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如望在樓口遇到兩人, 很明顯,他們也發現了手機落在了他家沙發上,正在猶豫要不要上來拿手機。
翁如望冷冷站在那兩人面前, 像是看著仇人一樣看著他們。
並沒有準備把手機給他們之後立刻走人,他的眼神打量著徐冬, 又移到蔣雁身上。
“你是怎麼做到臉皮這麼厚來這里要錢給你兒子買iPad?要什麼不會自己給他嗎?給不起就別給, 你憑什麼來這里找我姐要錢?你有什麼資格?”
他冷言冷語十分刻薄。
蔣雁的臉漲得通紅。
他看向徐冬“警告你, 以後不準來我家, 來一次我打你一次,打斷你的狗腿听見沒?”
徐冬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之後躲到他媽身後去。
翁如望避開了, 嘴角挑了一下。
手里拿的手機用力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徐冬愣了一下, 嚎啕大哭,沖上來要打翁如望。
被他揪住領口幾乎要拎起來。
“你他媽再哭一聲試試,老子把你牙齒扇下來。”他面色狠厲, 手已經揚起, 似乎徐冬再嚎一聲他就毫不猶豫地扇下來。
“你這是干什麼!”蔣雁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要從他手里把徐冬搶過來,但是他一直冷冷盯著徐冬,讓他哭聲全部壓抑在喉嚨里, 只知道抽噎。
翁如望這才把徐冬的領口放下,推了他一把, 他摔到他媽懷里。
蔣雁像是不認識翁如望一樣, “你姐就是這麼教你跟媽媽說話的?”
“你是誰的媽?”翁如望嘲笑一句。“我只有姐姐。”
“你們都是些吸血蟲, 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你們給過多少?現在就來這里求回報?誰給你的臉?”翁如望跟她沒有感情, 甚至在姐姐求安寧給他們這件事上很反對。
憑什麼給他們?
他們有什麼資格要?
那些錢都是翁如曼自己辛苦掙來的,養條狗狗還能看家,給他們,他們能為他們做什麼?
翁如望越想越氣,看著這兩人惡心的面容越來越窩火。
蔣雁被他說得哭起來,有委屈有內疚也有一種被兒子教訓的難以置信。
這簡直是不孝。
他還砸了徐冬的手機,幾千塊,看樣子也修不好了。
“不是我把你生下來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敲鐘!我跟你姐要錢,又不是跟你要,我是吸血蟲你就不是嗎?你難道不是翁如曼供出來的嗎?你是她弟,難道冬冬不是嗎?你吃的穿的用的樣樣是最好的,都是她給你買的,為什麼冬冬就不行?”
“別拿我和那種雜種相提並論,我和姐姐流著同樣的血,他呢?”
蔣雁被氣得血壓驟升,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她從來不知道翁如望是這樣的人,平時來的時候他雖然不怎麼搭話,但是也沒有這樣強烈地反叛和抵觸。
她氣血翻涌,一巴掌扇到翁如望的臉上。
他愣了一下,白淨的面皮很快紅腫起來。
他伸舌頭在口腔里頂了頂,用手摸了火辣辣的地方,竟然露出一個笑。
“很好。”
轉身就走。
蔣雁追了兩步想跟他道歉,她並不是真心想要打他的,她只是……她只是被他氣到了。
再怎麼說,他也是她生的孩子,怎麼可以對她說那樣的話?
她不是真心想要打他的啊。
蔣雁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然後捂著臉哭起來。
她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
老天爺,不如給她個痛快讓她死了算了。
**
翁如望回了家,一語不發地徑直回自己的房間。
翁如曼想跟他說話,他像是一陣風一樣經過。
他知道翁如曼會跟他說話,但是他完全不想理,只倒在床上,臉貼著冰涼絲滑的枕頭,被打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刺刺的痛。
翁如曼敲敲門,他沒什麼反應,她推開門進來。
“旺旺,怎麼了?”她坐到他床邊。
翁如望還是沒有說話,翁如曼摸摸他的後腦勺。
“說話呀,是不是讓你下去給他們送手機不高興了?”
翁如望依舊沒起來,搖了幾下頭。
翁如曼伸手去拽他起床,但是翁如望一米八的個頭,又挺健壯,怎麼拉得動。
“翁如望,起來好好說話,你怎麼了?”翁如曼忽然嚴肅起來。
翁如望躺著不動了幾秒,慢慢坐起來。
翁如曼看到他臉上驚心的掌印,當時眼淚就包不住了,又覺得憤怒的火焰在灼燒自己的心髒。
“她打你?”
“嗯。”
翁如望忽然哭了,眼眶原本就很紅,垂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褲子上,在上面濺起小水珠又浸透下去。
翁如曼深呼吸“她憑什麼打你?”
