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天已經黑透了。夜色厚沉沉的，一點點壓下來。紀衍開了燈，煞白的光涌出，趕走了黑暗。
紀衍拿出手機，重新看了一遍筆友Ann的郵件。
[我今天去書店，買了一本叫《眠》的書……]
紀衍忽的想起，那天他在書店踫到了葉唯。他在找書，葉唯躲在書架後面。
葉唯去書店的時候，筆友Ann也恰巧買書了。
[今天，我在運動會上跑了800米，很累但是很開心……]
那天是學校運動會，葉唯跑了800米，還來了例假。想到這里，紀衍的臉微微發熱。
他對例假不清楚，只記得葉唯當時很累，想來那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葉唯跑800米的時候，筆友Ann也正好跑了800米。
……
所有的巧合都湊到了一塊，那就絕對不是偶然了。葉唯是Ann嗎？紀衍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先前，紀衍告訴過Ann，他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孩，他講了一點葉唯的事。然後，收到了Ann的回復。
[看見她開心的時候，你開心嗎？如果答案是開心，你大概是喜歡上那個女孩了。]
那是紀衍第一次確認自己喜歡葉唯。
無法阻止的在意，忍不住的關心，總是想要看見她，不希望她不開心……這就是喜歡吧。
要是Ann就是葉唯，紀衍豈不是從葉唯口中得知自己喜歡她的？他的眼前浮起了葉唯的笑臉。
“紀衍，我告訴你，你喜歡的人是我。”
嗯，他喜歡的人是她。紀衍笑了。
葉唯是Ann的話，郵件中所提到的那個男生應該就是他吧。看起來很安靜，其實一肚子黑水……
葉唯對紀衍的形容讓他哭笑不得。
紀衍想，之前已經試探過葉唯了，現在他要試探一下Ann。
紀衍拿起了手機，給Ann發了一封郵件。
[一肚子黑水的男生？听起來好像挺有趣的，你可以多跟我講點他的事情。——Freddie]
夜色深極了。外面的路燈閃著光，一粒一粒，似細小的豆。燈光融入了黑夜，最終一同走向寂靜。
太陽升了起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微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還有細小的風聲響在秋日里。霧城一中的學生投入忙碌的學習。
兩堂課過去了，一個上午過去了，一個下午又過去了……紀衍一直沒等到那封回郵。
放學鈴聲響了，同學紛紛離開教室，作鳥獸狀散了。紀衍拿起手機，再查看了一次他的郵箱。
還是沒有人回。
紀衍放下手機的時候，抬頭發覺教室空了。這里只剩下兩個人，他，還有葉唯。
葉唯是今天的值日生。
紀衍看到葉唯站在講台上，她手握著黑板擦，在擦黑板。老師的字寫得高了點，在黑板的最頂上，葉唯踮起了腳。
呀，夠不到。葉唯努了努嘴，她努力往上跳。
葉唯的眼前出現了一只手，替她擦去了最上面的那層粉筆字。她微微一怔，腳落回地面，轉頭看去，發現是紀衍。
“我覺得你應該多喝點牛奶。”紀衍說，“有利于長高。”
“……”葉唯輕聲說，“我明明不矮的，好不好？”她看了看紀衍183cm的身高，又趕緊閉了嘴。
“你不吃晚飯了嗎？”
“我讓薛瑜幫我帶面包了。”葉唯問，“那你呢？”
“等會就去吃。”
“那就好。”葉唯笑了，“一定要記得吃晚飯，對身體好。”
葉唯笑得干淨可愛，眼楮彎成月牙的弧度。看著葉唯的微笑，紀衍愣了幾秒，差點說出了一句話。
——記得查看郵箱，你忘記回郵件了。
紀衍自然沒說出口。畢竟，他還沒有徹底確定葉唯就是Ann。而且他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我要去掃地了。”葉唯說完後，小跑去了教室後面拿掃把。紀衍又轉身跟了上去。
待到紀衍和葉唯一起打掃完教室，已經過了二十分鐘。還需要最後一步，倒垃圾。
紀衍幫葉唯提了一袋垃圾。他掃了一眼葉唯的胳膊，縴瘦，細得跟竹竿似的。他又把另一袋也提走了。
“我……”我才是值日生啊。
“下次我做值日的時候，你再還吧。”
“好。”葉唯很快答應，她沒看到紀衍嘴角淺淺的笑。
葉唯想，這個老師真好，不但教課負責，還有課後輔導，甚至連值日都包了。其實，紀衍也不是只有一肚子黑水呀。
到教室後，有同學已經回來了。葉唯等了一會薛瑜，寫了下作業。她去洗手間時，經過了紀衍的座位。
紀衍好像一直沒離開教室，難道他不吃晚餐嗎？
葉唯不好主動去問紀衍，她想了幾秒，自己一個人朝著超市跑了過去。
紀衍去天台吹了會風，再回到教室。他坐下來，打開抽屜，準備拿作業的時候，發現了桌子底下的面包。
兩個相同的面包，透明的包裝袋上還貼了便利貼。一行字娟秀清淨，[給紀衍的晚餐。]
沒有署名，但畫了一片小葉子。這個面包從何而來，不言而喻。
兩個面包、兩張便利貼、兩片小葉子。
紀衍露出了一個微笑，他把便利貼收起來，拆開面包的包裝，咬了一口。紅豆餡的面包，很甜，就和她一樣。
過了幾天，就到了高一年級的籃球賽。18班贏了第一場比賽，紀衍穿著23號球服，全程非常順利。
黑色的籃球服，紅色的號碼。
23號，是紀衍的號次，也是葉唯的生日。
這天，8班和10班的比賽即將開始。18班的人都跑去籃球場看熱鬧，葉唯拗不過薛瑜的執著，也跟去了。
葉唯趕到球場的時候，比賽已經進行了一段時間了。
“8號是陳哲吧，他進球的樣子好酷啊。”旁邊的唐嘉在說。
薛瑜不屑︰“才一個2分球而已啦。”
她們站著的地方在籃球架附近，陳哲跳起來接過同學傳來的球。他重新站在地面上的時候，看到了那邊站著的葉唯。
陳哲的眼楮眯了眯。
“陳哲。”他的同學在叫他。
陳哲一跳，假裝把籃球傳給不遠處的隊員，卻在扔的時候，不小心失了手。
下一秒，籃球朝著葉唯的方向飛了過去。頓時，尖叫聲四起，而站在那邊的女孩都沒反應過來。
葉唯來不及躲，不自覺往後一退。但她沒有跌倒，卻正好撞到了身後那人的胸膛。
察覺到了葉唯在顫抖，他輕輕開了口︰“別怕。”
紀衍的聲音落進葉唯的耳中，像是清晨細葉上沾著的露水，令她安心。她忽然就不怕了。
時間極短，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跑到這里來的。那個籃球沒有砸到葉唯，反而被紀衍接住。
周圍也響起了同學的聲音。
“好險啊。”
“多虧了紀衍。”
“……”
紀衍抬眼看去，陳哲站在籃球場內，他在沖著紀衍笑。一個壞壞的、邪惡的笑，陳哲的常用表情。
紀衍的眼楮一下子冷了。陳哲一愣，他的背脊猛地發涼。紀衍雖沒有太大動作，陳哲能夠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
紀衍收回視線，離著籃球架有一段距離，他起身一跳，籃球被投了出去。
球進了球框。
一個完美的三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