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虞驪山一片秋華之景色,流金般的日光落在芷蘭宮的琉璃瓦上,仿佛漾著一池金波浮曳,而洛月湖則是碧波蕩漾,秋風送爽。
簡嚴陪同顧沛蕖已經來到的汀蘭水榭,顧沛蕖俯身下轎,她曳著長裙,托著煙紗,披著澄明的日光緩緩而行,昨夜的疲倦絲毫未解。
簡嚴見此,暗自發笑,心想皇上到底還是血氣方剛,面對如此清靈出塵的女子怎能不動心。
簡嚴隨意一問︰“娘娘,方才莫寧訓和姜才人是特地向您來道賀的嗎?”
“不是,她們剛剛從仁壽宮請安回來,路過御花園,踫巧遇見的!”顧沛蕖想到自己不被太後待見,不準她前往仁壽宮拜會,眼神有些黯淡。
絲絲黯淡落進了簡嚴的眼楮里,他便開解道︰“娘娘不要責怪太後娘娘苛責您,其實您如此聰慧也應知道兩宮太後嫌隙頗深,您夾在中間委實難做人!臉面上過得去就好,何必擾自己清靜不是?有了皇上的寵愛,娘娘就應知足才好!”
顧沛蕖想到自己一夜之間便被宇文煥卿哄騙成了受寵之人,頗感無奈與羞憤。然而為了活命她也沒什麼放不下的身段,只是面子淺,听不得此話罷了。
她抬眼望了望汀蘭水榭的匾額,心生一問︰“簡總管,本宮沒想到宮中掌務司的匾額竟然做得這樣好,而瀚墨苑為匾額所撰的字也寫得尤為大氣,算得上鐵筆銀鉤,筆酣墨飽。”
顧沛蕖的眼楮熠熠生光,頗為贊賞的揣度道︰“由此足見筆者書法造詣深厚。這可是瀚墨苑的掌書大人的親筆?”
簡嚴一听心中慨嘆︰能不好麼,皇上伏案寫了半夜!他倒是真心愛惜娘娘你的才華。哎,可惜你卻偏偏出自顧王府。
“娘娘所言甚是,正是掌書大人所撰”簡嚴搖搖頭,快步地跟了上去。
此時,只見瓷青鬼祟而出,手里端著湯藥正在往湖中倒去。
顧沛蕖見此十分不解︰“瓷青,你在倒什麼?”
瓷青被這一喊著實嚇了一機靈,一描金雲紋白瓷碗應聲而落,砸在了洛月湖邊的甬道上,登時變成了一堆碎片。
顧沛蕖見瓷青如此失禮,倒顯得自己御下不嚴,便解釋道︰
“怎麼做事如此毛躁?簡總管這是我宮中的繡娘瓷青,讓您見笑了!”
簡嚴見瓷青面有難色且十分慌張,知定有事發生便喝到︰“驚擾了娘娘還不跪下!娘娘寬待你們,不是讓你們如此做事的,灑家今日定要好生教導你一番,也免了娘娘的調教之惱!”
顧沛蕖見自己宮里的人做錯了點事兒,簡嚴比自己還生氣,委實覺得奇怪。不過這宮中除了自己從家里帶過來的,倒都是一副懶怠的樣子,有個主管訓誡一下也好,便徑直回了芷蘭宮。
送封賞的小內侍見簡嚴示意他們先行,便也跟在景妃身後進了芷蘭宮。
瓷青見四下無人小聲稟道︰“簡總管,如今仁壽宮的易姑姑正在芷蘭宮中,她奉太後之命來為景妃來送坐胎藥。只是她來後便將芷蘭宮的掌事姑姑錦瑟給支去了掌珍司,說是太後讓她代替景妃去選些首飾。如今宮中只剩下不諳世事的小女婢,其實那藥是有問題的。”
“有何問題?”簡尚切切地問道。
“那不是嬪妃承寢後喝的坐胎藥,而是避子湯藥,而且是讓女子絕育,極寒的避子湯藥。奴婢現在已將湯藥換了出來,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奴婢給景妃換的藥中下了絞腸丸,景妃娘娘服下後亦會腹痛難忍,情形會和服下絕育藥相差無幾,想必會混騙過去。”
瓷青說道一半又警覺地抬起頭向四下張望一番,見確實無人走動,便繼續小聲道︰“只是這是奴婢的擅做主張,皇上只是讓我看住景妃不生事,不尋死,委實沒有說過此類情形。所以還請簡總管將此事速速回稟皇上,尤其是御醫的口風要緊些!”
