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宮凝煙落碧的小葉九重葛長得郁郁蔥蔥,花繁葉茂,紫紅色的三葉嬌花絢麗滿枝,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紫雲繚繞,平添了幾抹紫氣東來的祥瑞。
而一身繡白梨花粉藍織錦長裙的顧沛蕖,披著一件雪緞斗篷坐在樹下的貴妃椅上,看著陳太妃新送來的戲本子。
她眉目如畫間,卻一臉閑愁。她合上書頁,小心的瞥了一眼在遠處練功的倚畫,她本就嬌小瘦弱的身軀經十數次毒發更加羸弱。
正在樹下與瓷青一起繡花的綠蔻和司棋,更是整日一副懨懨的樣子,失了往日的鮮活和靈動,無精打采。
而坐在自己身邊調制香料的侍書更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這樣涼爽的深秋,她額頭上竟能沁出斗大的汗珠。至于錦瑟雖可以起身下地了,卻還是無力主持宮中諸事,大半的時間都纏綿在病榻之上。
顧沛蕖看著往日雖冷清卻歡聲笑語的芷蘭宮,如今變得死氣沉沉,自己親近的人雖然靠著意志將大麻果穗的毒壓制了下去卻日漸衰弱。
她的心猶如刀絞,此時她已經讓王彥將御醫院的裴濟請來為錦瑟診病了。但是錦瑟怕將病氣過給她,死活不讓她在身邊看顧。
她也只能在這等消息,便把綠蔻等人聚到了凝煙落碧。一來讓她們出來散散心,吹吹風,呼吸下清新空氣去去晦氣;二來也讓裴濟為她們診治一下,自己也好早知道她們的病情。
想到這,她清澈明亮的眼眸時不時的掃一眼進凝煙落碧的回廊月門,恰巧見王彥引著裴濟走了進來。
“侍書,你去為裴御醫沏盞茶來!”顧沛蕖將侍書支開,想詳盡地了解下錦瑟的病情。
裴濟此時已經跪拜行禮︰“微臣拜見景妃娘娘,娘娘千歲金安!”
裴濟自從顧沛蕖服用絞腸丸後,便謹遵宇文煥卿的旨意,每隔三日便來芷蘭宮請平安脈,自己可謂是風雨無阻,而每次請完脈,便將實情稟告給皇帝宇文煥卿。
他見顧沛蕖素衣無妝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心中暗嘆︰如此出塵清靈又才華橫溢之人,難怪皇上會如此相待。
“起來吧!本宮今日勞煩裴御醫,全因錦瑟等人。雖然毒性已減,身體卻每況愈下!這到底是為什麼?”顧沛蕖切切地問道。
裴濟為錦瑟診脈發現錦瑟體內居然還有奇毒“含笑散”的毒素,十分凶險。
只是他卻不敢將實情相告,他要先稟明皇上,萬一自己一時冒失,景妃因此受害而有所差池,自己則萬死難辭其咎。
顧沛蕖見他臉色遲疑,猶疑不決,猜想一定有隱情。
裴濟拱手恭敬道;“啟稟娘娘,錦瑟上了年紀,經大麻之毒傷了內在,虛耗心血,所以纏綿病榻。微臣已經為她開了方劑,服用後狀況會有所好轉,請娘娘放心!”
顧沛蕖听裴濟言語敷衍,似有隱情不肯說出,她面上一冷,隨即起身,曳著長裙,清冷地說︰“裴御醫,似乎不願和本宮說出實情!本宮如今處境是艱難,不知裴御醫可否懂得盛極而衰,否極泰來的道理?難道就不怕本宮他日得意之時算舊賬麼?”
裴濟听聞此言很是惶恐︰“微臣絕不敢欺瞞娘娘,錦瑟確實是因心血虛耗過度而體虛氣弱。”
顧沛蕖知裴濟听命于宇文煥卿,自己奈何不得他,他抵死不說自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她撇撇嘴,憤然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要好生照料錦瑟,本宮是不會虧待裴御醫的!還要煩請你為我宮中其他女婢診脈確診。”
裴濟連連稱是,為綠蔻等人一一診治。顧沛蕖警覺地盯著裴濟,見他為她們診治時,神情時而慌張,時而猶疑,眉宇緊鎖,便更加肯定其中定有蹊蹺。
裴濟不肯說,自己又不通醫理。除非自己在御醫院有親信之人!
