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王府珍瓏閣內,陳書雪正領著幾個知根底的丫鬟和婆子,收拾打點顧沛蕖進宮的陪嫁物件。只見一個個規制相同的紅色描金木箱依次排放開來,箱中所盛之物繁多。
陳書雪拉著顧沛蕖的手走到一木箱前說道︰“此箱內存放的是冬季的衣物。”說著撩起包在外邊的綢布,只見是一件雪狐銀裘。
侍書走上前,拿起此裘展于眾人面前,只見此裘長及曳地,毛色雪白,光澤順滑,毛領處為雪狐尾織就而成,並用一條紅色的錦帶相連,就連帽子也是一整張狐皮所織,上下鏈接的看不出紋路,里子則是用上等的雪緞做襯,手工極好,甚是考究。
“母親,這是成祖皇帝賜給您的,您這麼多年都舍不得穿,怎麼好給女兒?”
“大梁冬季寒冷,母親冬天很少走動。而你在宮中要出席四時八節的宴會,芷蘭宮所處幽僻,距離各宮甚遠不說還依山面湖,冬日寒冷可想而知,此物卻可為你御寒。”陳書雪從侍書手中接過雪狐銀裘放于一旁,只見箱子里面盛著數件冬衣。
陳書雪細細翻檢給她看,只見是紫貂大氅與墨狐大氅各一件,還有一白、一墨綠,兩件孔雀毛斗篷,還有一件大紅牡丹錦緞斗篷與一件紫藍流光錦斗篷,斗篷的邊角與領子都嵌著一圈雪白的狐毛,皆是選料精細,做工考究。
顧沛蕖不禁濕了眼眶,心中自然知道母親對自己的不舍中,摻雜的多是對所要面臨寒涼情勢的那份擔憂。
接著陳書雪又指給顧沛蕖和綠蔻等一眾丫鬟看另外幾個更為碩大的箱子,其中兩箱內皆是妃制的華服,另外三箱內皆是綾羅綢緞,還有一箱為上等的毛皮。
復又拉著顧沛蕖走到另一些紅箱前,對她說“這幾箱是首飾珠寶、器皿用具還有書畫筆硯。這些首飾珠花皆是上品,是為娘的陪嫁之物,還有就是太祖和成祖所賜,甚是華貴,你即為皇妃用這些也是合適的。母親知道我兒不喜裝飾,但是入宮為妃,總是要有些體面的。”
顧沛蕖看著那些閃爍著光澤的鳳釵步搖,心中早已說不出是喜是憂,只是淡淡地點點頭。
只是珍瓏閣里的丫鬟婆子們倒是和綠蔻他們一樣,看著一個個百寶箱樂的合不攏嘴,陳書雪見她們竊竊私語,便喝到︰“倚畫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綠蔻等人見夫人只留下了倚畫一人很是驚訝,不成想剛侍候郡主沒幾日的丫頭竟然得夫人如此另眼相待,不過她們雖然吃味也不好說什麼,只好隨眾人出了珍瓏閣。
“還有一器物你要小心保管。”說著陳書雪從放置器物的箱內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墨綠色錦盒。
“苒兒,這是一件紫玉桑葚蓮花壺和四支紫玉蓮花斗,雖說是一套喝茶玩賞的器物,但是這是你故去的姨娘臨終前交給我的,這麼多年我一直小心保管,了解思念之情,今日就交給你,你帶了去罷!”
顧沛蕖拿起一支紫玉蓮花斗,手觸之竟是入骨的清涼,玉質通透溫潤,為上等紫色翡翠所雕。這蓮花斗的雕刻以蓮花做斗,蓮花下竟也雕琢著蓮葉與蓮蓬,使其生葉有根堪比活物,不落俗套。
再看那桑葚蓮花壺,壺身巧思與茶斗相似,只是壺把則是鏤刻成桑葚桑葉,兩物一為草本一為木植本不屬一路,卻又不相排斥,此番搭配甚是精巧,一看便可知雕刻的人是匠心獨具,眼界不俗。
顧沛蕖倒是屬意此壺,但是心中不免狐疑,既是姨娘的東西怎好叫我帶去宮中,便問道︰“母親此物怎麼舍與女兒?母親保管豈不是更好?”
