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宮的梨花木喜鵲紅梅滿雕太師椅上縛困著一個個宮婢,她們猶如嗜血的猛獸將雙眼瞪的通紅,似可滲出血來。縛在她們身上的繩索則是裹了一層厚厚棉布的麻繩,以防她們因痛苦的掙扎而被勒傷。
宇文煥卿掂量著從倚畫腰上解下的銀翼玲瓏索,無奈一嗔︰“你們顧家果然思慮周全,詩苒身邊真是藏龍臥虎!這個小侍婢想必也有幾分功夫吧?”
顧沛蕖瞥了一眼銀翼玲瓏索,不以為然地從宇文煥卿的手上奪了回來,很是不耐煩︰“不然呢?靜靜的等著被刺殺?還是被皇上凌空掐死?”
宇文煥卿被噎的竟一時語塞。
他眼楮里含著些許哀傷,復又真誠地解釋︰“朕與你之間有很多誤會,就拿今日說,易安只說瑋元在你宮里中毒,委實沒有道出前因後果!”
他扶著顧沛蕖肩膀,灼灼的眼神里透出了無奈與自責,他渴求得到她的理解︰“瑋元是朕的唯一的孩子,朕將她奉若世間最珍視的人,不容她受到絲毫傷害。所以,朕一時情急誤傷了你,詩苒,你相信朕,朕絕無心要殺你!”
顧沛蕖看著宇文煥卿時而憂傷,時而真誠的眼楮,十分冷淡,她推下宇文煥卿扶在肩頭的手︰“誤會也好,實情也罷,在臣妾眼里都已不重要了!臣妾現在只希望這芷蘭宮人安然無恙,可以早日康復,畢竟她們也是臣妾奉若珍寶的人!”
宇文煥卿听到她如此說,覺得自己方才的解釋委實沒意思,他又何嘗不知兩人之間的隔閡,豈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
他面露尷尬地問在一旁候旨的裴濟︰“這芷蘭宮的人皆已中毒?”
“回皇上,內侍王彥和繡娘瓷青未中毒!瓷青是在芷蘭宮當差的掌錦司繡娘,但她看芷蘭宮餐食日少,便回到掌錦司用膳食以省出份額給他人,所以並為中毒。而王彥亦有此心思,基本上是在他師父那里吃,他師父是徐太妃宮中的掌事張大監,所以只有他二人幸免于難。”
宇文煥卿點點頭,若有所思,復又對顧沛蕖說︰“朕一會兒將紫宸宮的侍婢給你調過來幾人服侍你,也好幫襯瓷青她們照顧綠蔻等人。”
顧沛蕖心中本是感激,只是她此時猶如驚弓之鳥,即便他是皇帝她亦疑心三分,便謝絕了︰“謝皇上美意,臣妾宮中之人還是由臣妾自己照顧為好!御前的人還是不要動,臣妾不想讓太後娘娘再因此類小事苛責于我!”
宇文煥卿見她再次婉拒自己的美意,知她早已疑心宮中所有人,衛玄雅與莫芊兒的卑劣已然傷害了她那顆純真向美的心,她對自己亦是頗多怨氣。
顧沛蕖俯身一禮︰“皇上累了這大半日,早些回宮歇著吧!臣妾要去傾香苑幫瓷青準備餐食,好早些喂給錦瑟她們,恕臣妾不再奉陪,臣妾恭送皇上!”
她不等宇文煥卿回答,便轉身將墨色龍紋金錦斗篷脫下,還給了站在一旁有些呆愣的簡嚴,獨自一人踏出殿去。
此時簡嚴更看不懂了,若是換做別的娘娘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早在皇上面前邀寵以求皇上憐愛。
而景妃不但不邀寵,不領皇上的情誼,還下了逐客令。
他小心的瞥了一眼宇文煥卿,發現他似乎有些傷情地站在那。
“擺駕鳳宸宮!”宇文煥卿眼神有些黯淡,方才還頗有精力的他,現如今卻覺得很疲憊。
宇文煥卿領著裴濟、簡嚴等人向芷蘭宮宮門走去,他抬眼便看見顧沛蕖去往傾香苑的縴弱身影在前方影影綽綽。
他想到她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如今居然要為宮中侍婢洗手作羹湯,倒是十分感佩她的善良和堅韌,自己心中的她又美好了幾分。
忽然,他見顧沛蕖一時不穩,便像一株陡然被秋風的吹倒的寒荷,頹然的栽進了一方碧水里。
宇文煥卿見此,慌張地奔了過去,一把將她抱起,宇文煥卿眼光流連在她美麗卻蒼白的臉上,覺得她真如一朵夜芙蕖一般輕靈。
宇文煥卿抱著昏迷不醒的顧沛蕖,心中一緊,她委實清減了不少,比侍寢時他第一次抱她輕了太多︰“裴濟,快給她看看,這是怎麼了?”
