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吹了聲哨子，紀衍走回了運動員所在區域。陳哲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18班的方向。
起跳高度已經確定，半決賽開始了。規則很簡單，同一高度，要是三次都沒有跳過就算失敗。
第一輪的高度並不難，陳哲用跨越式跳了過去。陳哲慢悠悠地走回來，事不關己地看。輪到紀衍的時候，陳哲的胳膊緊了緊。
18班的同學一同約好，為了不打擾紀衍，他跳高的時候都不要出聲。周圍靜極了，紀衍開始助跑。
紀衍離著桿子越來越近，陳哲忽的開口︰“嘿。”
旁邊的人均是一愣，紀衍渾然不覺，他起跳了，身子翻了過去。距離桿子還有一段距離，桿子絲毫未動。他輕松通過了第一輪。
陳哲怔了幾秒，背越式。他的手突然松了松，見紀衍走來，他又擺起了一個邪氣的笑︰“嘿。”
紀衍沒理他，徑直走到18班同學那邊，對著他們點了點頭。紀衍的狀態很好，葉唯的心緩緩落地。
第二輪也不難，但還是刷掉了一批人。紀衍和陳哲都過了，陳哲先前踫了一鼻子灰，沒有再試圖挑釁紀衍。
太陽逐步升高，陽光愈濃烈，氣溫就愈熱。空氣起了一點燥，里面浮著人聲。這聲響來自四面八方，議論、鼓勵、尖叫……
葉唯不時和薛瑜說話，因著那燥熱和喧鬧，她的聲音是細小的。紀衍一直都是一次過，葉唯對他充滿了信心。
跳高進行到了最後一輪，田徑賽結束了，這邊聚集的人也多了。場地附近愈發擁擠起來。
又輪到了陳哲，他用余光瞥了紀衍一眼。這次，陳哲使用了背越式，他的背擦到了桿子。
桿子掉了。
周圍原本靜得很，從那寂靜里響出了一片唏噓聲。
“陳哲竟然沒跳過去？”
“他不是很強的嗎？”
陳哲不動聲色地起身，他走回了起跑位置。
輪到紀衍了。他向來不會準備太久，隨隨便便起跑，輕輕松松落地。桿子又是紋絲不動，連細微的晃動也不曾有過。
“紀衍好穩啊。”
“超帥的，紀衍我愛你！”
那個膽大的陌生女孩就在葉唯後面喊著，葉唯听到了這句話。她心里感覺怪怪的，似有一只小蟲鑽過去，撓得她有些癢。
紀衍走回了起跑位置。這次不同，紀衍沒有繞過陳哲，而是在他的身邊稍稍停了幾秒。
陳哲轉頭，紀衍看了他一眼。紀衍的口型微微一動，吐出了一個字。
蠢。
悄無聲息，沒有人听到。這個字只被陳哲看到了眼里。他的心里燥起了火氣，憤怒沿著心髒往上爬。
第二次機會來了。陳哲卯足了勁，憋著一股氣。他起跑了，靠著桿子近了，他再一次用了背越式。
桿子沒掉，他終于過了。
陳哲笑了。他環顧四周，想把那個字還給紀衍，卻沒找到紀衍的身影。靠，紀衍走了。
什麼是絕望？
當你把一個人當成對手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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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第一天的上午結束了，18班的成績不錯，男女生都有進100米決賽，還有紀衍進了跳高決賽。
運動會的中午，不強制午休。葉唯吃了午飯後，從書包里拿出mp4，塞進校服口袋，離開了教室。
教學樓的頂端有個天台，葉唯想去那里听歌。她推門進去，天台空空蕩蕩，沒有人。
天台有欄桿，防止學生意外墜落。葉唯往那邊過去，走到後，她停下了腳步。從這里能窺見學校的全貌。
葉唯戴上耳機，按下了播放鍵。天空是清澈的藍，有風掠過她的身邊，四周是一片靜默。
音樂響了起來，葉唯看著底下的校園，表情有些發怔。不一會兒，有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葉唯猛地嚇醒，她摘下耳機，回頭一看。見來人是紀衍，她松了一口氣︰“你怎麼在這里？”
“一驚一乍的。”紀衍輕笑，“你很像一只膽小的兔子。”
“啊？”葉唯呆了呆。
紀衍看了看葉唯的耳機︰“你在听什麼？”
葉唯伸出手︰“喏，要是你想听，就借給你。”她的手白淨里透著一點紅，mp4和耳機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紀衍接過來，手指觸踫到了葉唯的手掌，柔軟又溫暖，只接觸了一秒，便移走了。
紀衍把一只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下一秒，他將另一只耳機塞進葉唯的耳朵。
“一人一半吧。”
葉唯一愣，“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音樂重新開始播放，像潮水包裹而來。他們站在霧城，听到了輕微的海浪聲，細小的說話聲。
同一首曲子通過兩只耳機，涌入紀衍和葉唯的耳朵。白色的耳機線把他們聯系到一起。
頭頂是微藍暖色的天空，底下是安靜空曠的校園。天台上，少年和少女沉默如初，心事不明。
放了幾首曲後，紀衍和葉唯也站了一段時間。他們同時摘下耳機，紀衍掃了一眼mp4，將方才的歌名全都記下。
葉唯喜歡的歌，和她一樣，紀衍這麼想。潮濕的雨霧，看不分明，卻又從里頭透出了一點光。
“這種音樂……”
“是後搖。”
紀衍點了點頭，把葉唯的喜好記了下來。他不常听歌，但他覺得後搖還挺好听的。
回去的時候，運動會差不多就快開始了。
下午仍是熱，看台上甚至有人撐了傘。薛瑜同葉唯交待了一聲後，就去操場上蹦 了。葉唯沒敢到處跑，她得給800米留點力氣。
800米開始前，薛瑜早就回來了。等葉唯起身去點到的時候，有一群女生跟著她。
“葉唯，在操場四個角都會有人站著等你。”丁晨說，“你一定要放松，我們都會給你加油的。”
“葉唯，你的人緣太好了。”唐嘉揮了揮手，“瞧見沒，今天我們都是你的迷妹。”
“謝謝你們。”葉唯笑了。她感到肚子有點隱隱作痛，已經有一會了，她沒想太多。
葉唯是第一組跑的。她站在跑道邊上，比賽尚未開始，這邊暫時還被人圍堵著。陽光明澈，映亮了底下的女孩們。有人緊張，有人說笑，氣氛不一。
而葉唯有著乖巧的模樣，她垂下眼的時候又是安靜的。
到處都是說話聲，即便有幾聲加油，也分辨不明。葉唯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擠過人群，走到她附近。
“班長，加油。”
這里人多，葉唯微冷著臉看過去，陳哲又在嬉皮笑臉。她看見了不遠處站著一個人，白襯衫、校服褲。
當葉唯看向紀衍的時候，他開了口，怕葉唯看不清，他嘴型明顯。雖然沒有聲音，但葉唯似乎感覺到紀衍的音色清晰分明，傳入她的耳中。
秋天的午後，天高雲淺。天似瓷一般，青得如雨。雲似雪一般，白得耀眼。四周的聲浪被隔離，那些聲響全歇了。
那是一句加油。
葉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