陳書雪接過顧沛蕖遞過來的蓮花斗放入錦盒內,用手摸了摸壺身,蓋上盒蓋依舊放在木箱內說道︰“苒兒,你姨娘慕雪與我姐妹情深,奈何她遇人不淑早早地去了!此壺雕有蓮花且雕工精湛,你的名字又暗含蓮花,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叫你帶了去也免得我再睹物思人。”
顧沛蕖見母親這麼說便也不在推脫。
在顧府,姨娘陳慕雪一家是不允許被提及的,王府中的老人兒雖親歷了當年的慘烈,但都閉口不談。顧沛蕖只知道這樁樁件件都連著宮中的秘聞,姨娘更是因此而殉情,外祖父陳國公以及舅舅宰相陳稟之對此亦是諱莫如深。
所以,顧沛蕖看到母親把此壺交給自己也覺得寬慰,畢竟斯人已逝,徒留生者傷悲,上了年紀的母親,能少一絲傷感與追思也是好的。
“還有一物母親要你隨身攜帶,時刻提醒自己,周全自己,雖不能解困,但足以自保!”陳書雪遞給顧沛蕖一絹帕。
顧沛蕖接過來一看,上面繡著一株幽蘭,蘭花旁兩行小字繡得通透人心︰隱于芷蘭宮,靜似幽潭水,莫問宮中事,逍遙作散人。
顧沛蕖淺淡一笑道︰“女兒明白了!”
“還有倚畫照顧過沛凡,是個眼明心亮的孩子。你把她帶進宮去。”
“母親,她不止眼明心亮而已吧?她年齡雖小卻滿手老繭,似一個習武的孩子?至少她那手與父親拿慣了兵刃的手頗像。”顧沛蕖說著看著站在旁邊的倚畫,倚畫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握著自己長滿繭子的手。
“你到底是有所長進了,至少懂得觀察了!他是你弟弟身邊的護衛,是他一手調教的!听說你要進宮便千里迢迢送了回來,讓你帶在身邊。我剛開始覺得是他多慮了,直到你遇到刺客,我才覺沛凡的眼界比我高遠。倚畫這孩子,功夫精進,可保你平安。”
顧沛蕖心頭一暖,只是望著這滿屋的陪嫁之物,又覺無奈……
火光沖天,哀嚎遍野,京門提督帶著京城禁衛軍踩著遍地的鮮血,沖入已經嚇得沒魂的府內女眷所乘的車輛中,習慣成自然,他們把僅剩苟活的女人作為平亂有功的獎賞,數人抓持一個,縛上繩索,充宮為奴。
這些面無血色的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從世家門閥變成了低微賤奴,而在那百余口人中,就有那樣一個弱小的身影,她縴弱不堪,惶恐無比,好在她被父親救了出來,臨逃時,她娘親告訴她既然能活著出去,就要記住這血海深仇,就要為家族報仇雪恥,然後娘親和一切便都消失在了一片模糊腥臭的血污中。而後便總有一雙沾滿血污的手要抓住她,將她也沉進那黑血的無底洞中…。
“啊!放開我,別抓我…放開我…”一女子滿身是汗,在床榻上神志未清地嘶喊著。
“尊主?尊主?尊主您醒醒!”一身著碧青宮衣的女子切切地喊道。
女子騰身而起,從幽幽的夢魘里掙扎出來,她兩眼空洞的看著這雕梁畫棟,香氣繚繞的寢殿,方知又是那個她做了十幾年的夢。
“娘娘,可是怎麼了?”一身著紫色宮衣的女子慌張的跑進來問。
“沒什麼,娘娘做夢魘到了!你下去吧,我一會兒伺候娘娘洗漱。”
紫色宮衣女子退去,女子拭了拭額頭上的汗,回府平靜地問道︰“今天是新人進宮的日子吧?”
“正是今日!”
“該來的終歸要來了,進了宮就再也出不去了……”一滴淚從女子臉上淡然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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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波雲詭異已經更完了,明天更新第二卷也就是27章,故事徐徐展開!歡迎品鑒~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