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是防盜啊。
要怎麼把校服還給他呢？
肯定是要找一個好的時機，避開其他同學。葉唯一邊慢步走，一邊想。她沿著路邊走，小小的牽牛花隨風微微晃動。
走到了看台，葉唯把書包擱下。薛瑜來得早, 她正捧著運動會單子看。她的手指一行一行劃過發皺的紙。
“上午有200米決賽。”薛瑜說，“下午有……紀衍的跳高決賽。”
葉唯听著, 薛瑜正在繼續看的時候, 高一18班的位置前面有個男生經過。他在前方停了一下，突然沖著這邊喊了一聲。
“大頭魚！”
薛瑜猛地抬頭, 眼楮瞪得大大的︰“孟子明, 你神經病！”
“大頭魚, 你才神經病！”
“孟子明，你全家都神經病！”
葉唯︰“……”
待葉唯看完了兩個幼稚園小孩的斗嘴後, “神經病”孟子明笑嘻嘻地跑遠了, 薛瑜鼓著臉, 氣嘟嘟的。
“那是我初中同學, 他腦子不好使。”
薛瑜的名字諧音和鱈魚很像，鱈魚的別稱是大頭魚。初中的時候, 孟子明給薛瑜取了這個外號, 然後……全班都開始這麼叫薛瑜了。
“孟子明這個名字才扯呢。”薛瑜哼了一聲, “你猜他的名字怎麼來的？”
“跟孟子有關系嗎？”
“他媽希望他成為孟子那樣的聖人, 然後帶領大家走向光明。”
“好偉大的理想。”
薛瑜不屑︰“瞧他那傻樣, 怎麼可能成為聖人？”
“……”
運動會快開始了, 班里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早晨的這個小小插曲很快結束，聲音四處響著，校園里變得喧鬧起來。
紀衍到的時候，發現葉唯早已坐在那里了。她正低著頭在書包里找什麼，馬尾垂在一邊，耳間落下了幾縷碎發。
“如果答案是開心，你大概是喜歡上那個女孩了。”
紀衍腦中陡的響起了這句話，那是筆友Ann告訴他的。
葉唯從書包里找出了一瓶水，擰開瓶蓋，開始喝水。她沒有看到紀衍正在往看台上走。
當葉唯喝完水，紀衍恰好經過她身邊。她放下瓶子，把瓶蓋擰回去，忽地听到了兩個字。
“校服。”
紀衍在旁邊彎下了身子，輕輕敲了一下葉唯的書包。葉唯一怔，回過頭看他。她望見了他的眼楮。
周圍是熱鬧的，這里的空氣又是沉寂的。好像河流底下有一顆潔白的石子，河流嘩嘩流過，而石子依舊不動聲色。
這里寂靜了起來。
葉唯立即低下頭，從書包中找到了一個袋子。洗淨的校服悉心裝進袋中，黑色的袋子，他人無法看到里面裝了什麼。
“下午比賽加油。”葉唯趁著遞袋子的機會，快速地說了幾個字。
聲音很輕，準確無誤地被紀衍的耳朵收進。紀衍接過袋子，不假思索︰“記得來看。”
紀衍直起身，離開了。這些動作僅僅發生在短短幾分鐘內，旁邊的同學都沒有注意到。
薛瑜看到了紀衍的背影，這才發現他手中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她收回了視線，好奇地看向葉唯。
“你什麼時候和紀衍熟的啊？”
“不熟。”葉唯反應很快，“也就是昨天不小心撿到他的東西了。”
“這樣啊。”薛瑜點了點頭，也沒再管。
200米決賽的時候，薛瑜拉著葉唯去看。操場上早就站滿了人，特別是在跑道兩側，擠得很。
“薛瑜，你來給我加油啊？”
葉唯循著聲音看去，瞧見孟子明站在那里。孟子明一面在原地做熱身運動，一面直直看著薛瑜，視線不移。
“誰給你加油了？”薛瑜翻了個白眼，“自戀。”
“要像我這樣英俊瀟灑的人才能自戀，你懂不？”孟子明說，“收下你的鼓勵了，我會好好跑的。”
“馬上要開始跑步了啊，那邊的選手別講話了。”
被點名的孟子明立刻做好了準備動作，薛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蠢死了。”槍聲響了，孟子明箭一般沖了出去。
比賽結束了，薛瑜和葉唯在操場四處晃悠。發覺沒什麼好看的項目後，她們兩個就走回了看台。
兩個人坐在那里，高一18班很多同學都去看比賽了，這里人不多。紀衍和周名坐在後面，中間隔著幾層空的階梯。
周名從口袋里掏出薄荷糖，他想到了昨天的事，順便問紀衍。
“紀衍，要不要來一顆薄荷糖？”
