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煥卿下了轎攆,抬頭望著這座依山面湖的芷蘭宮,一片秋實之色,更猶如一片遠離人間煙火的仙境,美的豐姿絕塵,然而他每次踏足芷蘭宮,似乎都沒有心境欣賞這如詩似畫的景色。
簡頌的一嗓子︰“皇上駕到,跪迎聖駕”只敲出了兩個小內侍。
其中一人叫王彥,王彥第一次得見天顏委實惶恐,跪在地上把頭似乎埋進了土里,聲音瑟瑟︰“奴才恭迎陛下!”
“你家主子呢?其他人呢?”簡頌不合時宜的問道。
宇文煥卿不等王彥回答便說道︰“引朕去她的寢殿!”,便徑直進了芷蘭宮。
來到顧沛蕖寢宮的綺霄殿殿外,他便听到殿內傳來女子嚶嚶的哭泣以及痛苦的呻吟,他的心不禁一沉。
簡頌還要提醒眾人皇上駕到,被宇文煥卿給按了回去︰“你們都退下吧,朕一人進去便可。”
一進綺霄殿便聞到一股香甜的鵝梨香,只是這香氣里夾雜著焦躁與不安。
簡嚴回頭見皇上來了,剛要開口,見宇文煥卿搖搖頭,便不再言語。
此時御醫院院判裴濟正在隔著煙紗為顧沛蕖診脈。
碧青色的梨花紗帳內,顧沛蕖的倩影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
“娘娘,據微臣判斷,娘娘腹痛不止是因為前日所吃之物與今日喝的坐胎藥犯了沖,應了十八反,所以此刻才疼痛難忍!”
裴濟謹慎的答道,小心的覷了一眼紗帳內那個號稱風華絕代的女子。
“哼,你們說什麼便是什麼罷!額…呵,本宮…本宮只問裴御醫此癥…此癥…”
宇文煥卿听顧沛蕖聲音失了往日的靈動,變得嘶啞而斷續,夾雜著痛苦的呻吟,已然連句話都說不完整了!
“此癥可有良方可治?”宇文煥卿替她問道,眾人此時才發現皇帝已經踱進了綺霄殿,正要下跪參拜。
“免了!”宇文煥卿揮揮手,便徑直往顧沛蕖的床榻走來。
倚畫卻擋在了宇文煥卿的前面,眼神里透出來凜然的殺氣夾著一絲直抵人心的恨意。
宇文煥卿看著眼前的女子,腰間纏著一較寬的綺羅腰帶,腰帶內似乎含了某種兵器,他眼光凌厲的盯著她。
錦瑟見此趕緊將倚畫拉到一旁︰“見了皇上嚇成這個樣子,居然還這麼不懂規矩,快別杵在這兒了!皇上是來看娘娘的。”
倚畫知自己方才過于冒失,便低眉順眼地跪了下去,宇文煥卿瞥了一眼倚畫,警覺地走到了床邊。
拉開碧青色的梨花紗帳,一張沁滿汗珠蒼白無色的臉龐映在眼前。
她發髻凌亂,發絲早已被汗濕透,嘴里則咬著自己紫藤金絲軟錦枕,眼楮緊緊地閉著,而她嬌美的身軀已然縮成了一團,因疼痛而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宇文煥卿此刻仿若看到了一株即將頹敗的秋夜芙蕖,她失了往日的歡顏也一並失了風華的顏色。
忽而顧沛蕖睜開眼,斜睨著他,那個眼神冷的似可凝練成冰,宇文煥卿亦覺有股寒意。
“臣妾只怕是一時三刻還死不了,讓…讓皇上失望了!”她微弱的話語充滿了戾氣,宇文煥卿臉色陰沉,不見多余表情︰“無論你信朕與否,此事朕確不知情,你好生保養,朕定會保你無虞!”
他一放手,一攏碧色梨花紗帳悄然而合,遮住了顧沛蕖眼前的月華星光,也遮住了她對宇文煥卿僅存的一絲期許。
從此天涯路人,不識相忘……
宇文煥卿眼光凜然而清澈,猶如一灘波瀾不驚的秋水,他凝視殿內眾人︰“今夜芷蘭宮內女婢兩人一組,輪流侍疾,為景妃拭汗更衣,煎水服藥。其他人則各守其職,不要都杵在這擾景妃清淨!裴濟你跟朕出來一下!”
說罷,便拂袖走出了綺霄殿。
此時,月朗星稀,繁星點點,一股略顯寒涼的秋風拂面而來,宇文煥卿一襲冰水藍的蜀錦龍袍似淹沒在了這秋月夜色之中。
殿外,宇文煥卿撫著眼前的一盆幽蘭的葉片,不動生色地問道︰“景妃病情到底如何?”
