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白得淒慘，消毒水的味道讓我的鼻子內部一陣酸澀。我從小就不喜歡到醫院來，總覺得這里的空氣里都滿是死亡的味道。如果是恐怖獵奇風的畫家說不定能夠在這里找到不少的靈感，但是對我來說，醫院只會讓我覺得毛骨悚然。
這大概是因為母親體弱多病的緣故。而我卻沒有遺傳她的虛弱基因，從小到大即便生病也只要在家里躺上幾天就會恢復如初。
所以，每一次到醫院來我的頭上總是懸掛著喪失自己最後的親人的陰影，久而久之自然對于醫院敬而遠之了。
左教授大步向前走著，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
他的身邊是表情嚴肅的歐陽慕凡。之前門口停著警車的畫面顯然讓他趕到了威脅。不論是我、左教授還是他原本都沒有料到因為賭債被人砍傷這種事情竟然需要警察如此大動干戈。
我的老家雖然距離繁華的s市並不遠，但硬件軟件都遠遠不能和那個國際大都市比肩，連帶著警務力量也很虛弱，這種打架斗毆之類的案件在我的印象當中從來都是草草結案的。
歐陽慕凡又一次提醒道︰“你小心惹得自己一身腥。老爺已經不怎麼管你了，但是如果威脅到左家的名譽，我們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不敢再插嘴，只是緊張地看著仍舊滿臉驀然表情的左教授。
很顯然，這一次我給他帶來的麻煩比我想象當中還要大得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寧可左教授就這麼丟下我見死不救。如果因為我自己的私事而影響到左教授的正常生活，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從未覺得自己的孝順有什麼錯，但是也清楚孝順是只屬于我的枷鎖。當我自身不足以負擔肩上的責任的時候，所謂的孝順其實就變成了一種恥辱。
可惜我此刻的狀態恰恰應了一句很流行的話︰听了那麼多的道理，卻還是過不好這一生。我明知道自己此刻如同癮君子一般依賴著左教授的溫柔和照顧，卻還是沒有辦法將自己從這自私的依賴當中剝離出去。
“在這里等我一下。”左教授將我交給了歐陽慕凡，自己上前去打听我爸媽的情況。
我惴惴不安地站在這個冷面律師身邊，不用抬頭也能夠清晰地猜到他正用怎樣輕蔑不屑的視線打量我。
我有心要解釋自己並不是為了左教授的權利和財富才接近他，可作為收益的這一方我現在實在沒有什麼底氣。
歐陽慕凡輕輕冷笑了一聲，笑聲仿佛尖刀一下下刮著我的听覺神經。
他冷冷說道︰“又是一個無藥可救的。”
我忍不住抬起頭來︰“什麼意思？”
歐陽慕凡眯了眯眼楮︰“非要我一點面子都不給你留是麼？好啊——你和江茉那個女人，難道不是一票里貨色？”
我萬萬沒有想到歐陽慕凡竟然知道江茉的存在，甚至還知道她對左教授的用心。
難道說她也曾經處在與我相似境地？所以歐陽慕凡才一眼看出了我的惴惴不安之中有太多熟悉的影子？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不難解釋姜末對左教授的痴迷和佔有欲，更容易理解為何她看到我失魂落魄去懇求左教授幫忙的時候如此氣不打一處來。
恐怕她不僅僅是煩躁我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導致他的約會計劃泡湯，更多的是因為她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樣子吧。
無助、慌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就將整顆心都交了出去。
如果她厭惡曾經自己的脆弱，那自然會厭惡走上了她老路的我。
我苦笑一聲︰看來我有空真應該跟顧梳佳偷師幾招心理學，否則每次都被人家一眼看透，我還蒙在鼓里不知道身邊是什麼樣的展開節奏。
說曹操曹操到。我的手機響了起來，顧梳佳的聲音里滿是急切︰“小歌兒，你在哪啊？怎麼我打你電話之前說什麼不在服務區？”
好友的關心總算讓我的心情好受了一點。左教授還沒有回來，我便走到一旁去與她講電話。將情況簡單與她說明之後，顧梳佳立刻拍著胸脯提議︰“我卡里還有幾萬塊，不然都給你打過來吧！我們這麼多年的好閨蜜，這種時候我不幫你誰幫你？”
閨蜜的兩肋插刀讓我熱淚盈眶。我謝絕了顧梳佳的好意，支支吾吾地說這筆錢我有辦法解決。
顧梳佳沉默了片刻，忽然語出驚人︰“是之前那個大叔吧？”
我的手機差一點砸在地上︰“你、你說什麼呢……”
“得了吧，小歌兒。如果我連你那些小九九都看不透，就白白當你閨蜜那麼多年了。”顧梳佳在電話那頭輕輕笑了起來，只是聲音听上去有些落寞，“我的小歌兒也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沒什麼要說的，只是想要提醒你︰拿人手短是自古不變的道理。你那麼喜歡他，卻處處欠了他的人情，這樣，你以後怎麼辦？”
“……我不知道。”
“你啊……”顧梳佳無奈地嘆息，“雖然現在說這個可能有些不太恰當，可是，你越是這樣，他就越只會把你當成小女孩來照顧。一次兩次或許沒問題，次數多了總會厭倦。更何況這次還是那麼大的一筆錢——你就是找左江鈺幫忙也好過讓那個大叔插手。”
我知道顧梳佳說得沒有錯。我避免了左江鈺的誤會，卻反而將自己的愛情推進了凌然寒冬。
“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我空洞地做出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諾。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否則，小歌兒你可真的沒希望了哦。”顧梳佳的聲音听上去有些幸災樂禍，就好像她不希望我和左教授在一起似的。
搞什麼嘛，我在這邊焦頭爛額，可她非但不安慰我反而還給我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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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氣憤地問道︰“你就那麼希望我單身一輩子嗎？”
“不是啊。”顧梳佳可疑地停頓了一下，“我當然希望你找到真愛，可是就像是比錢和安天鵬一樣，如果你帶著不理智的心情進入愛戀，最後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的——不過沒關系，還有我在嘛。”
“有你在干嗎啊？”
“如果沒有人要你，那我收了你咯。”顧梳佳在電話那頭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隔著手機我都能想象她此刻花枝亂顫人樣子，“我的小歌兒那麼可愛，如果真的變成我一個人的東西，那一定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