“不用。”
周名不解︰“不吃嗎？你昨天還找我要了。”他拆了包裝，把糖丟進了嘴里，自顧自嚼了起來，嘎 嘎 的。
紀衍的背一僵，他下意識看向前面，葉唯和薛瑜坐在那里。或許是覺得陽光太熱，她們還撐了一把傘。
葉唯的傘是霧藍色的，輕輕淺淺的顏色。她的身子被傘遮住，露出了一小半，沒有任何舉動。
她應該沒有听到，紀衍想。
那把藍色的傘底下，葉唯正在翻著一本雜志。後頭聲音不太遠，起了一陣風，被風帶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忽的明白，昨天那顆薄荷糖的來處了。
運動會第二天的上午，高一18班拿了三枚金牌，收獲頗豐。下午的時候，班主任趙佩特高興，出錢買了幾箱飲料。
飲料發到了每個學生的手中，運動會是集體榮譽，獎勵也是人人有份。運動員倒是有了額外的獎賞。
薛瑜和葉唯幫老師發完飲料後，趙佩叫住了葉唯︰“葉唯。”
葉唯隨即轉身，笑著說︰“趙老師。”
趙佩說︰“你語文好，等會和其他幾個學生一起寫下廣播稿吧。”
葉唯答應得很快︰“好。”
下午的跳高決賽在三點鐘開始，才過了兩點半，薛瑜和葉唯就跑去了跳高場地。據薛瑜說，這種關鍵時刻必須趁早佔位。
兩點四十，進入決賽的學生已經到齊，裁判開始點到。紀衍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
兩點四十五，廣播中念了一條來自高一18班的廣播稿。
“如果將跳高的桿子比作燈，燈光亮起的方向正是我們需要努力的地方。”
“一次一次的跳躍，就是一個一個的挑戰。”
“願你接受挑戰，超越自己。”
“紀衍同學，加油。”
“高一18班，葉唯。”
“雨下這麼大，怎麼去看電影？”有女生的聲音從車後段傳來。
“好煩啊，我沒有帶傘。”
“……”
今天是周五，霧城一中的學生放了假，這是只有高一新生才能享受的待遇。
興許是關了窗的緣故，葉唯感覺周圍滯沉的空氣都在壓迫她的神經。
“葉唯，我跟你說。”坐在旁邊的薛瑜湊過來，“我們班的晏寧又換男友了，這次是高三學長，校隊的。”
“那個男生還挺帥的。”薛瑜想到什麼，又笑著用胳膊肘戳了戳葉唯，“葉唯，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暫時沒有。”葉唯見薛瑜的表情有些失望，她想了想，“如果我有喜歡的人，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薛瑜扯開嘴角笑了︰“葉唯，你真夠意思。”
葉唯笑了，外面落著雨，她卻笑起來似一抹陽光，將陰灰的天都點亮了。她的笑一望到底，干淨透明，如同她這個人一樣，沒有秘密。
“……”
後頭說話聲音在響，葉唯側過頭，看向窗外，雨輕掠過窗子，像細細的溪流。
公車平緩地往前行駛，天色暗了下來，雨漸漸小了。在快到站的時候，薛瑜突然開口了︰“我們班的紀衍好像也住這個方向。”
“是嗎？”葉唯笑了笑，她只知道紀衍是年級第一，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碧湖景苑，到了。”
葉唯笑著對薛瑜告別，她站起身，穿過擁擠的人群，下了車。雨很小，淅淅瀝瀝，潮濕的空氣涌來。
葉唯沒有把傘撐開，公車開走了。雨還在下，她有一點點心煩，不怎麼想回家。
葉唯背著書包跑進了小區。她的家在小區南面，她往北邊跑了過去。葉唯跑得很快，雨落在身上，有細小的冰涼感。
小區北面有一個小花園，植物上覆著雨水，綠是濃烈的，風是陰冷的。葉唯停了下來，這里很空，不會有人來的。
她想到薛瑜的話︰“我們班的紀衍好像也住在這個方向。”
葉唯搬到這個小區很久了，從來沒有踫到過紀衍。世界上才不會有這麼巧的事，他怎麼會剛好住在這里呢。
葉唯掃視一圈，四處沒有人。她走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取下了書包，從里面拿出了一本紅色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