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過去了，那個筆友始終沒有回信。周一到來，葉唯也沒再管這件事，忙碌的學習又開始了。
班主任趙佩宣布了運動會在一個月後，同學可自行報名。
女生800米沒人報，最終抽簽決定。兩個不幸者誕生了，葉唯和晏寧。
葉唯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她那時沒有特殊情況，800米也不算太痛苦。
下午的自修課被數學老師佔用了。張老師明天有事，將課挪了過來。
鈴聲響了，教室里的聲響剛歇掉，書頁又被翻得嘩啦啦響。課一開始，張老師點開了幻燈片，抬頭掃了下教室。
“叫兩個同學上來做題目。”
“23號。”葉唯站了起來。
“53號。”
葉唯不曉得隔壁組的紀衍也起了身，她自顧自地走到講台上。
黑板槽里堆著粉筆，雪一樣白，槽中四處散著粉筆灰，像是雪花屑子。她伸手拿起一支粉筆。
這時，旁邊的男生也走到了，他的腳步雖輕，但拾起粉筆的時候還是有聲響。
葉唯下意識微側過頭，正好撞上了紀衍的眼楮。
葉唯一愣，她想起了方才那個數字，原來23號是紀衍。
她收回視線，轉頭面對黑板，看了看幻燈片上的題目，準備開始做題。
這些題對葉唯來說雖然很簡單，但是她的速度明顯沒有旁邊的紀衍快。葉唯算了兩道後，就看到紀衍已經快寫完了。
葉唯有些緊張。如果紀衍完成了全部的題目，她就要一個人站在講台上了。她不太喜歡被大家一同注視的感覺。
題算得快，紀衍側了一眼，他的視線落在了葉唯微蹙眉的臉上。一秒後，他停下了手中的粉筆，遲遲沒有落筆。
直到葉唯寫完最後一行，紀衍才將那個答案補了上去。
當葉唯回到座位，听到薛瑜小聲說︰“你竟然算得比紀衍還快誒。”
葉唯怔了一下，她忽的轉頭看了過去，紀衍才剛剛坐回他的位置。可是，他之前不是早就算完了嗎？
紀衍和葉唯對視了幾秒，他很快垂下眼，沒有做任何表情。
“大家都寫完了嗎？”張老師的聲音打斷葉唯的思緒。
她猛地回過頭來，看向黑板，他們二人的算題過程並排寫在那里。
葉唯的字跡，娟秀清楚，被陽光照亮。
紀衍的字跡，齊整干淨，每一排都對準了上一排，像是精準規劃過一般，恰恰寫在了整面黑板的五分之三處。
窗外的天空似青瓷一般，潔白的雲朵被陽光曬透，葉唯的手上沾滿了粉筆灰，她輕輕晃了晃手，抖落了一地的雪花屑子。
後來，葉唯自己也不知道。藍天、雲朵、陽光……甚至包括白寥寥的粉筆屑，她的記憶里一直藏著這天。
景與物都是幌子，而她記得最清楚的，是紀衍刻意放慢做題速度的樣子。
待張老師布置完作業，就放學了。葉唯和薛瑜走去食堂吃飯，她們走得不快，到食堂的時候已排了好長的隊。
薛瑜一邊踮腳看前面，一邊不時瞧瞧其他人餐盤中的菜。
陽光把葉唯的影子投到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她低頭看著，黑色的影子小小的。葉唯看得入迷，沒有見到前方一個人端著餐盤經過。
那人行至葉唯旁邊，停了幾秒，出聲︰“嘿，班長。”
發覺有人叫她，葉唯抬起頭來，是她的初中同學陳哲。她微一皺眉，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她一向不喜歡和陳哲說話，只是淡漠地點了點頭。陳哲嬉皮笑臉地走了，繼續和他的同學聊著天。
“班長？”薛瑜听到了，轉頭看葉唯，“你初中是班長啊。”
“是啊。”葉唯笑了笑，“還算稱職。”
興許是說話的緣故，隊伍一下子動得快了起來，薛瑜探著頭念叨︰“我的紅燒獅子頭要沒了。”
輪到薛瑜的時候，她正好拿到了最後一份，面色一喜。葉唯不怎麼餓，就點了兩個素菜，她們端著餐盤找了個空位子，面對面坐。
薛瑜筷子飛快地動，葉唯慢慢嚼，兩個人的吃飯速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葉唯一停，開口提醒︰“薛瑜。”
“嗯？”薛瑜抬眼看過來。
“吃慢點，小心別嗆到。”
沒想到，薛瑜真的嗆到了。她的臉漲紅，立即喝了口湯︰“真被你說準了。”薛瑜只能放緩了速度。
人安靜的時候，時間就過得特別慢，她的情緒似乎也變糟了。
“葉唯。”薛瑜咽下最後一口飯後，突然開口，“等會想告訴你一些事。”
“好。”
吃完後，葉唯和薛瑜回了教室。每一層樓的最邊側都有兩處安靜的角落，似半個小陽台。
她們站在那里，能清晰地看到遠處的綠色植被。
薛瑜側對著葉唯，緩緩開口︰“我和他分手了。”
薛瑜的男朋友林天和她同是德海中學的學生。中考的時候，林天沒報霧城一中，去了隔壁城市的中學。
薛瑜不時會在葉唯面前提到他。林天的吉他彈得特別好、林天在學校辦了一個樂隊……
近段時間，薛瑜再也沒有提到他的名字。異地、時間一久的厭倦、飄忽不定的新鮮感……分手的原因很快就能猜測到。
薛瑜的語氣雖在努力平靜，鼻子卻忽地一酸，眼淚掉下來了。她一直往遠處看，目光越過清淺綠意。
熱風一陣一陣地撲過來，溫熱的眼淚滾過臉頰。
葉唯遞去白淨的紙巾，薛瑜接過，一面擦拭一面繼續哭。她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斷斷續續，像是在問她自己，又像是在問別人。
“認識了那麼久，他怎麼能說我一點都不了解他？”
“之前明明講得好好的，為什麼說變就變了？”
“……”
說到最後，薛瑜有些語無倫次了，她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大堆，淚也流干了。
她倏地感覺身體一松，似乎有什麼情緒跑走了，輕飄飄的，像泡沫一樣跑到半空，不見了。
“葉唯，失戀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薛瑜從她的牛角尖里繞了一圈，現在又安全出來了。她轉過頭來，看見了葉唯的微笑，又不禁感慨一通。
“好羨慕你，你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
“羨慕我？”葉唯想了想，“可能我的身體里有一個神奇的消化系統，壞情緒只要一進來，就會被徹底消滅。”
“好奇怪的解釋。”薛瑜笑了，她湊過頭來，“高中三年，你會戀愛嗎？”
葉唯愣住，這時，數學課上的場景忽的閃過她的眼前。
她拿著粉筆，那個人也拿著粉筆，陽光映亮了一方黑板。她把那個畫面抹去，很堅定地說︰“不會的。”
“你猶豫了？快說，是不是想到什麼人？”
“才沒有，是你問得太突然了。”
“你臉紅了。”
“太陽曬的。”
“還有三年，哪里說得準？”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