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戚媚又一再提起了景月蘭,稱其為一枚棄子。宇文煥卿再听到景月蘭的名字,忽而想起了她死時看他的眼神,那樣的哀怨、那樣的淒然,他莫名的酸澀。
“另外,兒臣打算賜顧沛蕖居芷蘭宮。”宇文煥卿輕描淡寫的一句卻勾起了戚媚的怨恨。
她頓時怒不可遏,她仿佛看到了當年那抹不得見卻深深烙印在她身體里的影子。她曾深深的怨恨過那個奢華糜麗的宮室,更無數次的詛咒過住在那似曾相識的女人。
“芷蘭宮可是皇宮內最大的一座宮室,怎與她入主,哀家不準!”
“芷蘭宮雖是後宮最大的一座宮殿但畢竟是新修葺的。在後宮的西北角,背靠虞驪山與洛月湖甚是冷僻。早已不是乾朝那個夜夜笙歌,處處鶯啼的芷蘭宮,與她住沒什麼不妥。”
宇文煥卿雖心中訝異戚媚的反應但又接著說︰“況且芷蘭宮距離其他宮室較遠,自然省去了與她多接觸的麻煩,兒臣也就有了不與其親近的理由。既然她入宮是必然,我們自然要做好萬全之策。”
太後戚媚听到自己的兒子如此說來,如釋重負,但是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兒子,畢竟現在後嗣單薄︰“那麼其他入宮的佳人,皇上中意哪個?母後也好早為你做安排。”
“但憑母後安排,兒臣前朝國事繁忙,此事就交由母後與皇後全權處理。相信母後定會張弛有度的進行遴選冊封。”宇文煥卿恭恭敬敬的回答到,說著起身準備告退︰“兒臣,前朝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兒臣告退。”
太後戚媚听到宇文煥卿如此說更加的歡喜,自己做太後這麼久,唯有今日最為暢快。一種老懷安慰之情夾著揚眉吐氣之意,讓戚媚覺得自己仿佛重新活過一般,再不是當年那個弱小到任人欺凌的美人而是執掌後宮命運的主宰者。
走出章德殿,清風拂面而來,宇文煥卿長舒了一口氣。許久沒有人和他提及離宮了,更多的原因是沒有人敢提起,就像沒有人敢提及自己生母戚氏出身低微,沒人敢提及自己不被父皇寄予厚望,他給自己取名卿,即為‘臣’,自己的父皇只是希望他永世為臣。
如今,那些都成了一種親歷者心痛,旁觀者惶恐的過往。
離宮掌事太監那陰郁鬼魅的笑聲;棄婦廢妃那痴笑癲狂的嘶喊;雜役奴僕那猖狂勢力的叫罵;母親那哀怨委屈的申辯;年幼妹妹的淒苦綿長的啼哭;還有煥淵喪母後痛徹心扉的哭喊……這一切猶如烙鐵一般深深的烙刻在宇文煥卿的心上,雖已結痂,傷痕猶在。
那時生來高貴的他,在那里卑微如草芥般的苟活著,如今他雖已君臨天下,不願去想這一路走來的戰兢,但他卻不得不承認每一次的如履薄冰。
不過也正因為親眼目睹宮闈棄婦的淒慘境遇,他對待侍奉自己的女子一直都是寬容的,寬容她們的跋扈、寬容她們的伎倆、寬容她們的過錯,總是以禮相待,溫文爾雅。即便她們當中好多人都無法走進他的內心,好多人都無法得到他的寵與愛,那又怎樣?