想到這一層,她忽然想起了姑母顧玉眉的親信——御醫院副院判田輔臣。自從姑母離宮後,此人便在御醫院籍籍無名起來。
而自己年幼之時還得到過他的診治,如今若是自己親自去找他幫忙,他看在姑母和顧王府的面子上應該不會回絕。
此時,她倒打定了一個主意。
翌日清晨,瓷青正端著洗漱用具走進來,準備侍奉顧沛蕖洗漱梳妝。自從綠蔻等人中毒後,瓷青便成了顧沛蕖的貼身侍婢。
雖然宇文煥卿派了六個婢女侍奉顧沛蕖,但她都將這些人分派著去照顧綠蔻她們了。
瓷青受到顧沛蕖的器重,心中很是歡喜。兩廂相處下,她發現自己的這個主子確實是心善仁慈,寬待下人,有別于宮中拜高踩低的主子娘娘們。
顧沛蕖洗漱完畢後,坐在妝台前捋著頭發吩咐︰“瓷青你為本宮梳個垂掛髻,將我額前的紅印遮擋上!”
瓷青一臉遲疑;“娘娘,這是婢女的發髻,娘娘您梳不妥吧?”
顧沛蕖淡定又平靜,笑得輕快︰“沒什麼不妥的,本宮自己有打算,你過來梳便是了!記住務必將我的額間印記遮擋住。”
瓷青只好過來梳發,一瀑秀麗綿長的烏黑秀發在瓷青的手中,她彷如提著一把秀麗光華的錦緞。
只是顧沛蕖殷紅的額間印記更是格外的真切、美艷。
“娘娘,宮中諸人皆傳娘娘的額間妝是自幼便得了的?非花鈿能比,依奴婢看確實如此!”
“不是自幼所得,是意外所得。本宮六歲那年,在宮中放風箏,結果風箏短線掛在欒樹上。我正傷心垂泣,竟有一個的大我幾歲的小哥哥自告奮勇的爬上樹為我取風箏。”
顧沛蕖邊說邊從妝奩內找出褐色的螺子黛︰“不曾想欒樹本就生的高,枝丫又少,他一時驚覺竟掉了下來,砸到了站在樹下的我。”
她想起兒時自己的這一奇遇還是記憶猶新。那團青色的小身影現在想來還是若隱若現。只是她至今都不知道那個養在宮中卻又不像皇子的男孩到底是誰!
“我當時頭上所佩戴的紅翡珠花被砸碎後,碎玉劃傷了眉心,登時血流不止,後來便留下了淺疤。”
她將螺子黛細致地點在自己的臉頰上,看上去猶如一堆細小的小麻點︰“為了遮掩傷疤,花鈿又粘不得,便只能用唇脂描畫,這積年累月下來,丹色自然地融入疤痕。如今疤痕未見,竟多了一抹絕無僅有的額間妝,所以是意外所得!”
瓷青梳完頭,完好地遮住了額間印記,卻見顧沛蕖在自己的臉上又畫上了細密的麻子點。
瓷青驚詫不已︰“娘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本宮要扮成侍婢出宮去趟御醫院,我覺得錦瑟等人的病另有蹊蹺,本宮要親自去請御醫查問。不喬裝的話太過惹眼,我實在不想再惹麻煩!”
顧沛蕖看著鏡中的自己十分滿意,她起身摘下瓷青發髻上兩朵果綠色布絹花,戴在自己的發髻兩側。
“你我身高相差無幾,去把你的宮裝拿來一套與我穿一穿!”
瓷青還是不放心︰“娘娘,不如奴婢去御醫院吧!”
“御醫院你識得誰?正因為你們辦不成此事,本宮才要親自去,你快去將你的宮裝取來!”顧沛蕖無奈的答道。
不多時,一個身穿碧色宮裝,臉上有斑麻的侍女出現在了去往御醫院的甬道之上。
顧沛蕖腳步輕快,徑自奔向御醫院。
她不經意間卻見前方一身著葛色宮服的姑姑,她梳著盤桓髻,發髻上一支足金的鳶尾花金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甚是奪目。
那鳶尾花金釵不是當日假意賜攆的姑姑所戴的麼?難道她就是那日假稱函恩殿的姑姑?
顧沛蕖正揣度的時候,只听後面有人問安︰“許姑姑,你這是去哪啊?”
那姑姑一回身,顧沛蕖小心低頭卻抬眼細看。
此人正是當日假稱函恩殿姑姑賜她鳳攆之人。
“老奴去趟御藥房,這幾日身子不爽,去找個藥官給我瞧瞧!咱們這起子身份,御醫院是不敢去的,只能讓藥官給看看狀況。”
身後的婢女快步追了過去,兩人寒暄著向前走去,而顧沛蕖則偷偷跟在二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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