一行人又匆匆回到了綺宵殿,宇文煥卿心煩意亂的在殿內的屏風外來回的踱步。
簡嚴從未見他因為某人而如此慌亂過。當年賢妃生瑋元時也不見他如此心焦,簡嚴臉上掛上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
裴濟從屏風里閃了出來,恭聲道︰“皇上,景妃娘娘這日心力憔悴又未有進食,加之上次絞腸丸所虧中氣也未補回。今日又受了些風寒,體內寒氣過盛才致昏厥。”
裴濟抬眼看了看宇文煥卿,他眉宇緊蹙,似急不可耐的知道醫治方法︰“臣認為,應為娘娘熬煮紅花、艾葉、生姜浴湯,讓娘娘發發汗,逼出寒氣,醒來後再進補一些餐食,日後好生調養便可無大礙。”
宇文煥卿緊皺的眉心終于舒展開來,但還是再次確認︰“裴濟,她果真沒有中毒?”
“稟皇上,臣十分肯定景妃娘娘確實未中毒,請皇上放心。另外,元妃娘娘中毒亦不深,些微毒素,不足掛慮!”裴濟瞥了眼皇上,又十分小心的補一句。
宇文煥卿見裴濟機警,淡然一笑︰“朕知道!”
他復又關切地和簡嚴說︰“你去傳旨將紫宸宮的侍婢調幾人過來,安排她們煮藥湯,然後服侍景妃在沐清塢沐浴。另外叮囑紫宸宮小廚房做一些補身體又不油膩的餐食,再給景妃烹熬一盞一品血燕送到芷蘭宮來,你速去辦!”
簡嚴領旨後匆匆而去,過了不久,只見黛鳶領著六個紫宸宮的女婢來了芷蘭宮。
宇文煥卿親自將顧沛蕖抱進了虞驪山山腳下的沐清塢,吩咐女婢為顧沛蕖更衣沐浴。
站在沐清塢外的黛鳶望著一輪皎月正暗自神傷,卻見宇文煥卿走了出來。
她很是詫異,疑慮不解︰“皇上既然如此憐惜景妃娘娘,為何不親自照顧她泡藥湯,還要微臣帶宮婢前來?難道說?”
宇文煥卿眼眸深邃地望著中天皎月,從容而坦蕩︰“她承寵不久,面子太淺。朕怕她醒來見朕在,不好意思罷了!黛鳶,你想多了!”
黛鳶的臉上難掩失落︰“皇上為何待顧玉章的女兒如此不同?莫不是對她動了真情?”
宇文煥卿听到黛鳶所言委實一震,他反復思量自己今日的舉動與想法,確實有別以往。
他深知自己的情之所起,天地孤清,漁陽城外,那桃花灼灼間的那抹朱色便已烙在了自己心間。
奈何因緣際會,幾經沉浮間,自己將情感隱匿的不著痕跡。而如今,遏制也好,克制也罷,不得不承認自己今日生出的不單單只有憐憫,而那感覺亦如當年。
但他末了依舊心口不一︰“顧玉章此時擁兵在外,若是顧沛蕖在宮中有所閃失,豈不是給了顧玉章蠱動軍心的借口!顧家雀焰軍從高級將領到普通校尉,均與顧玉章征戰多年,在他們眼中只識顧玉章卻不識朕,所以,朕如此待她,只因她姓顧!”
簡嚴此時走了來,施禮道︰“啟稟皇上,瑋元公主已知道餓了,皇後希望皇上即刻移駕鳳宸宮。另外芷蘭宮的中毒宮人已喂過了飯食,已將她們安置妥當!明日她們發病時,王彥便去通知賀統領,還是按今日處置,皇上您覺得可妥?”
“很好,就這麼辦!黛鳶你二人去趟毓秀宮,將瑋元的床榻等物品搬到鳳宸宮去,瑋元認床,朕怕她睡不安穩。”
黛鳶和簡嚴對視一眼,便紛紛去辦差了。
沐清塢的月門吱呀地一聲開了,一個小侍婢低頭走出︰“皇上,景妃娘娘已經依照裴御醫的吩咐泡了三刻鐘的藥湯,但還未醒來。奴婢等人已經給娘娘換了衣衫,特向皇上請旨用軟驕將娘娘移回綺霄殿。”
宇文煥卿不言,徑直奔進了沐清塢,脫下墨色龍紋金錦斗篷將身穿雪緞內衫的顧沛蕖裹得嚴嚴地,深怕她再受風寒,便快步將其抱回了綺霄殿。
綺宵殿內的床榻旁,他仔細為顧沛蕖蓋好被子,看著她瑩潤白皙有了一絲紅潤的臉龐,稍稍放心。
此時瓷青領著紫宸宮的宮婢走了進來,宮婢手中捧著菜品羹湯。
“瓷青,你好生照顧景妃,若是她醒了,一定要讓她多進補一些。若她醒來時菜品已涼,切記要去熱一熱,不要將寒涼之物喂給她。”
瓷青點頭應允,宇文煥卿才甚是放心,他起身準備離去,卻又回頭看了看睡意沉沉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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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聲明︰瑋元公主身世有秘密,不是偶滴男主的!謝謝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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