只要他願意就可以一直延續,他如此委屈自己的愛意只是不想有一天在那個離宮里再添上一個斷腸人罷了,那里有一個景月蘭就已經足夠了……
“皇上起駕,擺駕函恩殿”簡嚴扯著嗓子喊了出來。
這劃破天際的一聲嘶吼使宇文煥卿收起了遠行的思緒。不多久,淑菀郡主得封景妃入主芷蘭宮就傳遍了東西六宮…。
兩日後,在陳書雪的精心照料下,顧沛蕖因驚悸過度而導致的高燒終于退了下去,也能自己進食進藥了。陳書雪見此才從染竹閣回到了慈安堂,並向顧玉章說明了情況。
顧氏夫婦此刻才稍稍安心。
顧玉章見到日夜操勞的陳書雪神情疲憊忙勸解︰“書雪,這幾日你照顧苒兒幾乎不曾合眼,趕快把人參紅棗湯喝了,好好歇息一下,你這身體可經不起這麼熬。”
“我倒無妨!只是苒兒受到的驚嚇不小,從小到大她哪見過這些!你查到是誰要害咱們的女兒了嗎?”陳書雪說完,接過顧玉章遞過來的人參湯飲了幾口。
“邵生說是雪靈谷的人,此人用得是冰清玉絕劍法!”顧玉章皺著眉不安地答道。
陳書雪一臉錯愕,眼角凝著的紋路仿若更深了一絲,隱隱的不安︰“執掌江湖雪羽令的雪靈谷?怎麼可能!谷主雪紅綃不理紅塵俗事,怎麼可能來刺殺苒兒?”
“邵生說看身段以及舉手投足的氣質像是個年輕女子,估計不足二十歲,應該不是雪紅綃,許是她的弟子。雪靈谷向來不做替人買命之事,到底因何刺殺苒兒還真無從知曉!”
“真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這邊剛剛躲過一場刺殺卻還要應承景妃的封號入宮為妃。哎,我女兒的命怎麼這麼苦!”陳書雪說著眼底又蒙上一層熱淚,“你說會不會是皇上指示雪靈谷的人來刺殺苒兒?皇上心思深重,苒兒侍選離宮之日,他不也是別有用心的賜了鳳攆麼?讓苒兒乘鳳攆從其他侍選女子的面前招搖而過,不就是想將她置于風口浪尖,好遭到秀女的妒恨,也好讓苒兒進宮後多些牽絆!這種明著恩寵,暗著算計的伎倆,你我又不是沒見過?”
此時,著了一身素色衣裙的顧沛蕖端著為陳書雪準備的一品雪蛤就站在慈安堂外,將顧氏夫婦的話听得真切。
她擦了擦流到嘴邊的眼淚,悄然地離開了慈安堂,心里無比悵然,口中喃喃︰“他果真好心思,要殺我?或許不會…他不是封我為景妃麼?應景之人怎勞他如此興師動眾?”
顧玉章搖搖頭︰“皇上賜鳳攆刁難苒兒許是真的,但皇上和江湖中人應該沒有往來!這女子因何目的雖然不知,但是卻能確定是南宮澈救了苒兒。家丁雙喜事後在那兒發現了寒羽箭,這就足以證明是南宮澈施以援手。”
陳書雪切切的問︰“來府中送信的那個小童也是他派來的?”
“沒錯。南宮暗影府的眼線遍布錦陵,他得知苒兒遇刺,所以前去相救,又派個小童來給我報信兒。看來他對退婚之事還是心存愧疚,如此一來,我們倆家算是扯平了!”顧玉章輕輕地飲了口茶,又繼續說道︰“我知道苒兒封景妃入宮,你一萬個不願意,我也不願意!但是場面上的事還是要過得去。你好好歇息養好身體,估計過兩天旨意下來還有些賓客要應對。另外,以宮中眼下的形勢,你要多警醒苒兒,她單純善良哪躲得過這些明槍暗箭,如今只能讓她在宮中隱忍!另外我想你要為苒兒準備豐厚的陪嫁,別苦了咱們女兒!”
陳書雪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復又拿起人參湯懨懨地將其飲下……
------題外話------
昨天有人問我女主啥時候進宮,我只想說馬上了!第一卷玩命兒的埋線兒,以後才能適時爆破不是!
小助手︰仁壽宮︰戚媚的住所,章德殿,她的寢殿!
離宮︰大梁國冷宮,廢婦棄妃、獲罪奴僕及其子女所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