映在金色中,熠熠生輝。
她向他招招手,他趕緊跑了過去︰“趁著還熱,你趕緊吃!”
顧沛蕖看著精致點心,微微一笑,將奶黃酥拾起,入口一陣醇香的清甜。
宇文煥淵盯著綠意,情不自禁︰“日後你若有事找我,就在巳時到瀚墨苑旁的八角亭等我,我每天都會從那經過!”
顧沛蕖眼含笑意,點點頭,心中卻暗想︰再找你,還要賠上幾個金錠子,我看還是免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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