不是為什麼,而是憑什麼。
就算翁如望犯了錯,她也不采用暴力的方式去訓斥他,可以說翁如望從來沒有被她打過,再加上他這麼大人了,有自己的自尊心,怎麼可以扇他耳光?
她真是要氣炸了。
胸口不斷起伏,立刻返回客廳里拿自己的手機,打給蔣雁。
翁如望也出來在她身邊,讓她時時刻刻都可以看到那個鮮紅的掌印。
電話很快接通,翁如曼劈頭蓋臉一頓訓︰“你打了如望?”
“是,但是是他……”
“他怎麼?他做了什麼輪得到你來教訓嗎?之前十幾年沒有管過他現在來充什麼家長?”這些年她早就變得很強勢,說話的時候氣勢十足,很少有人敢插話。
那邊被她訓得一愣一愣的。
“他砸了冬冬的手機。”
“砸了又怎麼樣,一個破手機而已,就因為這個你就打他?好,很好,好得很。”
她一連說了幾個好,人慢慢冷靜下來,心也冷了。
“這次你要的錢我不會給你的,以後我只給你贍養費,只負責你一個人。”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昏黃朦朧燈光下跟自己說童話故事的母親消失了。
她眷念著的回憶中的最後一點溫暖也消失了。
那個會給自己扎滿頭小辮子,帶著自己去游樂場玩的女人,那個每天晚上給自己說童話故事的女人,那個懷抱馨香溫暖的女人。
終于也消失了。
母親這個詞在她的人生中,字典里變得冷硬。
好像一場在大腦里播放的動畫忽然斷片了。
翁如曼掐斷電話,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愣了片刻之後看向翁如望“耳朵沒有被打到吧?”
好多新聞都是被扇耳光之後失聰,她怕翁如望也這樣。
他搖搖頭,心里其實想笑。
忍住了。
一耳光而已,終于可以讓姐姐不在這件事上犯傻。
翁如曼讓周森去取了冰袋給他敷臉,她走到陽台上透氣。
南城天氣很熱,外面好像一個蒸籠。
她靠在欄桿上往外看。
蔣雁這次要不到錢又要被家暴了吧。
而且徐冬的手機還被砸了,那個男人一定會很生氣,然後打她。
翁如曼克制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可是思緒還是止不住回到她有次來要錢沒有成功,第三天又來的情形。
本來就很胖了,臉上直接腫的眼楮都看不清。
翁如曼當時就要幫她找律師解決這件事情,但是她攔住了。
她就是用她剛才的“真理”要求自己的,她總覺得這已經是她的第二段婚姻,不能再失去了,她總覺得什麼都可以忍過去。
她說半路夫妻本來就不容易,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缺點。
以後她會讓老徐改。
原本听到她要幫她出頭的時候蔣雁還高興了一下,後來听說家暴會被判刑立刻改口。
錢也不敢要了,就趕回家。
翁如曼的心中真的很復雜。
大概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恨她這麼軟弱,恨她用這種“女德”標榜自己。
她說找人教訓教訓徐立新,蔣雁也不同意,怕他知道以後不跟她過日子。
翁如曼于是沒有再插手這件事。
只是知道蔣雁要不到錢會被家暴之後,她來要贍養費之外的錢她也給,不是每次都給,十次里面有個兩三次。
但是這次真的讓她太生氣了,蔣雁憑什麼打翁如望,徐冬在她眼里是個孩子,翁如望在翁如曼眼里同樣是個孩子。
她扮演了他生活中母親和姐姐的雙重身份。
翁如望被打,她的心都好像被刀割了口子。
但是翁如望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是希望那兩家人不要來煩他們,他和姐姐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早就不需要這些人虛情假意的關懷。
可惜法律上他們有贍養那兩人的義務,否則真想讓姐姐和他們完全斷絕關系,不要有一點往來。
翁如曼還在外面發愣,翁如望走過來,一只手拿著冰袋。
“姐,還在生氣啊?其實也不怎麼痛的。”
翁如曼側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過頭去。
他不依不饒地黏過來“姐~”嗓子轉了十八個彎。
翁如曼沒忍住扯了下嘴角。
被他發現了,更是叫得歡暢。
“好了好了,煩死人了你!”翁如曼笑了。
又摸摸他的另一側臉“你以後別招惹他們,不就是錢嗎?幾千塊給了就給了,自己還挨了一下,劃算啊?”
翁如望搖頭︰“不劃算,但是就是不想他們從你這拿錢,來我們家惡心人。”
“傻旺旺,你知道按照現在的法律規定我每年要給他們多少錢嗎?”
“至少是我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她看他“現在他們都以為我工資大概在兩三萬左右,如果按照我真實的收入,那他們全部都躺著不做事等著我每個月付錢,那我才生氣了。”
“所以啊,一個月一萬來塊,已經很劃算了。”
就算多要些也比被起訴之後每年給幾百萬要好得多。