瓷青清晰明了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她澄明眼神里透漏出的果敢和睿智,讓簡嚴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心中轉而一想,皇上的心思果真通透,才將瓷青放在了芷蘭宮,若是一般女子委實應付不了狀況不斷的芷蘭宮。
簡嚴知事情緊急,便快步走進宮去,剛踏進宮門便听到顧沛蕖淒然而笑︰“為本宮送坐胎藥?易姑姑,這是坐胎還是去胎啊?”
“放肆!你區區一個嬪妃居然敢污蔑太後?”易安被識破後惱羞成怒。
顧沛蕖見到易安急于辯駁,便已知這不過是太後怕她真承寵受孕罷了。
她滄然一笑,心想宮中諸人的心思果真狠辣,不過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即便沒有這碗藥她也不會有孕。
顧沛蕖瞥了眼易安,甚是輕蔑的道︰“本宮喝了便是,只是易姑姑。你雖然是太後身邊的人,但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奴婢,竟敢如此和本宮說話,你這難道就不是放肆麼?”
易安在宮中多年,自然懂得轉圜︰“奴婢失言了,請娘娘喝坐胎藥。”
顧沛蕖拿起瓷碗一飲而盡,隨即將碗扔在易安的捧盤之上,輕蔑地說道︰“本宮喝了,易姑姑可以回去復命了!”
簡嚴見顧沛蕖將藥一飲而盡,趕緊奔出了芷蘭宮,匆匆向紫宸宮而去。
函恩殿內,宇文煥卿已經命宮人將昨日的床帳、被褥等物撤了出去,復又還原成以前的模樣。他依靠在床榻正悠閑自得地看著書。
忽然簡嚴慌張的跑了進來,附在他的耳邊將芷蘭宮發生的事兒及瓷青的話一字不落的復述了一遍。
“她毫無遲疑喝了?”宇文煥卿有些失落的問道,問完反而後悔,心想本就沒有侍寢,喝與不喝有何分別。
簡嚴以為宇文煥卿因景妃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而傷心,便開解道︰“皇上,景娘娘年輕氣盛,哪是易安的對手!雖然喝了絞腸丸,此次怕是無子。但來日方長,日後景妃還會為皇上誕育龍子的!”
宇文煥卿滿眼無奈,覺得簡嚴是好氣又好笑,嗔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既然如此,你趕緊把裴濟請到芷蘭宮,記住了,只請裴濟一人。”
“奴才領旨,只請裴御醫一人。”簡嚴一刻不耽誤地轉身奔出了紫宸宮,去了御醫院。
宇文煥卿按了按自己太陽穴,這幾日他委實覺得頭痛,暗嘆道︰這顧沛蕖進宮不過數日,竟生出如此多的事,真不知自己是讓她進宮牽制顧玉章還是來牽制自己的!
“簡頌,傳朕旨意,擺駕芷蘭宮。”宇文煥卿再也不能施展輕功趕過去了,上次一事已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他決定還是乘攆過去。
正好也可趕到絞腸丸發作的時間,如此一來這出戲演便可演得更加逼真。
想到這宇文煥卿一抹苦笑浮在了臉上,他此時覺得自己這是在作繭自縛,也是在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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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墨苑︰大梁國皇宮負責繪畫、篆字、書法的場所,男官員名稱︰掌書此宮在內宮外側,與太醫院、御藥房相連。
掌珍司︰大梁國皇宮負責金銀玉器、首飾器皿造辦的場所,女官員名稱︰掌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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