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淵應下,魚笙與睿安帝也未說話。三人在半路上又遇到羅二,也算是重新會和。
一行人跟著王楠來到一棟別苑,自大門看來,此屋倒比皇城富貴人家還要氣派許多。
“忝音閣?”讀著牌匾上金漆大字,好奇道︰“這便是你住的地方?”
“先跟我進去吧,”王楠將四人領入院子,一邊走一邊道︰“你也知茶樓貓膩,自然賺了不少。”
寧卿淵心領神會,卻不懂為何被關在牢中的人此刻會出現。可若現在詢問,又是否不妥?
“王楠,”偏偏,想什麼來什麼,他不問,不代表羅二不會,“你不是被關在牢里嗎?怎麼出來了?”
王楠表情僵硬,似不願說,卻又徘徊于說與不說之間,終而神秘道︰“劫獄。”
“什麼?”羅二張大了嘴,人已退到大門外,“少爺!少爺!這地兒不能呆,會掉腦袋的,你快走吧!”
羅二喊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別人听不到。府上余人听到聲音也都來到院中,其中不少是茶樓舊識。
因睿安帝在場,大門已經跨了。若是有罪,也有人陪著。所以,他倒不太想走。
“誰劫獄的?膽子倒是不小。”
“五湖四海,”王楠笑道︰“也就四日前。”
算了算日子,劫獄的時間,加上離城前楊耀親自城門搜查。難道不是宮中丟了東西?而是有人劫獄?
他的猜測很快在睿安帝臉上表情得到證實。
寧卿淵心想壞了,這入了賊窩,還讓最大的頭頭給看到听到。這自己出了事倒無所謂,可萬一連累了魚笙怎辦?
“我……我們先告辭了,”他轉身便走,可遠在大門外的羅二卻將他給攔住,咬著雞腿道︰“少爺,我們趕了這麼久的路,也該休息休息了,況且還沒買到馬呢,哪里也去不了。”
羅二將他們無奈處境和現實迫動說出。寧卿淵是想走也走不成。
可是,入府容易,住下也有現實難處。
“這位公子是?”王楠走到魚笙跟前道︰“看來有些面熟,就是一時半刻間想不起來。”
“這是魚府公子。”
“難怪眼熟呢,”王楠表情在笑與疑之間切換自如,待到睿安帝時,他又一臉疑惑道︰“這人面生,又是那家公子?”
“他叫黃三。魚府的新伙計,這次我們去西域進一批貨,因缺人手,就帶了他上路。”
王楠細細觀察睿安帝,搖了搖頭,讓人將他們帶進客房休息。
羅二沾床便睡,可寧卿淵卻心事重重。
“忝音閣”
誰會將府院取這個名字?難道是以男色賣笑的地方?可方才看府中的人,生的好看的一個手都能數下來。
難道這里的人喜好異常?可也有不對。
“忝音閣”
他似在哪里听說過?可……這次卻模糊的緊。
心中越想越是疑惑,他干脆出屋走動走動,一來可以談談府上情況,二來也許能和魚笙來個巧遇,到時……。
府院從外看磅礡大氣,這入府一關,更顯貴氣。不知魚笙喜不喜歡這樣的屋子,若日後他們成親,是不是得買個更大的府院。
寧卿淵一人傻笑,魚笙從旁經過停下腳步,出于關心問道︰“二哥,你怎一人在此傻笑?”
“沒、沒什麼……”
她不放心,留下道︰“二哥怎不在屋中休息?”
“謹慎。畢竟有非同一般跟著,總得多留個心眼。你怎麼不休息?”