裴濟向殿內覷了一眼,低聲說道︰“回皇上,絞腸丸不會傷及景妃身體,只是這丸藥劑量下得較大,恐怕一時不會安泰!”
裴濟復又恭恭敬敬地答道︰“今夜景妃娘娘怕要有蝕骨之痛,一次強過一次。依微臣的推測熬過這一夜,明日景妃便可好,只是娘娘日後須好好補養,畢竟是虛耗心血之癥。”
“蝕骨之痛?”宇文煥卿只知道刮骨療毒,痛及百骸,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她一弱質女流難道要承受此等痛苦?
“沒錯,腸腸相絞,痛不欲生,猶如蝕骨之痛,所以娘娘確實受苦!”
“可有良藥得以緩解疼痛?”
“臣行醫十數載,不曾研討出能克絞腸丸的良方,臣有愧于陛下!”
裴濟醫術精湛,妙手仁心,宇文煥卿自然信得過他︰“也罷,挺過去便好!只是此事後,你要時時來為景妃請脈,好生照料于她!”
“臣遵旨!”
“眼下芷蘭宮無需你照料,你到仁壽宮去通稟太後說景妃從此無法再育,另外替朕轉告母後,朕會對外宣稱景妃只是誤食了與坐胎藥相克之物,導致腹痛難忍,太後她自會明察。”
宇文煥卿看著幽蘭,心中詠嘆道︰如芷似蘭空寂寞,閑庭月落夜芙蕖,一劫而已,你要挺過去!
裴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見宇文煥卿似成竹在胸,便領旨去了仁壽宮。
芷蘭宮的夜晚隱隱帶著一絲痛楚,顧沛蕖直覺全身猶如被蟲蟻啃咬,痛徹百骸,此時她方知痛不欲生為何意。
她剛開始還靠著意念強忍住,讓自己不呻吟,不呼喊,她不想用自己的痛苦換惡毒太後的歡愉,她將枕頭咬在嘴里嗚咽,然而一次強似一次的疼痛,讓她暈厥,醒來復又是痛不欲生。
她忍不住痛苦的喊了出來,淚水亦是止不住的流出。
宇文煥卿則坐在綺霄殿的屏風外,自己與自己下棋。他本想回紫宸宮,可心里卻不知怎的就是放心不下顧沛蕖。
索性他就在這陪著,看著宮人進進出出,听著她的痛苦呻吟,他反覺安心些。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顧沛蕖的寢殿,殿內布置的清新淡雅,不落俗路,由此倒可見她的生活情趣。殿內琴棋書畫樣樣皆全,唯獨不見女子的機杼和繡花架子等物。
宇文煥卿暗問自己︰若是她不是顧沛蕖,而是別的什麼女子,朕會不會對她傾心?顯然他知道自己會,只是這個美好的女子偏偏姓顧,偏偏要是顧玉章的女兒,兩人或許注定將為陌路之人。
“奴婢替我家主子謝過皇上!”錦瑟此時卻跪在了宇文煥卿的腳下。
“謝朕?謝朕什麼?”宇文煥卿疑惑不解道。
錦瑟從掌珍司回來,方知其中有詐,她疑心太後給顧沛蕖喝了絕育的極寒涼之藥。
待到顧沛蕖藥性發作,她屏退眾人,為她初步檢查了身體,發現顧沛蕖不僅系完璧而且並無出血的跡象,她猜想是宇文煥卿將絕育藥在仁壽宮就給換掉了,而是放入了可致人腹痛難忍的其他藥劑而瞞天過海。
“謝皇上救了我家郡主,沒有斷了她為人妻母的女子之本分!”錦瑟低著眉眼,小聲地說道。
宇文煥卿一听便知此奴婢心思聰慧,他警覺地抬眼看了下殿內果真無他人。
“你好生護著你家郡主,有些事無須她知道,她生性純良,是朕虧欠于她!你下去吧!”
錦瑟恭敬地退出了寢殿。
宇文煥卿听顧沛蕖不再呼喊,只是小聲呢喃,知其挺過了這一劫。
他踱步到顧沛蕖的床邊,撩開碧色梨花紗帳,見顧沛蕖已然換了干爽的雪緞內衫,不再汗流如注,也心安了下來,準備回紫宸宮去。
只听顧沛蕖小聲呢喃︰“娘親…娘親,苒兒好痛,苒兒…苒兒想回家…”
听到這,他的心十分酸澀,他回頭望著顧沛蕖蒼白的臉頰,心生憐憫,見她手中攥著一錦帕,便扯過來一看究竟。
只見一株幽蘭旁兩行小字︰隱于芷蘭宮,靜似幽潭水,莫問宮中事,逍遙作散人。
他的心再次五味雜陳,原來她身上背負的亦是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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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們滴男主正在一點一點的看清自己的心意,以便開始沒羞沒臊的宇文夫婦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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