“我與二哥想的一樣,”魚笙道︰“不知為何,總覺得一路上都被人跟著。”
寧卿淵也有此感,故道︰“我本以為是那日派來保護的,可這幾日觀察,跟著的人似是單獨行動,若非絕頂高手,否則難以說通。”
魚笙亦也贊同,“而且這忝音閣的人也十分古怪。若只是茶樓,那怎有這本事,竟然敢劫獄。並且,就方才入府的那些人來判,似都是會武之人。”
兩人所想一樣,這讓寧卿淵更是相信二人之間緣分。
二人在府上逛了一個上午,並未有多少收獲。待用過午食,各自回屋休息。
小憩片刻不想是長時,待醒來時天色已黑。
王楠在府中設宴,道說相逢便是緣分,珍酒佳肴,甚是豪爽。
寧卿淵被強灌了幾口酒後,假裝喝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倒是羅二來者不拒,竟當真喝醉了。不過,王楠並未將他們二人安排在了一起,而是另找旁人伺候,先將二人送回屋中。
一群人等飲酒到深夜,嬉鬧聲甚遠。他一人輾轉反側,也不知魚笙怎麼樣,是否休息。
夜深人未靜,但與白日相比較,亦讓人可靜下心來沉思。
恍恍惚惚間,屋頂上傳來細聲。聲音不大,听來像是老鼠嬉鬧,可對于習武之人來說,一點風吹草動都亦警覺。
寧卿淵從床上彈坐,首先想到的便是魚笙。
他與她住的地方並不遠,假裝醉酒被攙回時她也有幫忙,隨後躲在門隙中觀察,也見魚笙回到屋中。
可是,來人並非一人,且又選擇在了深夜,恐是有備而來。
但是,他僅一把匕首,還是魚笙送的“定情信物,”這要沾上人血,那得多晦氣。
一番胡思亂想,回過神來的人驚覺不能坐以待斃。別人他管不了,可魚笙卻是豁出性命也得保全。
他小心翼翼地將門給打開,四周漆黑一片,好在深夜多時,屋中未有點燈,所以雙目適應黑暗,也能看清些周圍情況。
寧卿淵跨出一只腳,剎那之間,一聲尖叫打破黑夜之中平靜。
他即慌亂不安,連奔入魚笙房中,不管是否被發現,又是否會有不測。
但是,寧卿淵的不管不顧並未如心。魚笙並未在房中,床上被絮被扔在地上,可見是有人來過。再摸了摸被單,還留有體溫,便是說,床上之人離開不久。
可魚笙卻不見了,是逃走還是被抓?
心煩意亂總讓人欠缺思考。他心中一把火燒起,走出屋時除了火光沖天,煙氣中摻著血腥之氣。
吼叫聲愈來愈刺耳,黑暗被光火打破,逃跑的身影隨處可見,倒下的人一個接著一個。
來人黑衣蒙面,身手了得,似並非是特地尋誰,而是見人就殺。
寧卿淵從黑衣人手中奪來劍,他傷過人並未殺過人。
握劍的手沾著血,不知是誰的血,卻似與他心相通,從未有過的快感。
他不可抑制地顫抖著手,仿佛劍有魔氣,連著心智慢慢迷失,想用血去撫平這份沖動與快感。
他在人群之中尋找,唯一的理智就是找到魚笙。
他必須確認她的安全!必須!必須!
“二哥。”
喚聲是從羅二房中傳來。寧卿淵丟下劍,將血在衣上擦了又擦,快速走入屋中。
這一刻,他的感情已不受控制。
“你去了哪里?”
魚笙被摟入懷中,危機讓她來不及多說,最初的關心也忘記。
“去找黃三,”黑衣人出現時,魚笙就已出了屋,她必須要保護睿安帝安全,不能令魚家陷入危難之中。
“可有怎樣?”
“我無恙,二哥呢?”
“我……”寧卿淵只是覺得心中有些難過,但與魚笙安全相比,這一點點的難過算不上什麼。“我無事,你們怎麼會在羅二房中?”
“我找到黃三後便想二哥飲醉,不省人事。本是去救你,不想有人先入了羅二屋中,我于是便先救他了。”
魚笙並未忘了他,這就已足夠了。
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嘈雜,嚎叫聲卻越來越輕。空氣中的濃煙有些嗆鼻,睡夢中的羅二叫嚷著,並不知此時此刻危機。
羅二的叫聲引來注意,腳步聲距此越來越近。終于有人踏入屋子,寧卿淵一手抓著魚笙,手心的血並未擦干,有些粘手,卻沒有什麼可以計較。
“卿淵?”來人是王楠,正在府中尋找他們。
“你們沒事吧?”見是自己人,他從暗中走出,牽著魚笙的手不舍放開,聲音都變得寡淡,“那群蒙面人呢?”
“已經派人去追了。”
點上燭火,寧卿淵一身是血。魚笙眉頭微微蹙著,問道︰“二哥受傷了?”
“別人的血,”他道,因為方才牽了她的手,心中易感就像這燭火,愈加顯然,“我無事,你不必操心。”
王楠讓大部分人先行離開,余下之人留在屋中,恐是為了保護他們安全。
但是,那群人離開不久便抓回一蒙面人,不過被抓之人雖蒙著面,卻與那群黑衣人衣著不一,難道是頭領?
王楠想問個清楚,拿起匕首恐是想逼供。
被抓之人掙扎著,余下之人冷眼旁觀。
但誰未料,被抓之人忽然尖聲求救,“寧卿淵救我!”
王楠匕首刺下,寧卿淵刀下救人,手臂被劃開一道長口。蒙面被揭開,竟是愫芸公主。
“怎麼了?”王楠見匕首上的血,心想壞了,卿淵受了傷,可好在刀上無毒,否則他得少了個舊友,“這人是誰?”
寧卿淵一言不發地將愫芸頭繩揭開。披散下的頭發,眾人見是個女人,好奇道︰“女人?莫不是你相好吧?”
愫芸正要說話,卻被寧卿淵給攔住。
當初悅然居被封可有她的功勞。可……當時她是去飲茶,然後茶樓被封,那便是說茶樓伙計應是認得她的。
“你不認識?”
王楠一臉懵懂,連連搖頭,“我哪里認識,還不告訴這女人是誰。”
“一個朋友的朋友,”他故意撇清關系,“既然你們不認識,那就算了吧。”
因為有兩個黑衣人被抓,王楠逗留片刻就離開了。
留在屋中的幾人,寧卿淵粗魯地將愫芸甩開,捂著受傷的手臂道︰“你怎麼在這?”
“過來找皇…。”愫芸眨著眼楮,調皮道︰“我可跟了你們一路,若不是擔心有人受傷,你們定發現不了我。”
寧卿淵冷笑一聲,心想這女人可真是麻煩。不過,魚笙若能麻煩他,那倒可說是美事一樁。
府上下人送來清水和藥。魚笙要給他清洗傷口,卻被拒絕。
愫芸躍躍欲試,吵著鬧著道︰“我來幫你吧?畢竟是為了救我。”
寧卿淵伸出腿將愫芸給絆倒,對睿安帝的瞪眼熟視無睹。
他一人清洗手臂傷口,上藥至包扎,都未疼喊一聲,令睿安帝可謂刮目相看。
待包扎好傷口,她將門給關上,小聲道︰“悍婦,那日你封茶樓時,這群人沒有見過你?”
“那些日臉上起了疹子,我就蒙著面紗出門呢,”愫芸捂臉道︰“不過現在都好了,你就不必擔心我了。”
寧卿淵哼笑,不知這女人又打什麼主意,不過肯定沒安好心。
屋中幾人各懷心思。羅二睡至天明起床,待見屋中人有站有坐,少爺還受了傷。
他連滾帶爬下了床,抱著寧卿淵的腿痛哭流涕道︰“少爺!少爺!是小的錯,不該令你受傷。”
“哭哭啼啼!你知道發生了何事嗎?”
羅二搖頭,眼角還掛著淚。
“快給我起來,”若是平常,他早就踹了上去,可現在受了傷,又多了個煩人的悍婦,也沒了心思,“你去給出去買些早食過來。”
一听到吃,羅二瞬間變了張臉。接過銀子,已完全不顧受傷的主子,一溜煙地跑出了屋。
羅二出去不久後就歸來,兩手空空且哭喪著一張臉。
“少爺,官府來人了,不讓出去。”
听說官府來了,寧卿淵也想了解昨日發生,于是便找了個借口離開,探探情況。
他本是一人獨行,可睿安帝卻也跟了過來。
“你跟來做什麼?”他沒好氣道︰“你們兄妹兩個粘人本事倒是一流。”
“可從未有人敢如此對我不敬。”
“哼哼,”他翻起白眼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若你此刻在那位置上,沒人敢對你不敬。”
“你就不怕回去後,我秋後算賬?”
“你就不擔心我怕你秋後算賬,先下手為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